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溫泉別莊
第二日下午, 大雪漸漸下得小了不少,到黃昏時京城總算停下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蕭景赫并不想答應楊晏清的提議,但是奈何前段時間賭輸了還在楊晏清那壓着一個承諾, 這次便被拿捏安排得正正好。
最重要的是,蕭景赫知道楊晏清想做的事, 沒人能攔得住,與其到時候讓這兩個人在背後亂來, 還不如一開始就放在眼皮子底下。
道理是這樣, 但當他真的在城外等到鬼鬼祟裹着鬥篷摸過來的兩個人時,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質疑楊晏清給小皇帝吃了什麽雄心豹子膽敢跟着他就這麽出城,還是應該回去問問甘大夫, 給楊晏清的藥裏是不是多少加錯了幾味藥。
楊晏清鑽進馬車的第一時間将鬥篷扯下來, 伸手将小短腿的蕭允拉上了馬車坐定。
一副不容蕭景赫反悔的架勢。
跟在兩人身後幫忙開城門的狼崖沖着坐在馬上面無表情的蕭景赫抱拳, 臉上滿是欽佩:“王爺辛苦了。”
楊晏清掀開車簾探出一個腦袋問狼崖:“我的琴呢?”
“被甘大夫鎖他房裏了, 你要不折回去自己去取?”狼崖雙臂環抱在前, “要不是因為你們這是大冬天的去青州那地界,甘大夫怕是要跟着一起。”
老頭兒到底歲數擺在那兒, 要不是的确經不起折騰,哪裏會放心把楊晏清放出眼皮子底下。
這人別看表面上循規蹈矩一副讀書人的斯文模樣,實際上胡鬧起來堪稱無法無天, 以前武功還在的時候每次出游都多少能搞出點事兒來,現如今身子不好不能動武,卻蠢蠢欲動就想着哪天來一場不得不動手的意外,讓甘大夫的行醫招牌每時每刻都在被砸的邊緣危險晃蕩。
狼崖的視線掠過掀開的簾子,見馬車裏面不僅坐着楊晏清和小皇帝, 還有一個半大少年, 這要是真的再加一個甘大夫, 老弱幼俱全怕是連骁勇善戰如靖北王也帶不起來這個隊伍。
狼崖按着自己還有點痛的良心,語氣沉重:“保重。”
只是那語氣表情活像是在說“一路走好”。
蕭景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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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行在官道上,與之擦肩而過的車隊百姓哪裏想得到這麽一個低調樸素的馬車裏裝着現如今大慶身份最尊貴的三個人。
駕車的是暗一,這個暗衛楊晏清也算是很熟悉了,之前見到暗一他就知道這次蕭景赫應當是帶了不少暗衛出來,于是十分心安理得的拒絕了狼崖想要讓錦衣衛跟上的提議。
“說吧,甘大夫把你這個小耳報神塞進來做什麽?”楊晏清看向坐在一旁正悄悄偷瞄蕭允的桑念齊。
桑念齊聞言頓時端坐正,挺起胸脯道:“師父說了,那方子不全,所以現在先生的病只能一步步試着來,要我一定看好先生,按時服藥!”
