第2章 (2)
被子,後來媽媽去世了,再也沒有人為她蓋被子了。現在的她,不怕熱了,卻那麽怕冷,晚上睡覺時,死死的将被子攥緊,舍不得松開。
那時展恒就曾笑話她,只不過運氣好,有疼愛她的父親,寵愛她的哥哥,還能遇到他這麽好的青梅竹馬,如果以後遇不到一個對她好的男人,那可就遭殃了。
沒有想到,一語成谶。
她一直覺得人生就如同一個面積均等的長方形,裏面裝着一半苦一半甜,有些人的人生是先苦後甜,有些人的人生是先甜後苦,她一直不願意做厚着,甚至希望自己的人生例外一點點,全都是幸福叼味,卻還是成為了她最不願意成為的那一類人。
她的人生,先前那麽叼,甜到讓人嫉妒難平。媽媽那麽的寵愛她,說她是家裏的小公主,要将她寵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哥哥總是會用零花錢給她買喜歡的禮物,只要是她喜歡的,哥哥說偷也要為她偷來,父親則對她關愛有加,尤其是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加倍的寵愛她。
濃濃叼,像化了登,粘在嘴裏,只剩下一股兒莫名的難受,好像中途不知出了什麽錯,糖被人換掉,甜味全變成了苦澀。
婚之初(四)
簡凝回到家之後,脫下昂貴的小禮服,鑽進浴室裏。她過去的時候洗澡總是特別快,每次和展恒在電腦上領,她去洗澡,完事後展恒都忍不住誇獎她,洗澡連帶洗頭一共才十五分鐘。現在,她最喜歡做的事便是洗澡,不到一個小時,絕對出不來。熱水沖在身體上,能讓她片刻的輕松起來,忘記那些潛藏在內心深處的不愉快。她喜歡在洗澡時,慢慢将水溫加熱,一點點加熱到自己能承受的最高溫,浴室裏氤氲着濃重的水汽,仿佛置身于一個虛幻的小世界,沒有悲傷,沒有痛楚,只能感到渾身的惬意。
她裹着浴巾走出來,渾身的皮膚都皺得厲害,全身都通紅。拿着吹風吹着頭發,的呼呼聲,讓她的情緒好了許多。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偏偏又不喜歡太安靜,有着聲音,能讓她感受到不那麽孤寂,太過安靜的夜,總會讓她産生幻覺,她好像待在一個封閉的地方,那裏沒有一個人,她被鎖在裏面,怎麽都出不來,無論她怎麽喊叫,也沒有人來救她。
過去她從不用吹風,害怕頭發的發質會變得很差,現在卻不再在乎了。
頭發變幹,她終于關上吹風機,脖子裏好像有一團熱氣,直到躺在床上許久,這團熱氣才慢慢的消散掉。
閉上眼睛,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命令自己,什麽都不要去想。
那一片黑暗之中,慢慢呈現出不同的色彩,一張小臉出現在她的世界中,關甜與她坐在操場邊,笑着猜展恒能在多久之後找到她們。她和關甜,對這種游戲樂此不彼,每次都讓展恒來找她們,她們有時候坐在操場邊等他,有時候坐在學校對面的茶店,展恒找到她們之後,總是沖着簡凝吼:看你把我媳婦兒帶壞成什麽樣子了。
她每次瞧着展恒那無奈的摸樣,都忍不住呵呵直笑,最終展恒也被她折磨得沒有什麽脾氣了。
她看到,她躲在小樹林的一邊,看着展恒去親吻着關甜,她從沒有看過展恒如此神聖的表情,那麽純真,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心肝寶貝。
她看到她與關甜一起跑到很遠的地方,要渡她們的姐妹日,将展恒遠遠的甩開,故意不接他電話,惹他着急。她們一起說着自己的心思,她說她一定要找一個英俊的男人保護自己,可以成績不好,也可以不聰明,卻一定要寵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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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甜抱着她,說她一定能找到屬于她的王子。
在離開那片草地時,關甜對她說謝謝。她假裝不解,問她謝謝什麽。關甜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仿佛那天天邊奇異的晚霞:我知道我的學費是你幫我交的,謝謝。
關甜知道,她表面看上去任性,內心卻也是善良美好的。在得知關甜根本無法交學費,同時也不願意得到展恒的救助,就默默的為她交了學費,甚至誰也不告訴。在展恒罵簡凝敗家子,将春節得到的壓歲錢都敗光之後,簡凝只是無辜的笑笑。
“你是我的朋友啊。”她輕輕的說,而且不只是朋友,還是她心中的“嫂子”,正如她自己而言,她将展恒當做哥哥一樣對待,那關甜就是她的嫂子。
即使是在夢裏,她也忍不住哭起來。
當展恒自殺的消息傳來,她大為震動,完全不敢相信那是真的。那所著名大學的校園網站都在談論着,有人為情自殺,第二天便被媒體報道,有專家甚至為此開了一堂課,講述着現在大學生的心理承受能力究竟有多差。
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展恒的父母哭得幾乎暈倒,大罵那個讓他們兒子自殺的女人。她聽到這個消息,腿幾乎,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她找到關甜,“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關甜平靜的看着她。
她的眼淚突然就掉落下來,聲音輕得自己都快聽不清楚了,“為什麽?”
