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依蘭依蘭
在香水中,某些香材享有不可動搖的崇高地位。如玫瑰、茉莉和檀木。依蘭依蘭(ylang-ylang)卻有着“窮人的茉莉”的負面标簽,雖然在現代,人們必須非常富有才能負擔得起在香水中使用它,但在與茉莉的競争中,它仍處于下風。實際上,依蘭依蘭的美好獨特,不應該用來與任何其它材料作比較。使用了依蘭依蘭的名貴香水,莫過于已經成為傳奇的香水傑作:Chanel No 5(香奈兒5號)。
從安然身上傳來難以抑制的輕顫,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熱得像就要被這強烈的情緒燒起來了。他沒有真的哭出來,其實要真能用眼淚來宣洩此刻悲情的話,就不會如此自我折磨了。展昭只能暫時借他肩膀,靜立着待他有所好轉。
但片刻後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眼前的情況,展昭輕拍安然的後肩給他安慰後,退開接電話。傳來的消息,将展昭的心也一下扯落了谷底,他顧不得跟安然多說,安撫了兩句,就向案發現場趕去了。
展昭勘察完現場回來,把情況告訴白玉堂。白玉堂也震驚地,不知該用什麽語言寬慰他好。已經是第五個受害人了,這對展昭來說,就是一場場不知什麽時候才會停止的噩夢,作為執法人員的責任感,又令他被深深的挫敗感和自責研磨……
“兇手究竟為什麽不斷殺人,從沒有關聯的被害者身上,找不到一點線索,現在社會也開始恐慌起來,再不能給公衆提供案件積極的進展,警方的公信力将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了。”
展昭分析事态的緊急。盡管他們日夜不懈怠地努力,也沒能讓案子有所突破。
“從對氣味敏感的職業人員入手,也沒查到什麽可疑的嗎?”
白玉堂跟他一起苦惱。展昭搖搖頭,答:
“相關從業人員太多了,如果不明确兇手的目的,很難鎖定有效範圍。”
“其實要說處理氣味的高手,莫過于香水師了……”
展昭聽白玉堂随口說,驚訝看他,白玉堂苦笑:
“我也是瞎猜的,沒什麽根據,再說一個香水師,為什麽要做這種變态的事?”
展昭還在深思,忽然被玻璃器皿的碰撞聲,打斷了思路,轉頭看去,是白玉堂的學生。許是兩人談論的話題,實在讓他不适,本來在專心地調香水,也一個走神,将幾滴香精溢出來。
“對……對不起!”
安然慌忙用手帕抹淨臺面的香水,向他們道歉。此時四下飄散的香氣,吸引了展昭的注意。那香味的第一感覺,是蔥郁的青綠感,介于冬青與橙葉之間,穩定後,有熟杏果的馥郁和甜蜜的花香,很是芬芳。好奇問他:
“這是什麽香味?很特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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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窮人的茉莉’,就是依蘭依蘭的香味……”
“‘窮人的茉莉’?”
“嗯,因為依蘭依蘭不比茉莉有價值,在過去,它産地的人民普遍使用它來作發油,茉莉卻一直是屬于貴族的香味,因此依蘭依蘭被比作‘窮人的茉莉’。”
“倒是個有意味的說法,其實不管是什麽香材,都有它特別的亮點,沒有高低之分……”
展昭感慨,突然思維一閃,聯想到什麽,馬上從公文包裏,取出案件的資料,鋪開在桌面上,一一對比後,驚訝地說:
“如果說這些受害人相同的地方,就是他們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在,都有其閃光的一面。”
白玉堂聞言湊近看那些文件,發現死去的男女,的确都容貌端正,生平資料裏,都記錄着他們或別具才華,或性格各有魅力。屍體被處理得這樣純粹,也仿佛在保有他們身上的美好。與展昭定定相視,都覺得這樣看來,令這案件在蒙着一層詭異的薄紗外,更有了某種信仰的深意。
顯然兇徒是經過精心挑選後才下手的,但令人難以料到的是,他挑選的,不是財富或權力,而是人的美麗之處。作案手法幹淨沒有血腥,屍體經過特殊處置,辨不清兇手是因為厭世而奪走人的生命,還是因為崇敬人的美好,而進行的儀式……
“唔……”
安然看到材料裏附帶的屍體照片,實在忍不住,用手捂了嘴,拼命壓下反胃的感覺。展昭反應過來,收起自己的資料,倒了杯溫水給他,道歉:
“對不起!你沒事吧?”
安然說不出話來,忙不疊地擺手,表示沒關系。白玉堂見狀,只是轉過臉去翻白眼:這人的承受力,是有多低啊!
案子寶貴的進展,令展昭振奮許多,動身要回檢察院報告,白玉堂他們也結束了今天的課,一起走出工作室。等電梯時,安然記起落下了東西,問白玉堂要了鑰匙折回去,白玉堂找到兩人獨處的機會,問那人:
“香水比賽結束時,他遇到你了?對你說了什麽?”
“他情緒激烈得站着都困難了,哪還說得出什麽話。”
展昭無奈答那始作俑者,沒想到他聽到的重點是:
“站不穩?他碰你了?”
“就是靠一下……”
見那人臉色冷下來,不出聲看向一邊,問他:
“不高興了?”
白玉堂看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性上來,冷哼一聲反駁他:
“白爺像是這麽小氣的人麽?”
“……也對,香水的國王,自然是氣度不凡的。”
他倨傲的神情,令展昭心裏暗笑,嘴上仍配合他說,先走進電梯裏。白玉堂氣“第十三種”香味這副游刃有餘的樣子,仿佛他才是主宰自己的王,仿佛自己在他面前,除了臣服無路可退……
白玉堂緊随着走進電梯,扳過他的臉面對自己,無視他的驚訝,朝他的唇咬下去。電梯門緩緩關上,遮住裏面人的身影,但隐約親近的姿勢,還是被恰好回來的安然撞見了。
即使只是眼睛告訴自己的,不确定的事實,都令安然莫名地心髒緊縮,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急于确認真相,甚至等不及另一部電梯降下來,就朝樓梯跑去了,心“怦怦!”地就要撕裂胸膛跳出來,不知是跑得太急,還是因為這本能的,毀滅的預感……
他沖下樓,氣喘籲籲趕到電梯門前時,那門正好打開,裏面的兩人,還是平常的距離,一人冷眼看自己,一人微訝的眼神。難道剛才自己所見的,只是錯覺?
“那麽,我跟你們不同方向,就先走了。”
展昭走出電梯,向他們道別。安然看他轉身,不知為何,不想讓他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不顧一切拉住他手腕,急急說:
“等一下!展先生……”
誰知剛碰到那人,就被別人強硬地奪去他的手……
“你不是說要盡快回去彙報嗎?還是別耽擱了,展、先、生!”
白玉堂微眯了眼,對那人微笑道。只是他冷如飛雪的笑容,和別有意味的語氣,令人想不注意到都難。展昭心說:還說不會介意,這幾乎要捏碎人骨頭的力度,是怎麽回事啊!?
“我知道了,你也得先放開我……”
那人忽地回過神來,有些尴尬地松開手。展昭低頭掩飾笑意,轉身離開。
安然凍結在原地,動彈不得,一切都清晰無疑了,一人理所當然地霸道,一人寵溺地包容。現實就是這樣,殘酷地上演。他想知道,為什麽有人可以一無所有,有人卻可以擁有全部,為什麽有人可以幸福,有人卻只能仰望,為什麽依蘭依蘭,明明不輸給茉莉,卻無法得到上天,再多一點眷顧……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有人可以一無所有,有人卻能擁有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