喝藥不是重點,看好先生才是第一。
楊晏清:“……”
“先生,那安平郡主……”欲言又止了好一陣子的蕭允終于還是開了口。
前幾日,鳴冤擊鼓狀告李賢的言氏女看在其母為皇室血脈兼之告發有功被蕭允封了郡主,本來是要賜府居住以待之後選賢賜婚,結果那言氏女面見蕭允之後長跪不起,直言懇求陛下收回郡主之位願意終身不嫁,只求能入鎮撫司錦衣衛。
這事蕭允的确是可以下旨,但是問題就在于,鎮撫司是楊晏清的鎮撫司,錦衣衛——也是楊晏清的錦衣衛。
但是在這件事上,蕭允始終沒有等到楊晏清的示意,那言氏女在殿門外長跪不起堅定決絕,因其是忠臣之後又身有功勞,蕭允最後只得越過楊晏清下旨允了,但仍舊封了她為安平郡主,名義上只是說暫住鎮撫司學習。
但楊晏清這邊不僅十分爽快的接了旨,還在當日便請旨以身負舊傷為由罷免原錦衣衛副指揮史淮舟的官職,将原本地位十分尴尬的安平郡主直接架到了鎮撫司第三把交椅的位置上。
這是蕭允第一次越過楊晏清直接下旨,第一次就對着鎮撫司下了手,不說接到消息的朝臣暗自議論紛紛,就連錦衣衛內部也不禁有些躁動。
蕭允因為這件事連着好幾晚輾轉反側,但偏偏封筆休朝之後天氣越來越冷,楊晏清也基本不怎麽往宮裏跑。
他本來想着等雪停了大不了豁出去來靖北王府找先生解釋,結果方才他剛回寝殿還沒來得及洗漱,就被冒着風雪拿着一支殘箭而來的先生打包帶出了皇宮。
“安平郡主比淮舟更适合那個位置,公子不必憂心。”楊晏清将糕點盤子遞到蕭允和桑念齊面前,“來一點?”
桑念齊卻是一個激靈,看到那盤子中間卧着的白兔子,遲疑問:“這是王府廚娘做的還是……?”
楊晏清将盤子轉了轉,拿走了中間的那只胖兔子。一口咬下去怪異又特殊的殷紅色餡料露出來大半。
王爺做點心的手藝最終止步于豆沙兔子,只不過廚娘做的是豆沙,他偏要往豆沙裏面摻紅梅,搞得餡料紅得發沉,一口咬下去看見這類似血液凝固的顏色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
桑念齊這才放心下來,取了一塊開始吃,他出門之前被甘大夫抓住絮絮叨叨了好幾個時辰,晚膳都沒來得及吃,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
蕭允也拿了一個桂花糕小口小口的啃:“那日她來找我的時候穿着男裝,吓了我一跳。”
和當日勤政殿上楚楚可憐孤苦無依又堅韌決絕的弱女子簡直判若兩人。
“安平郡主的父親自幼便教導獨女習武,當年她落下懸崖被人所救,救她的人将她送去了臨近的鶴栖山莊。這些年安平郡主想必不僅在查案,功夫也沒有落下,去錦衣衛辦差,子承父業倒也稱得上佳話。”楊晏清翻了四個茶杯出來,用熱茶一一燙過,倒上了茶水,對車外揚聲道,“王爺可要進來喝些茶水暖暖身子?”
沒過一會兒,蕭景赫拎着馬鞭進來,随手拍了拍鬥篷上的積雪。
“外面又下起來了?”楊晏清示意蕭景赫索性将鬥篷解開放在一邊,遞了茶杯過去。
蕭景赫接了茶仰頭灌了進去,呼出一口霧氣道:“嗯,下大了,今晚我們繞路過去不遠處的別莊借宿一宿,等雪停一些再上路。”
……
然而,等楊晏清下了馬車看到一行人将要借宿的別莊後,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蕭允也擡頭看着那別莊的牌匾,表情有些狐疑地看向楊晏清。
這字跡……怎麽看着和先生這般相像?
“怎麽?先生認識此處別莊的主人?”蕭景赫的注意力幾乎有多一半的時間都放在楊晏清的身上,楊晏清那一瞬間的古怪表情被他抓了個正着。
楊晏清沉默半晌,然後在暗一上前叫門時終于幽幽開口:“這是鶴栖山莊名下的別莊,鶴栖山莊的莊主當年很喜歡冬天的時候來這處莊子過冬。”然後擡手指向那莊子的牌匾:“這字,乃是當初山莊落成之時我的贈禮。”
就在說話間時,別莊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梳着包包頭一身绛紅色的少年探出腦袋,原本好奇的表情因為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楊晏清而瞬間喜上眉梢:“莊——哎呦!”
腦袋被身後伸過來的拳頭砸了一下的少年跺着腳轉身,委屈道:“你平白無故打我|幹嘛?!”
“莊主的貴客上門,你還在這裏磨蹭什麽?”面容姣好身段修長的少女給少年使了個眼色,“還不快去收拾收拾?”
