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離京
第二日,狼崖下了朝便十分自然地跟在蕭景赫的身後來了靖北王府,全然沒有登門拜訪的客氣,沖着蕭景赫一抱拳跟進自家門似的直拐楊晏清的院子。
蕭景赫的眼皮從早上開始就突突亂跳,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事。
這錦衣衛指揮使怎麽回事,半點都不帶避嫌,就這麽徑直一路跟着他回府,蕭景赫不用想都能猜得到一路行來各朝臣府上多少眼線看着這一幕。
那書生不是一直在避嫌關系,這又是搞哪一出?
***
狼崖推門進去的時候,楊晏清正半躺在榻上翻看書冊,見他進來,只是淡淡的一擡下巴示意他關門。
這位一貫挂着恹喪表情的錦衣衛指揮使臉帶驚奇地走到床邊,擡手拍了一把楊晏清蓋着薄毯的腿,挑眉:“喲,真傷着了?這得是多高的臺階才能讓咱們的楊大人栽跟頭?”
“裝的。”楊晏清将手裏的書冊合上放到一邊,打開狼崖扒拉的爪子,朝着狼崖伸出手:“東西呢?”
狼崖搖頭啧啧兩聲,從懷裏掏出情報放在楊晏清手心:“喏。”
楊晏清快速掃了幾眼,皺起眉看向走到一邊窩在椅子裏打哈欠的狼崖:“就這些?”
“過去這麽長時間了還能指望查出點什麽來?就現在這些錦衣衛,十之六七都是當年他留下法子訓練出來的,那人要是有意隐藏,錦衣衛怎麽可能摸得到他的人影。”狼崖手一伸試了試茶壺的溫度,滿意的感覺到正正好的溫度,絲毫不見外地到了一杯,入口發現是白水,撇嘴嫌棄,“怎麽是水?”
楊晏清房間裏的茶壺什麽時候正兒八經地裝過水?虧得他還以為是什麽好酒。
“身上有傷,禦醫囑咐不得飲酒。”
狼崖信他的話才有鬼:“你這又是想弄什麽幺蛾子?”
狼崖跟着楊晏清從江湖到朝堂,可謂是生死相托的至交,就像狼崖從來沒問過楊晏清為何要心甘情願走進這場朝廷鬥争,楊晏清也從未詢問向來放蕩不羁生性散漫的狼崖為何會陪着他一起涉險。
楊晏清說:“前日裏淮舟不是弄傷了腳腕?鎮撫司的環境差了些,我想着不如讓他來王府養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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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崖懂了:“所以你的腳就傷了?不是,你怎麽就知道靖北王請來的禦醫就是你買通的人?”
“不需要提前知道。”楊晏清輕聲道,“太醫署裏的禦醫這麽些年被各方勢力浸透,身上或多或少都帶着些不幹淨。不論來的是哪位,我都能讓他按照我的心意說話。”
“那他要是別人的人,出門就反水咬你一口呢?”狼崖每次見楊晏清這番運籌帷幄的模樣都忍不住想搞點什麽,“你這可是裝病不朝,就算聖上不怪罪,內閣抓住把柄參你一本可不好受。”
“所以我才讓淮舟過來躺一躺。”楊晏清不疾不徐回答,“他若緘口不言,還能保住一條命,若是反口咬人,這一條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我可不能白白放過。”
更何況背後的人若是真信了這條訊息來找楊晏清的麻煩,栽了跟頭哪裏會放過這個立場在他看來再不明确的禦醫。
“總是把事情想這麽多步你也不覺得累得慌。”狼崖搖了搖頭,複又想起什麽來,滿臉興奮,“對了!你可知你這一傷,外面都在傳什麽?”
楊晏清忍了忍笑意:“說我與王爺不和,在馬廄争執不下,才使得我意外受傷?既然那麽多人希望看到我與王爺關系不睦,那便讓他們看看也無妨。”
這消息真假摻半,當時又只有蕭景赫與他二人在場,不是楊晏清放出去的假消息還能是誰。
只不過蕭景赫在京中勢力不廣,與朝臣更無多少私交,這傳言傳進蕭景赫耳朵裏恐怕要延遲不少時間。
楊晏清:“你那是什麽表情?”
