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伏擊反殺
楊晏清剛出城不久,身後跟着的那些尾巴便不安分起來。
實在是楊晏清的這身打扮太過陌生,錦衣衛除卻文職仵作之流,大多會被外派的皆慣用繡春刀,楊晏清這般特殊怎能不引起那些人的有心窺探。
出了官道拐進樹林,楊晏清擡手勒住缰繩,揚聲道:“各位跟了一路,還不動手?”
随着楊晏清身下的馬兒馬蹄不安跺地的聲音,十七八個蒙面黑衣的人從四面八方顯露出身形,氛圍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楊晏清頭上的兜帽壓的很低,此時看過去幾乎遮蓋了上半張臉,只有潔淨白皙的下巴露在外面,唇色淡淡。
原本在楊晏清身後背負的七弦琴不知何時被他拿下橫在身前,這琴看上去與平常樣式的琴并不相同,琴身略厚,通體棕黑,琴頭處也并未如平常君子樂器那般綴着流蘇珠玉。
打頭的那人謹慎囑咐:“小心他手裏的琴,此人孤身而出必有蹊跷!”
楊晏清的手上不知何時戴上了雙銀色蠶絲的手套,手指勾住琴弦,看着撲上來的黑衣人,唇角微挑:“光小心可沒用……”
古琴曲向來是文人雅士聚會談笑間必奏詠志的曲子,只是在這山野林間裏被這人彈出來,每個調都在調上卻斷斷續續連不成曲,實在不像是文人大家所奏。
“嗡~duang~duang~”
那彈棉花一樣的琴聲卻仿佛絞住了黑衣人的喉嚨,以楊晏清為中心一道道音刃催化成形朝着持刀襲擊的黑衣人銳利襲去,那不成曲調的铮鳴聲不停地傾瀉而出,無形無色的音刃數量也随之增加,黑衣人的表情卻從狠戾毒辣變幻為恐慌絕望。
琴聲悠悠,刀尖相抵,濃郁的血腥氣在空氣中緩緩逸散開來。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黑衣人倒下,僥幸被驅趕出範圍的黑衣人看出那內力化成的音刃似被距離所限,那一聲聲琴聲也帶着一種令人無端煩躁沖動的蠱惑,撕下袖口的布條堵在耳朵裏朝着楊晏清沖上來,卻在踏入音刃攻擊範圍的一瞬間重蹈覆轍。
“都不準過去!不要靠近他!!!”那為首的黑衣人聲嘶力竭的叫喊,拽住存活下來的三名黑衣人眼睜睜看着面前這離奇地令他們後背發寒的場景,果斷道:“退!”
內力化刃,怎麽可能?!眼前之人才多大年紀,怎麽可能就能達到武學大家終其一生無法達成的宗師大圓滿境界?!
“想走?”楊晏清微微擡頭,“我可準允了?”
身形微動,身着青色飛魚袍的楊晏清自腰間中抽出軟劍一甩成形,細長的劍身劃出一道凜冽的寒光,眨眼間便逼近了那為首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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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利的劍身直襲黑衣首領的胸口!
黑衣首領的反應速度很快,橫刀架住了楊晏清的劍,厲聲道:“閣下,今日留一線,在下必定領情于心!”
“嗯?不是李賢的死士?”楊晏清有些意外,手中的長劍一松,正當那黑衣首領心中微寬之時,瘦削的身形貼着那黑衣首領滑過,手指靈活一轉反手握劍割幹脆利落地割斷了黑衣首領的脖頸,“那便……留你個全屍罷。”
持劍而立的楊晏清看着倒在地上捂住不斷湧出血液的脖頸,避開滿地的血污提身而起輕盈地落在馬背之上。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黑衣首領用盡全身的力氣看向那好似從頭至尾端坐馬匹之上紋絲未動的錦衣衛,艱難的喘息抽搐:“……這、這不可能……大宗師……”
竟至死都沒能看到那人的容貌。
楊晏清手指一展止住琴弦,輕咳了一聲,用衣袖拭去唇角溢出的殷紅,掏出手帕擦拭掉劍身上的血跡,撤去軟劍的內力,思索了一番,将細長的劍身藏進了琴身下方。
随手将手帕抛棄,楊晏清內力循環體內三圈,待到氣血平複之後一勒缰繩,負琴縱馬離開。
***
半個時辰後。
一隊人馬追上來包圍了這片林子,為首的人黑馬輕甲,正是此時應該在王府睡覺的蕭景赫。
上前探查的人檢查過屍體之後會來朝着馬上的蕭景赫抱拳回禀:“王爺,屍體虎口掌心皆有老繭,都是會武的人。這些人無一活口,一擊致命,不留絲毫情面。傷口邊緣沒有撕裂痕跡,應當是某樣極其鋒利見血封喉的兵器,此前并未見過。看流血的情況,死亡時間都極為接近。”
哦?
蕭景赫眯起眼,神情危險的掃視四周。
這片林子地形并不複雜,的确是埋伏狙殺的絕佳地點,但是這麽多的人如何便能在如此短時間內被某一個人盡數斬殺?