“啊?哦……”少年戀戀不舍地看了眼楊晏清,雖然疑惑卻也乖乖地抱着腦袋跑走了。
少女連忙将大門打開,不好意思道:“諸位請進,家弟年幼性子跳脫,還請貴客見諒。”然後對着楊晏清行了個禮,“許久不見,先生的氣色紅潤了許多,想必身子已經大好了吧?”
“是好了不少。”楊晏清對自家機靈聰敏的姑娘微微一笑,回禮道,“绛壁姑娘,我們一行人路遇此處,風雪太大無法趕路,今晚恐怕需要借宿一宿。”
绛壁讓開身子:“先生這是說的哪裏話?莊主可是吩咐過的,只要是先生來,那便是別莊的主子。還請先生同幾位貴客裏面請,外面風雪這樣大,先到正廳暖暖身子才是!”
蕭景赫看着這兩人一來二往聽上去并沒有什麽問題的寒暄,總感覺好像哪裏……不太對。
鶴栖山莊的莊主?
蕭景赫很快便從記憶裏翻出這個人的存在——他在楊晏清提到此人之後曾經調查過,鶴栖山莊算是江湖勢力,打探起來并不容易。這位山莊的莊主十分神秘,并沒有畫像流出,但喜好顏色尤其偏愛男色這點,确實與楊晏清之前所說相符。
思及此,蕭景赫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見其他人已經進了門,吩咐暗一:“去看看周圍還有沒有別的莊子。”
“回王爺,此處別莊因為從山上引了溫泉活水下來,所以……”暗衛經常往返于京城與青州兩地,對這條路上的情況十分熟稔,猶豫了一下回答,“方圓十幾裏,都沒有別的莊子了。”
蕭景赫:“……”
咬着牙板着臉一甩袖子大步跨進情敵的大門,他倒要看看,這個所謂的莊主究竟是個什麽牛鬼蛇神!
***
別莊的招待極為妥帖有分寸,不僅很快為幾人準備了廂房,還特意備了些熱騰騰的好克化的素粥讓一行人好暖暖身子。
蕭允和桑念齊吃飽了之後便去睡了,蕭景赫卻是站在院門口生悶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廂房和楊晏清的院子幾乎隔了大半個別莊,橫穿走過來哪怕用上輕功都得好幾息的時間。
楊晏清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蕭景赫的身後,看出了男人臉上的郁結,忍笑道:“王爺?別生氣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怎麽樣?”
“那本王今晚要去先生院子裏住。”蕭景赫抿唇,宣誓主權的意味十分明顯。
楊晏清沒忍住輕咳了一聲壓了笑意:“行,今晚王爺還來給我壓被角。”
蕭景赫想到之前甘大夫特意對他說的楊晏清如今還在用藥禁忌房|事,臉不禁一黑:“分廂房。”
然後轉移話題問道:“去哪?”
“王爺知道為什麽鶴栖山莊會耗資在這處山腳建了別莊,又圈了附近的地界不讓別的鄉紳貴人建宅麽?”楊晏清的嘴角勾起一絲神秘的笑意。
蕭景赫想起方才暗一的話:“……溫泉活水?”
楊晏清一拍手:“冬日小雪,溫泉活水,這可是最極致的享受!王爺難道不想試試看?”
蕭景赫沒入京前,楊晏清的在每年冬天都是窩在別莊過的,這處莊子下面都被溫泉貫穿,地磚都透着溫熱氣。
比起京城的寒冷,在別莊裏甚至都不需要炭盆和湯婆子。當年尚未入仕的楊晏清在游歷到此處時對這塊地一見鐘情,耗費了不少錢財人脈才盤了下來。
和先生一起泡溫泉……
蕭景赫在腦子裏思量了一番,沉默良久,道:“今晚本王還是宿在此處吧。”
只能看不能吃,還不如不看。
先生向來只管撩火不管滅火,這溫泉,泡了傷身。
作者有話要說:
這別莊的妙處還不只是溫泉……楊大人可是十分會享受的。
這莊子裏,楊大人喜歡的它都有(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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