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肆意
在村子逗留的三日裏, 蕭允一開始還跟着楊晏清在村子周邊轉悠,偶爾會放下身段同村子中的幼童玩鬧問答,送出去了不少身上帶的小玩意, 而在第二天傍晚,他開始跟着蕭景赫每晚出去巡視, 每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腳底都會磨出不少水泡。
好在桑念齊這次出來藥粉藥膏帶的齊全,配了配倒也足夠嬌生慣養長大的小皇帝第二天再度生龍活虎的下地折騰。
楊晏清也沒有管, 随着這兩個姓蕭的無聲達成約定。沒了蕭允這個小包袱, 他也樂的自在, 每天揪着暗一閉門不出,依照問答描述畫了一副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地圖。
那地圖上面被描黑的筆畫勾勒出來三條路線, 還沒等暗一仔細思忖, 那張畫了兩日的心血就被楊晏清随手扔進了旁邊的用來取暖的火盆裏。
第三日傍晚, 正如蕭景赫所言, 蠻族斥候再一次趁着夜色摸到這個村落, 想要通過這個村落占領的位置從後背繞進青州的城門,屆時青州守城的駐軍腹背受敵, 定會死傷無數。
蕭景赫早在第一日的時候便派暗一回去調來了小隊靖北軍埋伏,這一小隊蠻族猶如群狼踩中了陷阱,一個個折了腿死的死, 殘的殘,然而好壞消息總是摻半來臨。
的确如蕭景赫推測的那般,這一股蠻族的确是蠻族大部隊的先鋒斥候,但不妙的是,這股先鋒斥候并沒有領先大部隊多少, 按照腳程計算, 就在明日傍晚, 也就是除夕夜當晚,蠻族大軍将會兵臨青州邊境。
蕭景赫作為一軍主帥,若是在京城倒罷,但此刻他人就在青州,不論如何他都應該趕回靖北軍中,也必須趕回去。
楊晏清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今日并沒有躺在院子裏曬太陽,而是早早穿戴整齊,将想要繼續跟着蕭景赫的蕭允截了下來,對面帶猶豫的蕭景赫道:“去吧。”
蕭景赫緊了緊缰繩,翻身上馬,視線從蕭允掃到楊晏清,對楊晏清道:“本王把暗一暗二和一百精兵留給你,不要靠近主城門附近。”
這次因為對付的只是先鋒部隊,蕭景赫調來的所有士兵都是靖北軍,人數滿打滿算也只有一百之數,全部留給了楊晏清與蕭允。
“嗯。”楊晏清聽話地點頭。
蕭景赫欲言又止,不知怎地總有種不安隐隐浮上心頭,但最終還是勒緊缰繩調轉馬頭,孤身疾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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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赫離開的第二天,楊晏清站在窗邊,手裏拿着一個被人團城一團的布條,上面用炭筆細細寫了一行小字。
青雲交界處,鐵礦,匪寨冶煉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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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沈向柳那日趁着撲到他懷中時塞給他的,而這個情報,也足以能夠證明這段時間沈向柳的的确确是超額完成了楊晏清的囑托,能夠調查到這個地步,也不知道這條美人蛇花了多少心思才做到,倒是真正欠下了一個不小的人情。
所以青州的兵器出問題是真,但是想必根本沒有太多影響到靖北軍的兵器配備,而蕭景赫名下田産鋪子一直處在虧空的原因也并非盡是他養了過多的人口所致,而是他要承擔冶煉制造初期人員以及冶煉手段不足的鐵礦損耗,至于用來秘密挖礦的人——朝廷這些年來判案被直接處以死|刑的并不多,而是流放邊境草草了事,其中流放青州者并不是個小數目,誰又會真的去注意這些被流放邊關形同死囚的罪犯?
且不論楊晏清是否在那日多問一句問出弩丨箭的問題,就憑兵器是朝廷的兵部撥放這一點,這個把柄都将成為蕭景赫有朝一日不滿當朝擁立他皇的理由。
“暗一?”楊晏清輕聲喚道。
屋子外一道黑影從房頂翻身而下,規矩行禮:“少君。”
“既然是靖北王世襲的暗衛首領,領兵一事應當也是在行。”楊晏清的聲音并不大,卻帶着一種足以說服人心的篤定,“如今邊關告急,作為王爺的暗衛首領卻只能連同那無用武之地的一百精兵在這個小村子守着,心下應當很不是滋味罷?”
“少君言重了,既是王爺的命令,少君與小公子的安危對屬下及兵士而言便是最首等重要的任務。”暗一低着頭,保持着行禮的姿勢紋絲不動。
“倘若我說,有辦法最大程度擾亂蠻族軍心的辦法,你與這百名精兵,也不想試一試?”楊晏清的手搭在窗棂上,手指上勾着一枚令牌,上面鐵筆銀鈎勾勒出一個靖字,正是當初蕭景赫給楊晏清的那枚貼身令牌,“至于我們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們兩個讀書人,又不會外出走動,就在這個小村落裏,又會有什麽事?”
令牌在暗一的眼前晃動着,暗一第一次擡頭正視這位被自家主子明媒正娶回王府的王妃,問:“少君是在用令牌命令暗一嗎?”
“是。”楊晏清勾起唇角,随後簡單說了那一百精兵應當如何行事,路線便由更加熟悉地形的暗一靈活變動。
暗一單膝下跪,雙手舉過頭頂,掌心朝上,待到楊晏清将令牌放在他手心時,沉聲道:“屬下遵命!”