“我愛上別人了。”關甜竟然還能夠笑出來。
她伸出手,幾乎想給眼前的女人一個耳光扇去,伸到半空中,卻又舍不得,“關甜,從今往後,我們不再是朋友,我要和你絕交。”
轉身的時候,卻是滿臉的淚水,大腦裏只有一個念頭,展恒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曾經那個像大哥哥一樣陪同她整個青春的男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她慢慢睜開眼睛,牆上一束半透明的光一閃而過,她摸着自己的枕頭,已經濕透。
沒有多久,腳步聲就響起,并且越來越近,她續的頻率,也因此加快。腳步并不整齊,她幾乎能夠猜到,他今天肯定喝醉了。果不其然,她房間的門被他敲得叮咚作響,甚至不時撞擊着,他忘記了,自從她房間的門第一次被他撞壞,她就不再鎖門了。
他似乎又踢了一會兒,才用手扯着門把,終于将門打開。
空氣裏送來他的酒氣,她渾身都僵硬起來,手緊緊的抓住床單,仿佛眼前出現的男人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只紅水猛獸。
他踉踉跄跄的往床邊走,黑暗中他的身體形成一個黑色的輪廓,仿佛從裏逃出來的野獸,正在找着他的食物。
他着自己的衣服,随即幾下就爬到床上,将蓋在她身上的被子狠狠的撤掉。他喝醉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動作又猛又狠,哪怕他清醒的時候也并不溫柔,可卻比他喝醉之後好很多很多。
被子被他直接扯開,他厚重的身體貼上來,的酒氣幾乎讓她窒息。他的手摸到她的臉,觸摸到濃濃的濕意,“又在哭喪啊!”尾音輕輕的翹着,濃濃的諷刺意味。
她咬着嘴唇,并不說話。
他一旦喝酒,就喜歡不時戳她痛楚,将她的身體當做一塊毛巾,翻來覆去的折騰,從來不會去考慮她的感受。的痛意襲擊着她的全身,連哭都哭不出來,只感到自己就是被人丢在了無人的荒島,遇見了一只野獸,逃不掉,躲不掉。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個失去的孩子,他讓她将孩子打掉,他不會承認那個孽種的身份,讓她不想別癡心妄想。她不肯打掉孩子,哭着告訴他,是他的孩子啊,他怎麽能夠那麽狠心。她求他,讓他留下她肚子裏的孩子,只要孩子好好的,她對他沒有任何要求,可他還是不肯放過她。她站起來就跑,他在後面追,在樓梯時,她直接滾落下去。
的痛意讓她連哭都哭不出來,她在快要失去意識之前,看到那個模糊的身影,聽到他在說,“真有自知自明,連去醫院動手術的錢都省掉了。”
多麽狠的男人啊。
簡凝胸口聚集着一團火,莫名的勇氣支撐着她,讓她推着身上的男人。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反抗,便用腿控制住她的下半身,手卻掐在她的脖子上。
她的手動了動,卻沒有去拉扯他的手,甚至想着就這樣被他掐死也好,只是死得有些不好看,愛美的她如果是這種死法,不知道下輩子投胎的時候能不能投一個好人家。
可在她快要窒息前,他卻将手松開了,将她的睡衣拉扯得四分五裂,不斷的在她身體上起起伏伏。以前的她還會用手抱住他的脖子,以為那是親密的,現在的她只能用手緊緊攥着床單,連假裝抓住一根浮木也不願意假裝,再也不肯騙自己了。
她覺得五髒六腑都快移位了,只能聽見他劇烈的喘息聲,的絕望讓她完全淹沒。
原來她自己還沒有死,還得面對下一個艱難的明天,不敢開燈,她只能拖着酸軟的身體,向浴室裏走去,想洗掉關于他的所有氣息。雙腿困難的走着,之間,痛得她連移動都有問題,走一步,那一處的液體似乎就直接滑落下來。
打開浴室的燈,檢查着自己的□,只是有着濃膩的液體滑下,沒有出血。還記得剛結婚的那段時間,做過之後,總會出血,她又害怕又害羞,不敢一個人去醫院檢查。那時她紅着臉在網上發帖救助,被問及一些私密的問題,她竟然會那麽蠢的理解成為他的動作猛烈是因為他的需求……