蕭景赫翻身下馬親自檢查屍體,越看越心驚,直到他看到黑衣首領那與在場其他屍體所用武器都不相幹的傷口,伸手拉下屍體的面罩觀察過後直起身,站在黑衣首領倒下的地方朝着屍體死前面對的地方陷入沉思。
那些死去的蒙面黑衣人打鬥都仿佛有意避開了中間的那處地方,這個傷口唯一不同的屍體死前也滿臉驚恐不甘地望着那個方向。
被伏擊的目标一定就曾經停留在那個位置,而這個站位不同于其他人,死在長劍下的屍體,傷口又為什麽看似是由另一把武器從身後被人突然割喉,一擊必中?
“确定那指揮使送出城的人是孤身一人?”蕭景赫問身後跟着的人。
“是,屬下确定!下面的人親自看着狼崖大人送走那人之後便回了鎮撫司衙門沒再出來過,當晚不論是鎮撫司還是京城城門都再無其他人出入。”
難道是有人接應?可這留下的痕跡奇異,着實讓人難以推測當時情景。能這般做到短時間擊殺這些殺手的,武學境界怕是要達到大宗師級別,但是這種級別的哪一個不是年近古稀從不輕易出世?又怎麽可能跟在一個朝廷文臣的身邊?
“去調查周圍有無樵夫路人聽見動靜。”
“呃……回王爺,方才是有一隊在城外停留的商隊聲稱聽到了動靜。”侍衛有些遲疑的回答,“說是聽到了極為不像樣的彈琴聲,調子聽着連初學小兒都不如跟……跟彈棉花似的,難聽得很。”
蕭景赫:“……”彈棉花?
楊晏清雖然年輕,但好歹是被稱為名儒的文官,在王府之時蕭景赫沒少聽那書生彈琴,說是音律大家也不為過,斷不可能将琴音彈成被過往商隊鄙疑的程度。
難道那負琴而出的錦衣衛真不是楊晏清?
“王爺,軍中有擅蠱術的兄弟,是否喚人過來進一步辨認?”
蕭景赫想了想,點頭吩咐:“将屍體帶走,現場辨認之後清理幹淨。接下來你們不用跟着,回去吧。”
“是!”
蕭景赫翻身上馬,忽聽得翅膀拍打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擡頭一看便見到那只眼熟的黑鷹正叼着什麽站在樹枝上撲棱着翅膀朝下看。
“你怎麽跟出來了?下來,我讓人帶你回去。”蕭景赫皺眉,大抵是這鷹本就被訓練的善于隐藏行蹤,此時正值深夜,若不是它刻意撲騰翅膀,就算是目力驚人的蕭景赫也沒法從一片黑裏看出另一坨黑。
黑鷹站在樹枝上不動,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蕭景赫。
無端看出交易味道的蕭景赫沉默了一瞬,想到要是這鷹丢了或是讓人捉了,那書生怕是會不高興,于是妥協道:“我讓人給你切新鮮的小羊排。”
黑鷹動了動爪子,又動了動翅膀。
蕭景赫:“……行,讓你吃個夠。”
黑鷹滿意了,不僅松開樹枝俯沖而下,還将嘴裏叼着的東西塞進了蕭景赫的手裏。
什麽玩意?
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撲鼻而來,蕭景赫低頭蹙眉看着手心裏的帕子,剛要扔卻眼尖地捕捉到帕子角落繡着的三片竹葉。
這種花紋他見過。
在楊晏清的許多衣服上都能或大或小看見這标記,手帕上自然也帶着。
将素色的手帕展開,蕭景赫分辨着手帕上明顯的擦拭狀血痕,忍耐住對那股血腥氣的惡心,将手帕送到鼻間輕嗅了下。
果然,那層血腥氣下還夾雜着一絲淡淡的藥香,正是這幾日禦醫開給楊晏清擦拭傷口的藥油味道。
“找到了。”他輕聲低喃了一句。
蕭景赫将手帕疊了三疊,正要放進自己的懷裏卻又實在嫌棄那不知道來自何人身上的血液味道,見昂首挺胸的黑鷹此時正站在墨骓的馬頭上欺負大黑馬,手指微動間将手帕疊成了三角形眼疾手快地系在了黑鷹的脖子上。
黑鷹:“???”
蕭景赫吩咐身邊的護衛:“找根輕便些的繩子來。”
待到護衛将繩子遞過來,蕭景赫一手制住黑鷹的翅膀,另一只手在黑鷹的一脖子上結結實實地打了個結,低頭對着完全能看出震驚的小黑豆眼威脅道:“從現在開始,沒有水喝沒有肉吃。走,去找你主人來。”
正當旁邊的護衛聽得啼笑皆非,心中暗忖王爺還有這般逗鳥興致的時候,只見那黑鷹像是聽懂人言一般張開翅膀重重踩了一下墨骓的腦袋,哇哇叫着展翅而飛,在半空中一邊盤旋一邊罵罵咧咧。
實在是那叫聲激昂起伏,即使聽不懂那鳥叫聲,侍從也能腦補出不少罵言。
蕭景赫暢快大笑,攥着遛鷹的繩子腳下用力,墨骓得了命令張開四蹄朝着黑鷹飛掠的方向疾馳而去,很快便沒入林中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楊晏清:說誰彈棉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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