狼崖:“沒什麽,就是替親王感嘆了一番,這是怎樣的家門不幸才會娶到你這麽個能折騰的王妃?”
平白無故擔了個給王妃下絆子的惡名。
楊晏清涼涼掃了一眼狼崖。
狼崖頓覺無趣:“算了,就知道你這人控制欲強得很,什麽都要握在手裏才放心。沒意思!不說了。對了,你需要淮舟什麽時候過來?”
“今晚。”
“你親自要去一趟福州?”
“嗯。”
***
三更。
今晚的月亮被厚實的雲層遮擋住,沒有月光的投射,京城的街道與各貴人府邸都顯得比往常靜谧了許多。
楊晏清将手中的工具放下,示意狼崖将銅鏡拿過來遞給床上的淮舟。
此時的淮舟頂着楊晏清的臉,換了一身文人的寬大袍袖,墨色的發絲披散下來,腳腕上纏着繃帶,皺眉間一股子文弱氣息撲面而來。
“啧,原來平日裏你看着人畜無害文文弱弱的樣子,是拜這張臉所賜?我可是做夢都沒想到咱們小淮舟也有這般嬌嬌弱弱的樣子,這讓靖北王爺看了可不得好生心疼。”狼崖細細打量着被楊晏清易容之後的淮舟,甚至伸手過去戳了戳淮舟的鼻梁,入手觸感沒有絲毫異樣,更為驚嘆楊晏清易容的手藝。
淮舟放下手中的銅鏡看向正細細擦拭手指的楊晏清:“大人,那聲音……”
對錦衣衛而言變聲并不是難事,但是要模仿特定聲音還是要擅長口技的兄弟,淮舟真沒這個本事。
“你專心躺着養傷便是,除了王爺也不會有人打擾,院子裏伺候的小厮婢女都知會過,不會多嘴。”一身錦衣衛飛魚服裝扮的楊晏清将半幹的手帕放到一邊,起身拿過旁邊淮舟來時披的深色鬥篷罩在身上。
他的臉上并沒有過多的易容,只是五官做了些許改動,就足以讓見者将他與帝師楊晏清自然分成兩人。
“那要是王爺……呢?”淮舟也不怕別人啊!
“裝睡。”楊晏清忽然笑了笑,眉眼舒展間露出些許溫柔,“他那個人看着不拘小節,卻到底受着世家教導長大,沒有應聲不會進來。”
等到蕭景赫察覺到不對發現淮舟,快馬加鞭的楊晏清只怕已經進入福州境內了。
淮舟安心的點頭,狼崖在旁邊聽着對話,又注意到楊晏清的語氣表情,眸中神色變幻最終塵埃落定,卻并沒有提醒楊晏清,只是挂着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撈起旁邊放着的繡春刀配在腰間。
“走吧,我送你出城。”
***
錦衣衛擁有随時随地進出京城的權限,憑着令牌,狼崖和楊晏清便一路順利悄無聲息地出了京城。
狼崖不着痕跡的瞥了眼身後跟着的老鼠,勒住了缰繩對身無利器只背了一張古琴的楊晏清道:“這些尾巴是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每一個錦衣衛進出都會驚動京城勢力的眼線,這些尾随之人如今并不知道楊晏清是誰,但只要是領命出城的錦衣衛,都會被派遣尾巴跟着,力求摸清其去向。
楊晏清搖頭道:“被你這個指揮使親自送出城已經夠被注意了,要是再勞煩狼崖大人親自掃尾,恐怕我這一路走的就更不順暢了。”
狼崖的視線久久停留在楊晏清身後的琴上:“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沒見你這般負琴而出了。”
都快要忘記當年那個一身青衣抱琴而來的青年是何等的絕代風華。
“才多大歲數就開始這般悲春傷秋。”楊晏清擡手握拳錘了把狼崖的胸口,“回去睡你的覺,替我看好鎮撫司。”
說罷,楊晏清将兜帽戴上罩住上半張臉,擡手狠狠一揮馬鞭,一人一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狼崖的視線裏。
作者有話要說:
他跑,他追,他插翅……就飛!
哎呀終于寫到這了,忽然興奮ing,帝師大人要彈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