果然傻得不可救藥。
碰到蓮蓬裏的水時,疼得她的腿打顫,扶着牆才能站穩。在熱水的沖洗中,漸漸适應,她自己也忘記了疼痛。
水溫越來越高,每次都以為自己會暈倒,每一次都那麽的清醒。
即使疼痛,她也用手洗着自己的那一處,甚至将手指緩緩的伸進去,想洗掉一切痕跡,她已經不敢做夢了。之前還會幻想着,也許他們之間有一個孩子,他就會接納她,他們之間的生活久會改變,生活後來告訴她,那都是她的癡心妄想。
洗了很久很久,浴室裏霧氣袅袅,似真似幻,也只有這個時間,暫時讓她以為脫離了她本來的生活。
慢吞吞的走出去,外面的溫度低很多,全身都透着冷意,她自己卻沒有怎麽在意。以前冷了一點就會嚷嚷,總會有人給她送來衣服,現在知道沒有人會管自己了,反倒變得安靜和去接受了。
她走進卧室,這才發現,原來卧室的燈已經亮了,她之前是并沒有打開燈的。
顧長夜看着她,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
她的身體僵了一下,想了想還是向前走去,“我明天想回家。”
“去啊,回去扮演父女情深。”語氣中說不出的諷刺。
她假裝不知道他語氣中的鄙夷,緩緩的靠近他,在離他最近時,他突然從床上起來,最後看了她一眼,“你真是越來越讓人倒胃口。”
也許是吧,所以他只有在喝醉酒後才會碰她。
腳步聲遠離之後,她才默默的去将窗子打開,讓屋子裏的氣味消失,盯着床看了一會兒,便去拿出新的床單換上。
再次躺在床上時,她告訴自己,明天會是新的一天,像是在對茫茫無期又看不清楚的未來自我勸慰。
婚之初(五)
簡凝坐車回到“格雅”,在城市已經被大規模開放後,這一片地方依舊顯得寧靜而安然,前段時間有一個報道,住在“格雅”地方的人都是早期的成功人士,評說的詞語很古怪,将這一批人形容成富豪中的古董,這一帶的房屋并不高大華麗,遠遠比不上新近幾個開盤的別墅區,可在安川市的人都清楚,這一帶居住的人最好少惹,否則你很可能連這麽死的都不清楚。只是現在,在這裏居住的人越發的神秘了,有些在商場中戰敗,一夜破産,有些人的生意越做越大,有些則苦苦的死撐着。
簡凝很早就下了車,沿着小路前進,小路兩邊都是一些野花,全無人工的痕跡,走在路上的空氣也顯得自然幾分。
小小的她就是和展恒一起走在這條小路上,大人們都不希望他們過分的嬌氣,堅持讓他們自己走路去上學,其中一個原因是學校也并不遠。她總是喜歡叽叽喳喳的在展恒身邊講着昨晚看的電視劇,展恒就以打擊她為樂。
經過池塘時,她頓住了腳步。有兩個小孩,坐在那棵彎彎曲曲的垂柳上,小腳丫不停的亂晃着,她莫名的揚了嘴角。
她多想回到那個時候,無憂無慮,和展恒随便玩鬧,什麽也不在乎,什麽也不顧及。那時不懂愛情,于是不知道愁的滋味,如果能一直下去,才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她的走到自己家門口,門邊的桂花樹還是那個樣子,自從母親去世後,這棵樹再沒有人打理,枝丫雜亂無章。小時候她和哥哥坐在這課樹下,懷着無比期盼的心情,希望它有一天能開花,只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它依舊一次也沒有開過。
院子的門有些陳舊,古樸的味道讓人親切,她摸着那門,心口頓頓的痛。門敲了兩下,傭人便來開門。
傭人看到她之後,十分的欣喜,自從看到小姐和老爺大吵一架之後,小姐便很少回來了,如果老爺知道小姐回來了,一定會很開心,抱着這種想法,傭人興奮的跑進去喊着:小姐回來了。
簡凝向屋子裏走去,剛進客廳,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她擡頭,看到簡中岳幾乎小跑着從樓梯下來,不由得擔憂滇醒,“爸爸,你慢點。”
簡中岳跑得急促,下來看到簡凝之後,卻又有幾分局促。
簡凝好笑的看着自己父親,“爸爸,你在樓上做什麽啊,不會是做什麽壞事怕我發現吧?”
