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危機暗藏【二更】
寬闊的官道上, 兩匹馬優哉游哉地緩緩向前走。
墨骓時不時的偏頭看坐在旁邊馬上的楊晏清,總愛往旁邊馬身上靠,一不注意歪頭就是一口啃在旁邊駿馬的馬鬃上, 咬的駿馬痛得嘶鳴慘叫,蹄子下每每都會慌亂那麽一瞬。
楊晏清的馬只是暗一随手從山莊馬廄裏牽出來的, 被墨骓這等通人性的極品馬欺負是還口不會打又打不過,被訓練得溫馴的性子只能委委屈屈地馱着楊晏清繼續往前走, 只不過大有和墨骓分道揚镳的趨勢。
于是這面躲着走, 墨骓又要上趕着去貼着咬, 一來二去的給楊晏清看樂了,一勒缰繩停了馬, 挑眉看向蕭景赫:“腰疼, 不想騎馬了。”
兩匹馬的糾纏蕭景赫也看在眼裏, 拍了拍記仇的墨骓, 腳下用力夾了下馬肚子靠近楊晏清, 在墨骓再一次眼露兇光啃楊晏清坐騎的馬鬃時,忽然感覺身上一重, 作案的動作頓時僵住。
被蕭景赫圈在懷裏的楊晏清好心情地拍着墨骓的大腦袋,手指将黑色的馬耳朵豎起來湊過去輕聲道:“再敢欺負我的馬,我就讓你的主人欺負你哦, 小黑~”
墨骓不敢置信的嘶鳴回頭,卻被楊晏清堅定的按了回去。
墨骓又在原地跺了跺蹄子,終于認命主人的助纣為虐,委委屈屈地看了眼旁邊得意甩尾巴的馬,蔫蔫地往前走去。
馬背上, 蕭景赫将臉埋在楊晏清的後頸裏, 一時間沒忍住笑出聲來。
“笑什麽?”楊晏清聳肩想要掙脫開後頸處溫熱的氣息, 嫌棄道,“好熱,別沖着我領子裏面吹氣。”
“不,就要貼着你。”楊晏清越躲蕭景赫就上趕着湊過去貼住,反正馬背上就這麽大點地方,又是楊晏清自己送上門的,蕭景赫哪裏有放手的道理,“只是你這性格,怎麽想到入朝為官的?”
還一做就是最不讨好的一品帝師,曾經攝理朝政十人裏面九人都無法全身而退的幼帝之師。
“別人幹不了的我能幹,別人不敢幹的我敢幹,最後還能好端端地拐着鎮守大慶命脈邊關的靖北王出來潇灑江湖,這一遭走來哪裏虧了?”楊晏清躲不開索性整個人靠近蕭景赫懷裏,仍由他帶着坐穩,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說實話,雖然過去了一整天,但是他的腰……還是好酸。
楊晏清覺得至少半年內,他都不會想再看到什麽帝流江,溫泉莊了。
“既然花費了那麽多的心血培養小皇帝,為何不敘敘舊?”蕭景赫道,他還挺想見見那個楊晏清一手教導長大,能讓重活一世的自己認可的小皇帝。
“一個好的帝師,就要學會在該站出來的時候站出來擋在皇帝身前,等到皇帝羽翼漸豐之後學會示弱退避。這朝廷自古以來什麽君臣佳話,師生同心都是建立在君權至高的前提下,我這麽一個曾經把持朝政,朝臣不自覺以我為首尊我心意的一品重臣,站在朝堂之上就是皇帝眼睛裏的沙子,動一下都會覺得澀得慌。”
“本來我是想着死遁一了百了,省的以後麻煩。況且死人的重量可比活人重得多,說不定還能在不久之後皇帝大婚懂事之後撈個追封什麽的,也算是史書留名了不是?”楊晏清說到這就想起溫泉莊子裏存着的那具讓蕭景赫發現自己假死打算的屍體,嘆道,“只不過後來一時心軟留了條小尾巴,現如今只要帝師還活着,哪怕官職形同虛設,我也不能再見他。”
