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皇祠【一更】
蕭景赫不開祠堂, 并不代表靖北王府的祠堂就這樣放着落灰。
楊晏清的視線在抖着手顫顫巍巍掏出黃銅鑰匙開鎖的老嬷嬷身上停留了很長時間,忽然笑道:“婆婆,真正手腳無力的老人家, 不是這樣顫的。”
原本站在楊晏清身邊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蕭景赫眼神也轉向動作忽然頓住的老嬷嬷,眯着眼凝神注視了這個老人良久, 才有些不确定地開口:“……芳姨?”
老嬷嬷嘆了口氣,将有些分量的黃銅鎖從祠堂的門上取下來, 原本佝偻的腰板直起來, 手也不見顫抖, 看着蕭景赫的眼神帶着令他感到些許陌生的慈愛:“王爺,進去看看吧。”
芳嬷嬷是當年跟在靖北王妃身邊的貼身丫鬟, 是靖北王妃還沒有嫁入王府時便跟在她身邊的陪嫁。
當初靖北王戰死邊關, 靖北王妃随之自盡, 大慶朝把持在內閣手中, 卻輕易放了蕭景赫被靖北王的舊部帶去青州邊關, 在沒有家眷為質的情況下駐守邊關手握重兵多年不回。
芳嬷嬷輕輕嘆了口氣,她是真正看着眼前這個高大冷峻的王爺自小長大的, 老主子去後她便一直守在祠堂,心裏想的卻是有生之年都不要看到蕭景赫來到這扇門前,看到曾經老主子面臨的困境與難以擺脫的泥沼, 真正知道那些可恨又毒辣的一道道鎖鏈。
只不過……她雖自封在這方寸之地,這位聖上下旨陰差陽錯打破一直以來籠罩在靖北王府之上陰翳的帝師,她還是知道的,這幾日王府裏傳的沸沸揚揚的圓房事件,在她看來更是多了幾分欣慰與如釋重負。
她看着眼前的這對璧人, 忽然笑了笑, 眉梢間盡是和藹:“少君, 王爺有時候和老主子一樣一根筋,還要勞煩您多勸着些。老奴就在這門口守着,有什麽想要知道的,盡管問老奴便是。”
蕭景赫緊緊攥着楊晏清的手,不發一言。
楊晏清拍了拍蕭景赫的手背,見他垂眸看過來,低聲道:“有我在。”
廟堂朝局有我鎮着,邊疆沙場無不懼你,就算裏面有什麽豺狼虎豹,又有何懼?
沉重的雕花木門被蕭景赫推開,楊晏清的手指在威武肅穆的麒麟浮雕上劃過,眼神微動。
靖北王府處處低調,在規格上別說分毫沒有逾矩,除卻占用的土地,就連誠郡王的府邸修葺得都要比靖北王府這個一品親王府邸還要美輪美奂,但如今兩人面前的祠堂大門用的卻是皇宮大內專用、非特賞宗室不得逾矩使用的金絲楠木。
祠堂進去只是普通的供奉臺,四周都燃着燭火,想必是芳嬷嬷每日擦拭祠堂添油顧燈,供奉臺上面羅列着靖北王府一脈的祖先牌位,最下首的便是老靖北王與靖北王妃。
蕭景赫自旁邊的案幾上拿了香,沉默着點燃,遞給楊晏清三支,牽着楊晏清的手在牌位前直挺挺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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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晏清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他無父無母,師門也無需祠堂香火祭奠。攥着手中的香,他悄悄用眼角掃着蕭景赫的動作,一板一眼地斂眸垂眼,三拜而下。
香爐中袅袅而起的青煙模糊了牌位上金色的篆刻,蕭景赫凝視着面前雙親的牌位,神情複雜,楊晏清卻擡起頭将每一個牌位上的名諱與立牌人都認認真真的記在了心中。
——這才是他一開始想要讓蕭景赫帶他來祠堂告祭先祖的目的。
“先生,親王府邸的祠堂,龍鳳雕刻已然是違制了吧?”