簡中岳不由得微微一愣,因她這輕松的語氣,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簡凝再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過話,也沒有看到她這麽笑過了,“傻丫頭,胡說些什麽。”
“我是傻丫頭,那也是爸将我生傻了的。”她走到簡中岳的面前,認真打量着眼前的老人,他比她上次看到的時候又老了幾分了,臉上的皺痕越發刺目,還有那幾乎半白的頭發,讓她心口的那處憋悶難受,“爸是不是又為公司操心了,不是說公司交給哥哥,你享清福嗎?”
簡中岳因她這話,突然想到了什麽,卻沒有打算提,“你哥哥那人,我怎麽能夠放心?”
“爸爸過去不是說要讓哥哥自己鍛煉,不管他的嗎?爸爸的私心還是很重的。”
簡中岳不由得摸摸她的頭,“你和你哥哥,我都放不下。”
簡凝問着父親這段時間的生活,知道哥哥要下午才回來,便要待在這裏等着哥哥,讓簡中岳十分的高興,連日來的不愉快似乎都因此消散了。
簡凝還記得,再一次看到顧長夜時,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眼眶上帶着的墨鏡。那時她陪同哥哥去醫院看某位長輩,她扯着哥哥的手說,“我想嫁給那個男人。”
前所未有的沖動刺激着她,等她反應回來自己說了什麽後,臉色通紅。哥哥則一直看着她,原本以為她只是說笑,在看到她閃躲的眼神和緋紅如醉酒的臉龐時,忍不住開口,“你以前見過他?”
她咬着唇,還是選擇點點頭。她不止是見過他,他還是讓她第一個心動的人,這輩子第一個讓她有勇氣的人。那是屬于她自己的緣分,只是她沒有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能夠看到他。
她并不會畫畫,卻還是畫了一幅他的畫像,甜蜜的睡着他的畫像上,被進屋的簡一凡看到。
沒有過幾天,哥哥就告訴自己,“我的小公主,想不想嫁人?”
一切來得太快,像是心中的夢想被立即實現,她都快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直到父親和哥哥,帶她去見了那個男人,她才清醒了幾分。是真的,她真的可以嫁給那個叫顧長夜的男人,而他沒有反對娶自己。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會面時,哥哥和父親說了什麽她都聽不到,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她能嫁給他了,這輩子她最希望嫁給的男人。她用右手掐着自己的左手,如果這是一個夢,她希望自己不要醒過來。
小時候就有人說過,她這輩子很幸運,無論什麽都讓人羨慕。家世那麽好,父母恩愛,哪怕母親去世了,父親也對她和哥哥十分疼愛,而她長得乖巧,從來都是班上男生公認的最美的女生,成績又總是名列前茅。
這麽的好,完全可以當做是上蒼的關愛。
那時她并未覺得自己的人生多值得羨慕,直到她穿上了雪白的嫁衣,她嫁的那個男人是她最想嫁的男人,她才真正的相信,上蒼是對自己加以關愛的。
一切像一個美麗的琉璃球,在她聽到關甜那個名字時,琉璃球慢慢破碎。
那天顧長夜喝醉了,她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到“關甜”兩個字,他指着她說,“都是因為你,你害死了她,你把她害死了。”
誰,她害死了誰。
他叼甜,他愛的女人。
只因為她一句想要嫁給他,她的父親和哥哥,便直接逼迫他娶她,甚至直接找到關甜,讓關甜遠離他,關甜沒有離開,他們這對父子卻以別的事要挾,關甜死了,自殺,那一年她只有二十二歲,花一般的美好年華。
她不相信,她的哥哥和父親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絕對不會。顧長夜笑她演戲演得可真真,她父親和哥哥如果不是用盡了手段,他怎麽可能娶她?
