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交頸
當晚,楊晏清剛脫下外袍,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忽遠忽近還夾雜着婢女小厮時不時倒抽冷氣的聲音。
沒打算管,楊晏清點了火燭懶懶倚在貴妃榻上翻着手裏的話本,結果沒看兩頁,外面的聲音從噼裏啪啦打落葉的聲音變成了長棍打在地面發出的砰砰聲。
楊晏清打開窗戶盯着院子那一邊長出的樹木被粗暴的打晃,無助而認命地抖落所剩無幾的葉子,又擡頭看看高懸的月亮,陷入了沉思。
這大半夜的蕭景赫是發什麽瘋?剛才沒打夠?
……
楊晏清披着外袍出來的時候見婢女小厮都遠遠的候在演武場外,見楊晏清過來齊齊低頭噤聲讓出一條道。
楊晏清穿過圍牆的拱形門走過去,見文奕朗正面帶擔憂的站在演武場邊上,問道:“這是在做甚?”
文奕朗見到楊晏清,先是肌肉緊繃了一下,随即低聲道:“敢問少君,今日與王爺出門可發生了什麽?”
“哦?”楊晏清沒有回答,只是發出了一個輕輕上揚的聲調。
文奕朗無法,只得解釋道:“王爺見血之後會有一些……躁熱,不過倒也無妨,若不是沙場對戰,待王爺發洩之後便無事了。”
其實這件事并不是什麽需要保密的私密事,在軍中有些眼線的大多都清楚蕭景赫的這個毛病,于此同時也傳出了靖北王蕭景赫染血暴戾,冷傲孤僻的傳言——身為靖北軍的主帥,除了蔣青這個副将以及少時親自撿回軍營的文奕朗,幾乎沒有人能夠靠近蕭景赫身側。
楊晏清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過卻沒想到會這般嚴重。
今日的确是見血死了人,比起沙場殘酷卻十分不值一提,但竟然仍舊能夠勾起蕭景赫反常的情緒,再聯想從成親到現在蕭景赫一直有意避開與自己肌膚接觸,以及幾次他故意趁其不備湊過時蕭景赫的反應,楊晏清上挑的丹鳳眼微微眯起。
這種症狀,可不像是先天胎中帶出,反倒更像是……
楊晏清站在演武場邊緣注視在演武場上發洩般揮刀的男人,那每一劈每一斬都仿佛帶着無從發洩的暴戾與憤怒,
“少君!!”文奕朗見楊晏清竟朝着演武場中心走,驚吓之餘伸手去攔卻沒能攔住。
Advertisement
往前走了兩步之後就已經感受到蕭景赫近在咫尺的刀氣,文奕朗沒辦法只得後退回邊緣皺着眉擔憂地看向場內,同時回頭吩咐婢女立即去叫大夫在外面候着。
楊晏清當然能感覺得到那淩厲冰冷的刀氣,如同冬日裏最凜冽的寒風灌進寬大的袍袖裏刺骨的寒意針紮似的逼進每一寸肌膚。
他的步履不急不緩,每一步都踩的極穩,只有楊晏清自己知道,袍袖下的手臂上已經因為這種危險的戰栗感而寒毛乍起,不是因為懼怕,而是興奮。
今日的見血雖然令蕭景赫心頭躁郁卻還不至于失去理智,刀柄在男人手中挽出刀花,蕭景赫自楊晏清開始接近之時便注意到這人,嘴角揚起一抹惡劣的、猛獸玩弄獵物般的笑,瞬間止住身形橫刀直直朝着楊晏清劈過去!
寒光劃過,一縷烏黑的發絲晃晃悠悠着飄落在地,将軍的刀尖直直抵着書生的眉心,銳利的鋒芒在書生的眉心刺出傷口,一滴血珠自傷口處慢慢凝聚溢出,墜在眉心遲遲不肯滑落。
比起遇柳軒的柳老板,或是京城裏的各大美人,甚至是蕭景赫,楊晏清單論五官姿容來看絕不算得上是美人,但就是這樣一張平素看起來寡淡無味的臉,笑起來就像是一瞬間五官都活了起來。
現下染了血,那雙內勾外翹的丹鳳眼仿佛被揭開了朦胧的面紗,眼尾上挑的弧度冷豔譏诮,不似尋常鳳眼的端莊,反而更像是雲端之上漠視衆生的神神鳥鳳凰,帶着令人難以直視的攻擊性。
蕭景赫想起不知從哪裏看到的有關丹鳳眼的描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楊宴清,完美诠釋了那句“目如鳳凰,必定高官①”。
他不再對那鐵鏽腥氣感到惡心厭惡,心中的燥動卻更加炙熱難當。
楊宴清擡手,蔥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撥開了蕭景赫的刀刃,走到了蕭景赫的面前,嗔道:“吵死了,王爺知不知道明日你我二人都是要早起上朝的?”
二人成親已過半月,闊別朝堂依舊的帝師大人明日也該回去點卯了。
蕭景赫的視線停留在楊晏清眉心的那抹紅色上,抿着唇收回長刀,握着刀柄在身側一壓,木質的刀柄竟硬生生入地三分将長刀立住。
他看得到眼前的書生在說什麽,但那聲音卻好像并沒有傳入他的耳朵裏。蕭景赫擡手蹭掉楊晏清眉心的那抹紅色,手指指腹摩挲着暈開帶着腥氣的魅色,低聲道:“本王從來不知道,先生染了血竟會這般好看。”
蕭景赫頓覺成親當日身穿嫁衣的楊晏清在記憶裏已經模糊,那時的楊晏清雖然一身火紅,卻只讓人看得到矜貴肅然,玩味算計。
難道要弄傷他才能看到這般的美景?若是砍下他的翅膀,打傷他的骨頭,染了血,逼出淚,又将會是怎樣的美豔魅色?
他想看到更多,更多……
楊晏清敏銳地感覺到蕭景赫身周氣息陡然變化,那種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森冷讓他心下一凜。
然而他并沒有退縮,反而上前一步幾乎是與蕭景赫臉頰相抵,兩人只隔着一道縫隙,呼吸交纏又肌膚分離。
“王爺在想什麽?”
楊晏清的聲音極輕極淡,疑問的尾調微微上揚如同鈎子般勾上了蕭景赫的魂。
蕭景赫冷笑,抛卻了所有的壓抑遲疑,擡臂将楊晏清按進了自己的懷裏,火熱的手掌插入楊晏清的發絲掌控住懷中人的後頸,帶着厚繭的指腹摩挲着手下細膩的肌膚。
他的眸子裏燃燒着烈火,卻不讓懷中人看見。
“本王在想,少君前幾日提出的要求本王并非不能準允,只是少君給出的籌碼太輕了些。本王素來不喜吃虧,想要這一半的靖北王府,少君可得以身相許才算等價。”
蕭景赫比楊晏清要高出半個頭,此時他的下巴恰好貼在楊晏清的耳跡,聲音喑啞低沉:“不知少君如何看待圓房之事?”
楊晏清的手指點着蕭景赫的心髒,緩緩上移到男人的脖側,喉結,最後輕輕勾了勾蕭景赫的下颌,似笑非笑:“結契成親,寤寐之思,本就是人之常情,只不過在下擔心王爺……”
他的手指不知道什麽時候下滑到蕭景赫的腰帶處,向外一勾,眼神玩味。
“可行否?”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曾國藩《冰鑒注評》
我真沒開車,這好純潔的,就抱了一下!但我必須要說,先生別擔心!王爺行的!他很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