蕭景赫看着祠堂旁在跳動的燭火裏若隐若現的浮雕樣式,忽然問。
事實上,這座祠堂嚴格來說從一進門就在違制,這燈油的味道蕭景赫或許陌生,但陪着小皇帝曾經祭天登基的楊晏清卻能分辨出那分明是皇祠用的貢品。
兩人站起身來,蕭景赫徑直朝着供奉臺後走,掀開厚重的層層帷幔,兩人轉到這祠堂的背面,一個與歷代靖北王牌位背身而立的供奉臺赫然出現在二人的眼前。
這半邊祠堂裏的橫梁圓柱都粉刷成莊嚴的紅色,裝飾雕刻以龍鳳、麒麟、梅花為主,牌位正上方的橫梁更是雕刻盤旋着五爪盤龍,中間一個帝字鐵畫銀鈎峥嵘而出。
前朝皇姓為鄭,如今供奉臺上的牌位上篆刻的名字都屬鄭氏,自前朝開國皇帝到最後一代亡國之君,皆有供奉。
借着燭火,楊晏清看到了那為前朝亡國之君立牌位之人的名諱。
顏俢筠。
***
楊晏清沒有介入蕭景赫與芳嬷嬷的談話,而是給他們留出了單獨交流的機會,自己揣着手回到主院。
吩咐侍女将淮舟叫來,楊晏清在桌子上鋪開一張宣紙,蘸了墨,在上面寫下了一個字。
禮。
顏俢筠在內閣鑽研多年,再加之他是世家出身,顏家是當年跟着□□打天下的開國功臣,顏俢筠更是少年得志風光三朝的重臣,禮部幾乎是這位顏閣老的一言堂,誰又能想得到這樣一個大慶的肱骨之臣,會與前朝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況且按照年齡來算,顏俢筠也不應該與前朝這位亡國之君有任何能讓他為其立牌祭奠的接觸淵源。
淮舟上手王府內務的速度很快,他本就做事細膩,行事周全,在蕭景赫的默許下靖北王府上下并沒有為難這位出身錦衣衛的新管家。
“大人,這是最近一段時日送過來的。”
淮舟來的時候順帶捎上了楊晏清昏迷期間鎮撫司裏積壓的重要情報,躬身奉上。
能送到楊晏清手中的,都是狼崖那邊已經篩選過的情報,他慢慢翻看着,忽然停在了遇柳軒的那一頁,問淮舟:“這個孟澤可是禮部尚書府上的那個庶子?”
“正是此人。近來這孟澤不知為何,在京城的各個鋪子一擲千金不說,更是迷上了青樓楚館之地,包了蘇夢齋裏的婉寧姑娘好幾日沒回孟府一步。”淮舟回禀之時也微微蹙眉,“孟府對這個庶子并不上心,但對各店鋪送上門的賬單倒是結得很痛快,沒有半分拖欠。”
楊晏清靠在椅子裏,修長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地輕點着,唇角帶笑:“孟大人雖是寒門出身,但岳家可是有名的皇商,綢緞胭脂生意做遍了大慶各個州府,自然不差這些銀子。”
但一個身為擁有嫡子的正室嫡母,為何會對這個偏房所出往日裏絲毫沒有正眼相待的庶子百般包容忍讓?
“蘇夢齋的婉寧姑娘……”楊晏清輕聲重複着這個名字,他應當在哪裏聽到過,将這個問題暫且擱置在一旁,“遇柳軒可重新開門了?”
“今日方開。”
“替我給柳老板捎句話,問問他考慮得如何,若是下了決定,該舍棄的就該搬上日程了。”楊晏清頓了頓,唇角的笑淡了下去,眼睫在睑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世間諸事總沒有兩全的法子,人啊,不能太貪心。”
“還有,文管家交給你的那些鋪子多數都不景氣,你親自去商會打點打點,日後費些心思重新做起來。”
“是。”
“沒別的事了,下去吧。”
淮舟再次應聲,卻步退出。
……
蕭景赫從祠堂回來恰好趕上晚膳,無視婢女放置好的碗碟,湊過去硬是貼着楊晏清坐下。
楊晏清見他表情沒什麽大的不妥,示意婢女将碗碟移過來然後揮退,夾了一塊臘排骨放在蕭景赫的碗裏:“喏,這次不跟你搶。”
他們二人共用膳食還是在楊晏清剛入王府的時候,之後因為兩人喜好不同以及蕭景赫經常因為軍營的事臨時被叫走,半年來都未曾再同桌用膳過。
蕭景赫端着碗,盛飯的動作一頓:“所以先生之前果然是故意的?”