她還是不肯相信,她去問自己的父親,父親說他的确找過關甜,卻并沒有害她。她去找顧長夜,說那一切都是誤會,卻被顧長夜羞辱。
直到她無意中聽到哥哥和父親的對話,原來他們真的逼了關甜,用關甜逃跑的母親作為籌碼,讓關甜永遠離開,關甜沒有選擇遠走他鄉,而是自殺。
那時她恨透了關甜,如果不是關甜,展恒肯定不會死。可當她的死訊傳來時,她才發現,她對關甜的恨,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重,甚至只要關甜活過來,她可以原諒她做過的事。
關甜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們一起在操場上拉着彼此的手,笑着對彼此承諾,“我們的友誼,一百年,不許變。”
即使關甜占據了她丈夫的心,即使展恒因關甜而死,她還是恨不起來,她無法做到自欺欺人,和父親大吵了一架,甚至說出絕情的話來,說她沒有那麽狠毒的哥哥和父親。
簡凝現在回想起來,誰對誰錯,都完全沒有計較必要了。關甜是無辜的,可她因關甜遭受到的一切,就應該是活該的嗎?
兩個孩子的生命,不足以洗滌那些過錯嗎?
她不願意去多想,現在的她清醒的明白,即使父親和哥哥都錯了,可他們始終是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她苦苦維護的那個男人,卻是想要自己的命,想要拿自己的命去給關甜陪葬。
如果真要算錯,那錯的就是她自己,幹嘛要去愛那個男人。好吧,如果這樣想,那那個男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就當是她自己在還債吧,可一切的痛苦既然讓她承擔了,那就該讓她的父親和哥哥好好的。
她知道,顧長夜開始動手了,要收拾他們簡家,将他們當做螞蟻一樣捏死,看他們苦苦的掙紮。
簡一凡在很晚才回來,進門就想說什麽,看到簡凝之後,臉上頹敗的表情迅速移開,走過去拉着簡凝的手,“凝凝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早點回來。”
簡中岳笑看着自己兒子,心情頗好,“凝凝不讓,說不能打擾了你的工作。”
簡凝今天還親自下廚,說要慰勞自己的父親和哥哥,這麽多年她都沒有為他們做過什麽。簡中岳和簡一凡都對簡凝的表現感到不可思議,原本想問她現在與顧長夜如何,看到她這麽開心的狀态,什麽也不用問了。
何況他們都很了解簡凝的性格,如果遇到讓自己不愉快的事,多半會抱怨。才結婚的時候,她便抱怨顧長夜很晚才回家,都不多陪陪她,為此,簡中岳還曾警告過顧長夜,讓他對自己的女兒好些。
還是有幾分欣慰,雖然顧長夜那人針對他們簡家,可如果對簡凝還不錯,她沒有受到委屈,這也是最好的發展現狀。
簡凝興奮的講述着她看過的電視劇,很好笑,簡中岳與簡一凡都十分的配合,一家人終于可以像過去那般輕松愉快,誰也不提之前發生過的不愉快,簡凝也像忘記了關甜的死,只想和自己的親人多相處這快樂的時光。
簡家兩父子對視一眼,還好,簡凝一如既往的快樂,沒有受到這些事的影響。可他們忘記了,誰能夠那麽幸運,永遠單純美好。她的幸運在過去花得太多,沒有一點剩餘了,只好假裝維持表面的那一份美好,一如她希望的那樣。
婚之初(六)
顧家的司機一直在外面等着,簡凝偷偷從窗外看了一眼,這次司機竟然不請自來,多半是那個男人要求的。她放開窗簾,想着能和哥哥多待一分鐘也是好的。兩兄妹一起坐在游戲機面前,一邊争執一邊打着游戲,像那無憂無慮的小時候。她打游戲的級別一如既往的垃圾,小時候就被簡一凡嫌棄得徹底,每次被他嫌棄,她就作勢要哭,簡一凡就特別的無可奈何。