“先生?”一直坐在房中看着桑念齊搗藥的蕭允旁觀這一幕,有些不解地走到楊晏清身邊。
楊晏清沖着他搖了搖頭示意先別說話,然後走到桑念齊身邊蹲下,手指在桑念齊身邊打開的藥匣子裏開始挑挑揀揀。
桑念齊之前被楊晏清威脅了一波,正是害怕他的時候,見楊晏清動自己寶貝的藥匣子也不敢吱聲,只是瞪大眼睛盯着他移動的手指看。
“哪一個是甘大夫之前說要試一試的新藥?”楊晏清問。
桑念齊的臉一皺,小聲抗|議:“那個藥不能和前兩天先生吃的丸藥重疊服用的……”
楊晏清笑眯眯道:“都吃了好幾天了,如果我沒記錯,明天我就該吃下一顆丸藥了吧?快點,把新藥拿出來,想想來年開春的太醫署報名~”
被精準掐住小辮子的桑念齊猶猶豫豫地從匣子最下面那層拿出一顆單獨包好的丸藥,捏在手裏不知道該不該給出去,實在是沒忍住開口:“師父說了,這藥藥性沖,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數,而且沒法子試驗之後的副作用,先生你……”
楊晏清撬開桑念齊的小細手指,将那丸藥從少年掌心摳出來,慢條斯理的剝開包住藥丸的糯米紙。這一次,沒有蕭景赫哄着,他也将那看上去便知道又苦又澀的藥丸直接咬幾口吞了下去。
“這次回去,這藥的副作用不就知道了?”左右天底下中這種毒的只有他楊晏清一人,哪裏來的穩妥法子,路既然甘大夫已經找了出來,怎麽走便就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
“留一個暗衛給你。小家夥機靈點,記得活着來見我們。”楊晏清站起身按住桑念齊的腦袋揉了揉,就在桑念齊被這連說帶揉弄得一臉懵之際,拉了蕭允的手快走幾步消失在了桑念齊面前。
……
“暗二?”楊晏清拉着蕭允走出茅屋,來到一棵距離不遠的大樹下。
樹上跳下來一個黑衣人,抱拳行禮:“少君,小公子。”
“那些俘虜的蠻族怎麽處置了?”楊晏清問。
暗二有問必答:“王爺沒有明說,便綁着扔到了一處由精兵看守。”
楊晏清轉頭看向站在身邊的腦袋已經快與自己上臂平齊的蕭允,問他:“小公子覺得應當如何處置那些蠻族?”
蕭允沉默了一瞬間,只簡單的吐出一個字:“殺。”
楊晏清笑道:“這樣的命令應當不用我再出示令牌了吧?”
暗二猶豫了一下,想着料理那些蠻族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于是抱拳領命:“喏!”
待到暗二離開,蕭允看向将身邊暗衛精兵都調走的楊晏清:“先生想做什麽?”
楊晏清表情有些促狹的笑了笑,在蕭允一閃神的瞬間消失在原地。
蕭允:“……?!”
正當蕭允震驚失神之際,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将他的視線牽引過去。蕭允擡眼望去,不遠處策馬而來的不是他那文弱到冬日連路都不願走恨不得天天罷|工不上朝的先生又是誰?
同樣是淺色的書生外袍與狐裘大氅,此時端坐馬上一勒缰繩急停在蕭允面前的楊晏清卻是神采飛揚,整個人如同冬日盛開的紅梅一般絢麗奪目,生機盎然。
輕拍了拍有些焦躁的馬匹,楊晏清低頭注視着馬下半大的少年皇帝,輕笑道:“小公子,要上馬嗎?”
不開口則以,一開口蕭允便頓時沒有了對方才那一幕的驚豔,頗為無語道:“先生這是将我當做王叔逗弄?”
“他可還沒有這個榮幸上我的馬。”楊晏清眨眨眼,朝着蕭允伸出手,“小公子再磨蹭,暗二可就反應過來了。”
蕭允抓住楊晏清的手,還沒用力就被一道不容抗拒的力氣直接拽過去放在了馬背上,正正好張丨腿坐在了楊晏清身前:“??”
“我要坐後面!”前面這種被人嬌嬌護着的是小娘子才會坐的地方!!!
楊晏清馬鞭一打只當風大吹散了小皇帝的抗|議。
別扭了一下,蕭允也知道楊晏清是為了保護自己,安分下來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努力讓楊晏清不覺得拖累,問道:“先生居然會武嗎?”
“略通一二,平平無奇。”楊晏清的嘴角上揚,整個人有着一股說不出的肆意快活,“護小公子安危還是能做到的。”
“我們要去哪兒?”
“小公子想去哪?”
蕭允窩在楊晏清的懷裏,看着山路兩邊飛快掠過的景致,想到這幾日連自己跟在他身後都懶得搭理的某個男人,低聲道:“我想去……邊關?”
“那就去。”
楊晏清馬鞭一揚,馬匹吃痛嘶鳴一聲四蹄放開加速朝着前方疾馳。
去親眼看看什麽叫做—— 一将功成,萬骨枯。
作者有話要說:
“略通一二,平平無奇”畫個重點
今天的楊大人又是個大忽悠,下一章又到了我們萬衆矚目的楊大人搞事環節,讓我們翹首以待鼓掌歡迎~
明天六千字直接寫完這一小節劇情[握拳,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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