“在皇帝的心裏,帝師楊晏清只能是當年那個文弱卻剛強,與他一起走過記憶中艱難日子的師長,而非現在這個活得滋潤潇灑,時不時還要心癢插手一番朝政的楊晏清。”
“沈向柳在皇帝心裏就是我推舉的人,這本身就是一個隐患,若是我死了,一切便煙消雲散,他便是真正的天子近臣。若是讓皇帝知曉我不僅還活躍在沈向柳這個如今在朝中掌握大權的重臣面前,甚至就連顧文雍入朝一事也有我的影子,那麽不論是沈向柳還是顧文雍,他們二人在皇帝眼中可就再沒有如今這般的純粹,并且心無旁骛地被帝王重用了。”
楊晏清說到這擺擺手,輕哼一聲:“雖說現如今境遇尴尬了點,但是王爺也得承認,這可不是什麽人都有的本事。”
“是本王沒有的本事。”蕭景赫輕笑,“若是本王為帝,先生這樣的可別想着全身而退,非得搶進宮裏做我的皇後才夠本。”
“那可就是另一種玩法了,我的陛下。”楊晏清懶洋洋地開口,“我怕陛下承受不住。”
“說說看,怎麽我就承受不住了?”蕭景赫不服氣的挑眉。
“嗯……若是王爺在位,我入朝恐怕九成九是被王爺美色所迷,想要睡了就跑,偶爾騰出手替王爺料理料理朝政。文臣好辦,自閣老開刀,三個閣老各有各的弱點,以此刀下去換該上的人,底下的官員伴随着春闱開啓自然會被換上一批能幹事的新人。
至于那些心思浮動的武将,我既然都躺上龍床了,奸妃迫害昔日忠臣的戲碼也能唱一唱,回頭搞個昭告天下把罪名羅列了,沒個幾年事兒就過了。”楊晏清想着想着啧了一聲,“就是王爺恐怕會受點刺殺什麽的,注意別被弄死了,不然前擋狼後有狗的,我可累死了。”
極其窩囊且不明不白地死于太監之手的蕭景赫不自在地幹咳了聲。
楊晏清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八成背後這個就是被平日裏根本瞧不上的不入流手段給送走了才有的重活一世。
“顏修筠沒保王爺的性命?”
說實在的,蕭景赫前世能登上帝位,除了那個時機的确沒有人比他更有武力值更适合的原因外,最主要的恐怕還是顏修筠躲在背後的扶持。
“顏修筠?”蕭景赫皺眉,不知道怎麽忽然說起這個人,“內閣一直和我唱反調,他就是最籠絡人心把持朝政的人,在位第九年的時候我沒忍住派人弄死了。”
楊晏清:“……”很好,王爺上輩子沒的不冤。
“怎麽了?”蕭景赫感覺到懷裏人的無言,不解低頭。
楊晏清長出一口氣道:“王爺啊,咱們回去多吃點核桃吧。”
蕭景赫皺眉:“炒貨吃多了上火。”
楊晏清:“沒事,我不怕,王爺比較重要。
蕭景赫:“……?”
不是你想吃嗎?管我什麽事?
***
京城·顏府
“老爺,滬州傳來的消息。”管家将信件恭恭敬敬低頭遞進來放在桌案上,在聽到一聲喜怒不辨的應允後躬身退了出去,再度從外面關上房門。
屬于老人的皴皺手指将那信件拿過來拆開,上面寫着的陳家與華山派獲罪的消息并沒有令顏修筠動容,反而在看到最後一頁末尾處寫着的靖北王與楊晏清形影不離,舉止親昵的描述後勃然大怒,直接将手中的信件團成一團狠狠捏在手中。
“楊晏清!又是楊晏清!”陰沉的青年嗓音自這位表情猙獰的老人口中傳出,語氣中的陰森恨意幾乎可以化為實質,“一個要死的人到最後關頭又不死了?白費了本宮的一番安排!”