他們在屋子裏吵吵鬧鬧半響,眼見時間越來越晚,簡凝才準備回去。簡一凡沒有留她,只是讓她多回家來,她笑着點頭。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連人眼色都看不清的小女孩了,她明白今天哥哥回來有話要對父親說,因她在這裏,哥哥一直沒有機會和父親讨論。大概是公司裏真出了問題,哥哥才會這麽着急。
他們在她面前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而她也展現出她仍舊是那個快樂可愛的女孩,用着自己的方式,讓對方別那麽擔心。
她坐進車裏,想到的卻是父親和哥哥害怕自己擔心,甚至會怕她知曉後,認為一切都是她帶來,才如此的瞞着她。她已經越來越會想問題了,過去不用想,因為總有人會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關愛自己,什麽都可以不做,只需要說自己喜歡什麽,立即就有人送到自己的面前。
幸福的日子過得太多了,越發顯得現在的生活可悲。
司機永遠不言不語,小小的空間讓她感到孤寂,好似只剩下了自己。可她不能一直躲在象牙塔裏,他們都如此關愛她,她也應該将自己變得堅強起來,保護自己的親人。
到了別墅,她慢悠悠的下車。
心境的改變,竟然覺得惶恐。第一次看到這一棟別墅時,她內心充滿了甜蜜,這就是她的家,家,多麽溫暖的一個字,足以讓她感到幸福與滿足。現在只覺得這棟別墅散發着森冷的氣息,壓抑感瞬間襲擊着她。
一步一步走進去,客廳的燈大亮着,灼眼的光芒閃得她眼睛疼,她似乎越來越适應昏暗安靜的生活,對光有着本能的排斥。如果光代表着希望,而她永遠也看不到那希望,她寧肯永遠也不去接觸,于是就不會感到絕望了。
她的腳步聲響起,錯落有致,在客廳中央站定。
沙發上的男人,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紅酒。晶瑩透明的液體,透着濃濃的妖嬈,配上男人的表情,像一則簡單卻充滿的紅酒廣告。男人的視線慢慢向她轉過來,嘴唇微微動着,他好像在笑,卻又似乎只是輕蔑的看着她,“你很開心啊!”
尾音轉了轉,表情沒有任何改變,連聲調也沒有不同。她卻知道,這是他生氣的預兆,這麽故意不冷不熱憚度,好像故意要讓他身邊的人去猜測他的情緒狀況,折磨着人的內心。
“我不應該開心嗎?”她的語氣也很淡,眼神卻透着防備。
顧長夜半笑的弧度終于加深,完成了一個笑,“父女情深,兄妹情真,合家團圓,啧啧。”他放下紅酒,竟然忍不住雙手鼓起掌來。
她知道他是沒有父母的,嘴角揚起笑來,他自然是不會懂得父愛和親情有多麽美好,只是也不願激怒他,過去慘痛的教訓都提醒着她,離這個男人越遠越好。轉身準備上樓,不想去看他的表情,無論是輕蔑還是嘲諷。
“我有讓你走嗎?”
懶洋洋的語氣,讓她還是頓住了腳步,戒備的盯着他。
顧長夜沖她招招手,示意她走過去。簡凝吞吞口水,那股兒害怕又從心底升起來,卻還是按照他的指示走過去,只希望他能盡快滿意,別折騰她。
走到沙發邊時,顧長夜喝光之前杯子裏的紅酒,随即用眼神示意她倒酒。
簡凝捉摸不清他想要做什麽,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不去反抗他絲毫。紅酒倒進杯子裏,淺淡透亮的紅色,像她最愛的玫瑰色彩,妖冶到極致。顧長夜的視線留在她的臉上,伸出右手去端着杯子,很随意的搖晃了杯子幾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杯子裏的紅酒倒到她的臉上。
她躲閃不及,整杯酒的液體從她額頭上滑下,滿臉的潮濕。她已經什麽都不顧及,用袖子擦着眼睛,本能的向後退,腳還未站定,顧長夜已經一把将她拉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你這是什麽表情?”