“我那時已經收斂許多了。”楊晏清這個時候也不介意說些小實話,“有沒有人同王爺說過,被搶骨頭的王爺看上去十分可愛?”
蕭景赫看着碗裏的臘排骨,瞬間覺得有些不太香,可愛這個形容詞被自己的夫人按在自己這麽一個七尺男兒身上,着實有些無法消受。
楊晏清夾了一根茼蒿慢慢咀嚼,悠悠道:“怎麽,只準王爺将我看成白兔子,不準我說王爺半句可愛?”
蕭景赫:“……!”這人怎麽又知道了?!
看蕭景赫那表情楊晏清就知道自己猜的估計八九不離十,輕哼了一聲。
蕭景赫揣着心虛低頭扒飯,專心致志地幹了五碗米飯掃了半桌子的菜,待吃的得差不多擡頭就見楊晏清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下了筷子,撐着腦袋正一臉笑吟吟地盯着他瞧。
與之前被人看着的惱怒不同,這時候的男人唇角勾了勾,将方才自己與芳嬷嬷的對話概括道:“祠堂只在本王高祖父時期翻新修建過,應當是那個時候高祖父知道了靖北王一脈的血脈身份……”
往事種種已經淹沒在過去,沒有人知道逝去之人曾經的抱負與做出這些事時心中在想些什麽,但芳嬷嬷卻很清楚的記得兩件事:
第一件是老靖北王并無一絲一毫謀反之心,甚至因為得知自己是前朝血脈時曾一度表示出了終身不娶的決心,但就在那之後不久,先帝便急召老靖北王回京述職,然後被皇室與內閣聯手算計,這才有了靖北王妃與蕭景赫這個下任靖北王的存在。
而這第二件事便有些耐人尋味了……芳姨曾經是顏府暗中訓練出的細作,曾深受顏修筠的重用,卻在當年設計顏家小姐與靖北王一事時對老靖北王一見鐘情。
本來随着之後老靖北王的成婚離京這份心意總會煙消雲散,可偏偏顏修筠挑來挑去,挑中了她作為盯着顏家小姐的眼線,并且吩咐芳姨在老靖北王離京之後想辦法摸進靖北王府的祠堂,并将顏修筠也冒險帶了進去。
那座供奉了前朝皇室牌位的祠堂裏原本是沒有那位亡國之君的,是在顏修筠走後,祠堂裏才多了那樣一個供奉亡國之君的明晃晃寫着立牌人是顏修筠的靈位。
老靖北王突然回京恰好救下蕭景赫的那一次,是芳姨想盡辦法捎信去青州告知了老靖北王京城之事,也是那次之後,老靖北王看到了祠堂裏多出來的那個牌位,突然明白過來靖北軍中原本那些遺留幾代下來妄想複辟的前朝遺臣竟與內閣大臣有所關聯。
但彼時老靖北王雖然手中握有兵權,青州卻并非他的一言堂,朝堂之上內閣又只手遮天,無奈之下只得将蕭景赫托付給了芳姨,給當時的靖北王妃下了令其身體虛弱的毒藥,一天天在王府裏熬着日子。
楊晏清聽到這裏才有些後悔,前幾日不該色令智昏只饞眼前人的身子,應當趁着青州戰後将士疲憊,多探一探青州的底細才是。
蕭景赫好笑着伸手捏了捏楊晏清柔軟的耳垂:“這會兒才知道自己行事有多莽撞?下次別在那種時候招我,吃苦頭的還是你自己。”
“王爺的意思是,平日裏就敢碰我了?”楊晏清用眼尾斜了一眼蕭景赫,“難受的是王爺,磨磨唧唧的是王爺,這會兒出來說風涼話的還是王爺,話和便宜可全都被王爺占全了。”
蕭景赫早就明白了在嘴皮子上他是說不過眼前這書生的,當即擡手表示退讓,努力轉回之前的話題:“芳姨懷疑當年父王的戰死并非意外,因為據她所知,顏修筠及前朝的一些舊人多半都死在了那場戰役中,其他靖北軍的心腹卻盡數活了下來,事極反常,必有蹊跷。”
“這麽看來,難道不像是父王将計就計設計了那些不幹淨的東西,竭盡全力留給了王爺一個幹淨的靖北軍?”楊晏清的嗓音平靜中帶着一絲安撫之意。