若是楊晏清真的按照之前的計劃安排一場大火死遁,那麽依照顏修筠動的手腳,足以讓真正的楊晏清中毒昏迷,在火場中來不及偷龍轉鳳,成為一個真正的死人。
那樣對大慶、對陛下、對靖北王都好,不是嗎?
蒼老又溫吞的聲音再度從顏修筠的口中傳出,表情緩和了許多,這一次卻是真正的平日裏顏修筠開口的聲音:“你本就該知道,他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人,陛下對他的感情十分深厚,你這兩年用太監明裏暗裏挑撥了那麽多,最終換來的還不是那些眼線被殺的殺,貶得貶?”
青年的聲音再度情緒激動地上揚,顏修筠臉上又開始隐隐透露出猙獰之色:“本宮不在乎那什麽小皇帝!蕭家的江山與本宮無關!但是楊晏清怎麽能怎麽敢将手伸到靖北王一脈!當初賜婚之時就該阻攔……就不該……”
他本以為以蕭景赫的性子,這場賜婚會是一個讓蕭景赫與蕭家真正離心并且在靖北王府撕開漏洞安插人手的機會,沒成想放進去的不是機會,是将他這些年看着圈養的香火吞食殆盡的兇獸!
“不可以……靖北王一脈不能絕後,本宮的夫君……本宮的夫君怎麽可以斷了香火?不可以——本宮不允許!”青年想到在國破前夕心上人緊緊攥着握着自己的手含淚托付最後一絲血脈的情景,他的那高坐雲端的樣樣都好尊貴至極的心上人甚至跪下來請求他為鄭氏一族留有一絲香火血脈,清明寒食能有一絲祭拜,他怎麽可以做不到?!
“你已經死了那麽久,為何還是如此執念頑固?”蒼老的聲音疲憊嘆息,随着逐漸年邁,他的精神不再一如從前,青年被放出來的機會越來越多,能做的做了的便越來越多,他為了顏家在背後替這人掃掉了不少的痕跡尾巴,可這人卻是執迷不悟,不肯放手。
“顏修筠,你想帶着本宮去死?”顏修筠的嘴角忽然詭異地上揚,青年的聲音輕柔而危險,威脅的意味甚是濃重,“顏家因為本宮當年的進宮才得以一躍成為世家,卻在蕭氏打來之前便與蕭氏暗通書信,賣國求榮,如今顏家想要擺脫本宮?絕無可能!你那十一歲的小孫子本宮看着甚是心喜,模樣也有幾分本宮當年的風采,實在是合适極了!顏家,生生世世也別想擺脫本宮!”
當年顏氏被那昏君以家族安危逼迫,将曾經名譽天下的才子顏律獻給了那見色性起的昏君,本以為顏律能理解家族苦楚,卻沒想到那昏君竟然抓住了顏律當年年歲尚小,自幼被嬌寵長大不谙世事的性子,将人以花言巧語诓騙至此!
蕭氏攻破宮門時顏家家主見顏律抱着一孩童,身後是血流成河的宮妃皇子皇女屍首時便暗道不好。但顏律總歸姓顏,是最早投效蕭氏的功臣,如今又誅殺亡國昏君及昏君子嗣有功,自言願以死謝罪,但尚在襁褓的幼子無辜,只求新皇饒過他膝下撫養的皇子一命。
新皇思忖之後自然是允了,不然徒留一個暴戾名頭。
誰又能想到一身正紅皇後朝服自刎于殿前的顏律居然能以這種方式頑固不化地纏繞盤踞在顏家,又在暗處盯着靖北王,一點一點的蠶食控制靖北王一脈?
冤孽啊……
“唉……”蒼老的聲音長嘆一聲,不再出聲了。
“楊晏清——都是因為楊晏清。”顏律的聲音再度陰狠起來,“只要他死了……一切都會恢複到原本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瞅了眼大綱,算算看王爺要稂鍅徹底恢複記憶還需要幾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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