簡凝死死的瞪着他,眼睛因酸澀,冒出些許液體。、
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反倒讓他欣慰,臉上露出了笑意,“你不是很開心嗎?原來你開心的時候是這個樣子。”
簡凝掙紮不堪,轉過頭就要去咬他的手。知道了她的意圖,他的手死死的抓着她的頭發,發根扯着頭皮,那麽疼,她卻忍住了哭的沖動。
“一家團圓,父慈子孝,我倒看看你是怎麽繼續開心的。”他一字一頓在她耳邊敘述着。
“你永遠也不會懂那樣的感覺。”嘴角漫出一絲笑,嘲笑着他從不曾擁有。
顧長夜臉上的寒氣家劇,他沒有父母,從小便生活在爾虞我詐的世界裏,随時都可能拼命,什麽是活得開心,他從不知道,他只知道如何讓自己活下去,如何讓自己活得長久。關甜是他第一個愛上的女人,也是他這輩子發誓會娶的女人,他們會擁有一個家,甚至會有子女,像一對平常的夫妻那般過着幸福的簡單生活。
他原本是可以擁有的,是眼前的這個女人,讓他連唯一的希冀都消失了。她竟然還敢嘲笑他,竟然敢笑她。
他用力的推她一把,她的頭撞在茶幾上,瞬間出血,她卻連伸手去摸自己那處痛都沒有,反而維持着怪異的姿勢對他笑,“你這麽恨我,那弄死我啊,像剛才這樣,再多用力一點。”
“你想死,我偏不如你意。”他深沉的臉放大在她的眼前。
她慢慢的爬起來,頭上的血慢慢流下來,“你舍不得讓我死?你忘記了,關甜可是被我害死的。”
顧長夜果然變了臉色,渾身的肌肉,血管突起,“我自然是舍不得你死,死太便宜你了。”他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我要一點一點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當然,還讓你的家人為你陪葬,你不是喜歡‘一家團圓’嘛,放心好了,我一定成全。”
父親和哥哥是她現在最後的底線,終于讓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經崩潰,“顧長夜,你還是不是人?”
“你不是一向喜歡罵我不是人嗎?”看到她情緒失控,他反倒笑了起來,似乎很滿意。
“兩個孩子還不夠抵消你的恨嗎?那是你的孩子啊……”
他捏住她的下巴,“你配生我的孩子嗎?”手移動到她的臉上,玩味的撫摸着,“去處理一下傷口,你如果就這麽沒了,我找不到好玩的玩具,你的父親和哥哥……”他笑得意味深長。
她的身體,卻抖得更加厲害。
心口疼到窒息,那時候他們結婚還沒有多長時間,他索要得很厲害,她自己也覺得不太正常,卻看到別人說這種男人對女人的“寵愛”,她信以為真,原本那麽怕疼的她,忍住所有的不适。
那天身體不好,可面對他的強要,還是掙紮了幾下就投降了。大概是她的血液裏有卑賤的因子,他都那麽對她了,在看到身上的男人是自己曾心心念念的那個,竟然覺得有可恥的幸福,還勉強自己去配合他。
他們的交談不多,她就努力附和他,想着他們的關系總會變好。
在他身下的時候,肚子已經不舒服了,她推他,卻推不開,然後身體仿佛被雷擊中,痛得她連叫都叫不出來,冷汗不停的冒出。她能感到,自己下面冒出一股粘稠的液體。
醒來的時候,已經待在醫院了,她流産了,房事劇烈,身體虛弱……她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懷孕了,更沒有想過自己得到消息時孩子已經沒了。
眼淚從她臉上不停的滑落,醫生勸着她,還年輕,想要孩子總會有的。她想要有人陪着自己,她一個人難受,看到醫院白色的牆害怕。
她打顧長夜的電話,他根本就不遠接,就算接通了也是別人接的,總是說他不再。
她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真沒有用,連孩子都保不住。他一定生氣了,覺得自己太嬌氣了,連懷孕了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