人向來是最複雜的存在,或許老靖北王一開始并不期待孩子的到來,但從他得知蕭景赫的遭遇時會甘冒無诏私返京城的殺頭之罪選擇千裏奔襲便可以看出,老靖北王對蕭景赫這個兒子或許并非表現出的那般冷漠無情。
一個有稚子做威脅牽制的老靖北王顯然比當時還只是個沒有才能體現的少年世子更有分量,更別提老靖北王還帶走了一批安插在靖北軍中時日想必不短的探子,而随着老靖北王的戰死,被困在京城的蕭景赫得以被接回青州,這筆買賣怎麽看最後占了便宜的都是蕭景赫。
就是不知道靖北王在其中做了什麽讓顏修筠松口放了蕭景赫去青州。
“對了。”蕭景赫忽然想到芳嬷嬷最後有些猶豫着說出的東西,“顏修筠似乎并非想要複辟前朝,觀其言行,倒更像是抱着一種只需要确認前朝血脈能夠延續的想法,當年給本王下藥找來那些婢女的主意也是他吩咐人做的。”
“若是本王猜的不錯,他與青州的某些人,應當也合作得不算愉快。”
***
醜時三刻,夜沉如水。
楊晏清身為帝師,手執金牌,必要時可以憑令調動禁軍,此時在深夜進宮也并非難事。
剛睡下沒多久就被叫醒的小皇帝有些懵地坐起身子,看向正一身暗色衣物披着鬥篷坐在桌邊喝茶的楊晏清:“……先生大晚上進宮,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守着帝王安寝的大太監見楊晏清來的勢頭便奉了茶水早早有顏色地退了下去。
“陛下可有興趣與臣一同夜探皇祠?”楊晏清刮了刮茶沫子,如今跟在蕭允身邊的這個大太監雖說能力差了些,但是伺候人的眼力見倒是不錯,可以留一留。
懷疑自己聽錯了的小皇帝沉默了一瞬:“夜探什麽?”
“皇祠。”楊晏清十分有耐心的字正腔圓的重複了一遍。
……
直到和楊晏清兩個人抹黑避開來往的宮女走了半個多時辰摸進皇祠裏時,蕭允還是一臉的飄忽與自我懷疑。
楊晏清讓蕭允将平日裏封存的皇室玉牒翻開,宗室為黃冊,皇室為紅側,翻了一陣兩人才找到宗室親王的那一冊,楊晏清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攤開來遞給蕭允。
蕭允借着皇祠裏的燭火辨認着上面的名字,直到看到最後一行的“蕭瑜行嫡子蕭景赫”,驟然反應過來這張紙上寫着的是靖北王一脈的家譜。
“先将這些按照玉牒的格式謄抄在這裏,”楊晏清指着誠郡王之後便空閑下來的宗親譜系,又從另一邊袖子裏掏出一枚玉章,“然後用這個章子蓋印。”
蕭允表情麻木地按照楊晏清說的謄抄蓋印,将玉牒上的墨跡吹幹,有些懷疑地看向身前站着的先生:“這樣便可以?”
皇室玉牒哪一次不是知圖譜官與修玉牒官在每年年末整理好這一年變動的宗室信息,禀報皇帝得到應允後共同修撰,像他們這樣如此這樣草率兒戲的謄寫焉能算數?
“謄抄的是皇帝的筆跡,蓋上的是先帝的印玺,到時候不論是誰來看這份玉牒,都說不出質疑的話來,最多不過說句不和規矩。”
“況且這份謄抄的玉牒不需要真正作數。”楊晏清壓低聲音,“也不能作數。皇室玉牒所記血脈均乃正統皇家血脈,編纂自然要謹而慎之,如今陛下這樣修改不過是為了正月二十上朝宣召聖旨之用,待到今年年末玉牒官整理譜系發現異樣時,陛下再順水推舟命其将靖北王一脈劃去即可。”
正月二十複朝,屆時他們将下旨宣封靖北王蕭景赫為攝政王,行監察六部之責。但若不是今日楊晏清帶他來皇祠,蕭允還不知道靖北王一脈竟然并沒有載入皇室玉牒,但這又和攝政王的旨意有什麽關系?
楊晏清屈起手指擡手輕敲了敲蕭允的小腦袋:“□□皇帝曾有明令,異姓王不得攝理朝政,靖北王一脈雖為蕭姓,但不在皇室玉牒之上便算不得正統的皇室宗親,自然沒有攝政當權的資格。罰抄了這麽多遍怎麽還沒記住?”
