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２

第6章 ☆、萊姆

萊姆形似青檸檬，氣味相當強烈、豐富，香味是濃郁的柑橘香，當中帶着果皮的苦澀。萊姆的主宰星球是太陽，代表着頑強的生命，酸澀中透着甘甜，象征堅強又脆弱的內心。萊姆氣味強烈但揮發性強，持久性較短，常用于男香中吸引人們的第一印象。

“Poison？”

白玉堂重複邀請函上的香水命題，不留情地評價了兩個字：

“好俗。”

盧方頓覺一陣無力感，勸他：

“你能不這麽惡毒地評論世界著名的香水廠商麽？這次它舉辦的香水比賽雲集了世界上頂級的香水師，是最重量級的比賽之一。被選中的香水将作為他們新一季的新款香水，随之而來的利潤很驚人。”

“所以‘陷空’也要參加嗎？”

“當然！我們有最天才的香水師，所以志在必得！”

“好，我聽大哥的。看來也只能忍受這惡俗的命題了。”

盧方滿意地用力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誇贊地連說了幾個“好！”，帶着屬下走了。

白玉堂回到工作室，看到安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埋在香水裏，待在自己身邊的時間，他似不願浪費任何一秒，緊張地在香水中忙碌，有時一天連一句話都沒有。白玉堂看到他随手放在臺面的邀請函，問：

“你也收到邀請了，要去參加嗎？”

安然擡頭看他，花了一些時間，才從香水的世界裏抽出來，扶扶眼鏡，答：

“我還沒決定……我還有很多要學的，何況，你也會去……”

“随便你。”

白玉堂潦草地答。他對這人的個性實在有些不耐，除了對香水的執着外，的确很難找出其它的優點。也只有那人會耐心地對待他，這是“第十三種”香味的力量。盡管自己也會本能地不滿其它香水師靠近他，但如果因為這種事提出意見，一定會被那人取笑“孩子氣”吧？最近因為那“連環殺人案”，很少能與他見面，白玉堂不禁懷疑自己還能這樣強撐“成熟”多久……

想着他，白玉堂忽然嗅到一陣幽香，問那制作者：

“你在做什麽？”

“就想把檀香和Amber調起來試試，好像能給人心奇妙的安寧感……”

安然說着想起什麽，定定看白玉堂，低聲問：

“白先生，你看傳說中的‘第十三種’香味，會不會也有一點這樣的感覺？就像展先生一樣……”

安然顧自沉浸在想往裏，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迷醉的眼神，虔誠的表情，和白玉堂凍僵的臉色……

從別人的嘴裏，聽到自己專屬香的稱呼，讓白玉堂感到像被人侵犯了自己神聖的領地一樣。誰允許你稱呼他，誰允許你向往他，誰允許你感受他？！白玉堂才知道，自己在“第十三種”香味面前，沒法變“成熟”，他現在只想撕碎這人膽敢幻想“第十三種”香味的心！

“‘第十三種’香味是怎樣的，并不重要。你聽過螢火蟲和星星的故事嗎？”

安然聽白玉堂似平靜地突然轉了話頭，疑惑搖搖頭，聽他繼續說：

“有一只螢火蟲，十分向往天邊閃耀着最美光芒的對象，用最美的名字稱呼它，熱切地渴望見到它，锲而不舍地尋找它。最終，它聽說了真相，那最美的，根本不是一只螢火蟲，而是一顆星星。它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它，因為它們完全不同類，因為星星不可能屬于一只螢火蟲。”

那人淡淡地講完一個簡單的童話故事，卻狠狠剖開自己的心。安然本能地感到了這個故事的意味，他果然是香水，殘酷的國王。但即使是他，也不可能懂得“第十三種”香味對自己的意義。安然只是不帶情緒地答了一句：

“那個比賽，我也參加。”

“很好。我期待最後和你相遇。”

白玉堂微笑。他對于即将能給這人深重的打擊，是愉悅的興奮感。但這興奮感沒能持續多久，尤其是當與那人共進晚餐時，看他表情怪異地看自己，白玉堂就後悔了。

“你要跟學生一起參加香水比賽？這是不是有點……”

他在小心地斟酌用詞，白玉堂幫他接下去：

“沒風度嗎？”

“我可什麽都沒說。”

他喝茶，白玉堂心說“真狡猾！”但也清醒過來。作為導師，還想把學生推向“萬劫不複”，真是有夠不負責任的……

展昭看他懊惱地一手托住腦袋，問他：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要他參加？”

真是好問題！白玉堂白他一眼：

“因為你是個笨蛋！”

“又關我什麽事？你別找茬……”

他又不滿，只有白玉堂自己才知道，要在“第十三種”香味的事情上，保持理智是多麽難……

真正跟安然站在同一平臺上，白玉堂才感到，他确實是公認的，僅次于自己的香水師。雖然不擅與人交往，陰沉的性格讓其他人對他敬而遠之，但只要接觸到香水，仿佛就能爆發出內在無窮的力量。

他淘汰掉無數香水師，依約來到賽事頂端與自己碰面，這次見到他，眼中不再只有對自己的崇拜，而是同身為香水師的鬥志。但如果僅憑鬥志，就能贏的話，自己就不是擁有“第十三種”香味的，唯一的香水師了。

“Poison”的主題，其實經典又易落俗套。香水本就是令人向往又敬畏的美，恰如Poison致命卻讓人抵禦不住它的誘惑。合适的概念，往往難以做出個性突出的香水，因為很容易被這普通的闡述，繞進一個“規矩”的小範圍。但對于世界頂級的兩位香水師來說，卻不是如此。

安然的香水，像妖嬈的魔鬼，滿足人們的欲望。要說人類最強烈的快感，莫過于來源于此。人們心中可說的，不可說的欲念，有的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有的卻只能永遠地壓抑在身體裏，當它們都得到了滿足，生命就像從束縛的軀殼裏解放了，這時是高尚，還是堕落，已經不必在乎了……安然的香水，像是真正引人不可自拔的“毒藥”。

白玉堂所理解的Poison，卻截然相反。香水像初生的孩子一般純粹、自然。那是我們最初的快樂，沒有一絲雜質，簡單而美好。那時世界不需要完美，因為我們有最堅強的心；不需要太多財富，因為我們有最多的快樂；不需要無盡的欲望，因為一朵小花就能讓我們感到幸福。這香水像是對最原初生命的一場淚流滿面的回憶，如果說還有什麽，比美豔的魔鬼更誘惑人心的話，那就是我們心中，最純潔的期盼吧。雖然總容易失去它，但每當憶起，都如重生般喜悅、通透……

勝負已見分曉。相較于香水師的尊嚴，真正讓安然幾乎絕望的，是這仿佛證明了白玉堂跟他說的，“螢火蟲”的故事。他愛上的，是一顆星星，螢火蟲也好，自己也罷，交付了全部去思念，也只能永遠地，高高擡起頭，仰望……

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會場的，恍惚中，只能看到那像早已料到了結果來查看情況，對自己欲言又止的人。不知為何，會覺得自己太令其失望的，不止有“第十三種”香味，還有他。酸楚不能自控，不顧他的驚訝，抓過他一邊胳膊，将額頭靠在他肩上，哽咽着喚他：

“展先生……”

這一切刺鼻像萊姆香，像我為“第十三種”香味堅強又脆弱的心，像螢火蟲對星星，絕望的愛……

作者有話要說： 像我堅強又脆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