被楊晏清這麽一提醒,蕭允這才從□□皇帝曾經頒布的百八十條嚴令裏扒拉出這一條自大慶朝立國到現在就沒起過作用的律令,小聲道:“大慶朝也沒出過有資格攝政的異姓王,那條律令不記得也不奇怪吧……”
只不過如今看着,這條律令怎麽像是專門留着制衡靖北王一脈的?
不在皇室玉牒上的一品親王,數來數去,大慶朝五代下來也不過就一脈靖北王。
蕭允正要點頭,剛點下去一半反應過來:“等等……先生怎麽知道玉牒中沒有靖北王一脈?還有父皇的私章……”怎麽會在先生那?他記得當初父皇入陵不是随葬了所有的私章嗎?
楊晏清回避了前一個問題:“白日裏閑着沒事仿刻了一個。”
蕭允:“……”先生究竟有多少朕不知道的才能?
……
從皇祠裏出來,楊晏清與蕭允便不再刻意避開宮女太監,蕭允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抱怨道:“先生,朕今日下午才回京城,一路上坐馬車颠得骨頭都疼,您就不能等一晚上?”
楊晏清溫和地回以一笑:“是臣睡得太久,迫不及待想出來逛一逛。”
蕭允:“……”小皇帝能怎麽辦呢,只能跟着自家白日裏已經睡飽了的先生大晚上的在皇宮裏漫步談心。
兩人朝着蕭允的寝殿慢悠悠地走,臨近元宵,今夜挂在天際的月亮明亮皎潔,灑下的月光照亮了兩人腳下的路。
楊晏清忽然問蕭允:“陛下覺得沈向柳此人如何?”
“他?”蕭允想了想,“是個挺圓滑的人,不過心氣倒是挺高,就是不知道本事是不是和心氣配得上。”
“他是前任兵部尚書的兒子,當年詹王的案子,兵部尚書那部分證據都是出自他之手。世家之中多多少少都知道些當年沈家的鬧劇,然而世家多以根本為重,他的行徑在世家裏頗受诟病。”楊晏清偏着頭,眸中帶着深意,“出身勳貴,卻不得世家待見,之後又流落民間風塵之地,看遍世間百态。這樣一個上能與世家圓滑交道,下能調動三教九流的人物,可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先生難道是說……內廷?”
當年先帝駕崩,遺诏命後宮妃嫔無幸秀女貴人出宮遣返,其餘妃子一同殉葬,這才有了蕭允繼位之時後宮無人把持宮務的局面,雖說亂了些,但也幹淨了不少。蕭允在位這五年幾乎一年一換貼身大太監,好在內務府的主管是個識時務的,這些年管理的尚且還過得去。
蕭允曾與楊晏清說過關于內廷的問題,當時楊晏清只道時機尚未成熟,任由內廷太監這些年來如一盤散沙,任意宮外之人随意買賣消息,若說蕭允身邊十分缺的人才,倒是真的只有內廷這邊。
蕭允知道楊晏清既然提出這個提議,必然是已經有了九成把握,但這件事對于任何一個男子而言都不能不算是一件大事,不由得有些遲疑:“沈先生願意入宮?”
“等過幾日,臣帶他入宮來,陛下屆時親自詢問于他便可。”楊晏清并沒有将他人隐私撕開來掰扯的意思,眸色淡淡,“不過以沈向柳之能,單單一個內廷,實在是過于屈才了。”
楊晏清想起那個一身明豔,只按自己想法行事從來不顧世俗眼光的人,不禁笑了起來:“他那個人一向心思重,與臣也不過君子之交,說不得交心話。陛下不妨問一問他,對如今朝局形勢有何看法。”
“說不定會有些不一樣的見解。”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在這裏才算是要寫到文案裏的“夫夫進門房事和諧,出門上朝各自為政”哈哈哈,努力今早寫到下一卷[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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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被封,從今天開始居家隔離嗚嗚嗚嗚,應該會多更一些,麽麽噠!
二更應該在明天白天,等我睡醒碼字怕是到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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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羽少絕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君知鶴 10瓶;歲見 6瓶;理科生打架絕不允許扯 4瓶;車前子和決明子、臨淵 1瓶;
挨個貼貼!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