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眠 “獎勵你昨晚沒有趁我睡着偷跑
遲讓換了床。
橘色的單人氣墊床在樓上客廳, 現在他房間裏的是個巨大的雙人床墊。
沒有床架和床頭,就只有一張床墊。
灰色床單鋪的很不平整,同色的絨毯歪七扭八, 一半搭在床上, 一半拖在地上。
時夏被遲讓半抱半推着帶入卧室。
她一直背對着他,未曾注意他已然到了床邊。
但随後遲讓一頭栽倒, 她被他勾抱着,随着他倒下的大力, 她差一點跟着他摔下去。
幸好,關鍵時候遲讓松了手, 她只是在床沿磕絆了一下,跌坐在床沿。
她下意識雙手向後撐住自己沒有倒下去, 但下一秒, 身後的人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整只手臂都抱進了懷裏。
時夏猝不及防被帶向他,若非另只手及時抵住床沿, 她差點撞到他身上去。
房間裏只開了窗邊的一盞落地燈,光線離得很遠, 遠到遲讓臉上籠罩的灰色陰影讓時夏心頭倏地一緊。
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能交換彼此的呼吸。
這樣近的距離不算安全,時夏需要安全。
但她并未着急從他身邊離開,看見他眼下那片陰影從淺淡變得濃重,時夏說不清心頭隐約的疼痛到底還是不是因為自己。
她輕聲開口,“你……多久沒睡?”
遲讓很困, 困到已經幾乎沒有意識了。
他裹着時夏纖細的手臂,像抱着個尺寸不太合适的枕頭,側臉深深埋進枕頭裏,他發出來的聲音哝哝的, “不知道。”
從吵架之後,他就再沒有過睡眠。
除了枕着她送的筆袋能進入幾分鐘意識不清的模糊狀态,但很快就會清醒過來,其他時候他多半都是清醒地數着時間過的。
睡眠障礙跟着他這麽多年,最難熬的其實不是黑夜漫長,而是身體明明很疲憊,但大腦裏掌控睡眠的神經卻幾乎完全失去作用,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進入完全休息的狀态,随之而來只有無盡的混沌。
時夏才下班不久就過來了,被外面冷風吹得冰涼的手還沒暖和起來。
遲讓将她的手包進掌心,喃喃道:“怎麽這麽涼。”
時夏一怔。
他收緊了握着她的力道,還覺得不夠,幹脆将她的掌心送到懷裏最溫暖的地方,然後壓住,“暖一下。”
這三個字到了最後,尾音輕得已經快要聽不見了。
他睡着了。
前後不過短短兩分鐘。
他已經撐了太久太久,久到一見到時夏,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向她靠過去以求安眠。
時夏的手被壓在他的身下,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她掌心裏跳動,速度從快變慢,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穩。
熟睡的遲讓像得到了安撫的某種動物,正乖巧地順服在她手裏。
靜谧的光線裏,遲讓陷入沉眠的側臉好看得讓時夏忍不住俯下身體,一再靠近,想讓他能抱得更加舒适一些。
他真的很累了吧。
不過才隔了二十多天,再見到他的時候,時夏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他瘦了;頭發長了一些,幾乎蓋住了他的眉眼;那雙顏色濃郁的黑眸似乎失去了光彩,變得晦暗渾濁。
時夏伸出手,蔥白的指尖纖細非常,薄薄的指甲像是透着光。
她想摸一摸遲讓此時緊閉的雙眼,但伸出手去,卻始終無法落下。
她的手很涼。
她不想吵醒他。
但也許這只是借口。
她只是不敢。
剛才在門口,看見他恹恹的神色,感受到他抱過來的時候熟悉的味道、微啞的嗓音,遲讓久違的一切讓她心裏漫開了一種令她十分不安的東西。
是內疚。
雖然理性一再告訴她,遲讓現在的狀态是失眠症造成的,跟她沒有關系。
但感性卻始終在提醒她,如果她不和他吵架,不硬僵着冷冰的關系不理他,他或許就不會變得這麽難受。
她該為這一切感到抱歉和自責。
尤其是一直到現在,時夏才發現,她都好像從來沒有問過遲讓,他究竟為什麽睡不着。
剛認識他的時候,她好奇過、不解過、懷疑過,但都被他輕而易舉的帶過。
他總是這樣,能夠理直氣壯說出一些歪理,也能輕易轉移所有他不想認真回答的話題。
但她不是沒有機會繼續問的。
可回想這段時間,卻一直都是遲讓在了解她、幫助她、為她解決麻煩,關于他自己,他只字未提,她也從未問過。
時夏知道自己是個自私的人,但她沒有想到自己能自私到這個地步。
她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只是在一味地接受他的幫助。
她一面強調自己有能力解決一切,他其實可有可無,但又一面對他所有的好意都來者不拒。
而反觀她對遲讓,似乎從未付出過任何東西。
就算能夠幫他睡個安穩覺,時夏也只是出于獵奇的态度。
與其說是幫他,不如說她是在實驗。實驗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這麽奇妙的事情。
她從沒有真正關心過他。
或者說,她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任何人。
她其實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可她不敢承認,也無法承認。
謊言說了一千遍就是真的。她戴上假面太久了,久到她以為自己就已經是那個完美的時夏了。可完美的時夏哪會有這樣涼薄的本性呢?
她害怕。
害怕承認遲讓看穿她的虛僞。
即便他早已看穿。
即便這才是事實。
深夜寂靜,窗外的夜色有星星點點的燈火在閃耀,寒冷的冬夜卻不會因為這幾點星火變得溫暖。
但貼着她,為她暖手的這具身體卻這樣暖。
琥珀色的眸子裏有光閃動,盈盈水光透明地漂浮着。
時夏輕輕将手從他懷裏抽出來一些,她盡可能地放輕自己的動作,不願吵醒他難得的睡眠,卻還是在半途被他重新拉回去。
遲讓沒有醒,只是下意識地不讓她離開自己。
他重新将她的手抱回懷裏,睡夢中的呢喃讓時夏心裏酸到發痛。
“別動。還沒暖。”
身邊空氣裏彌漫着的都是遲讓身上的味道,溫柔的讓時夏眼眶泛酸。
她順從地将手臂貼近他,調整了一個跪坐在床邊的姿勢,側臉貼在他枕邊的空位,時夏趴在他旁邊,靜靜凝望着他的睡顏。
“對不起啊。”她輕聲說。
作為時茂和葉蘭的女兒,她明明已經嘗夠了被人忽視、利用、傷害的滋味,但她還是選擇了用同樣的方式來對待遲讓。
葉蘭說的沒錯,是她狼心狗肺。
不管對她再好,但遇到任何事情,她第一個想到的只有自己。
一個只會選擇自保的人,遲讓為什麽要喜歡呢?
這個冬天實在太冷了。
時夏縮了縮肩膀,額頭很輕地貼到遲讓臉側。
她好舍不得離開這個唯一能讓她暖起來的人啊。
翌日清晨,遲薇推開房門,陡然愣住——
房間裏,時夏跪趴在床邊,一只手在遲讓懷裏,另只手搭在遲讓頭頂,身上蓋了層薄毯,熟睡的側臉恬靜溫和。
床上的遲讓已經醒了,正側躺着,撐着腦袋,含笑看着床邊的人。
遲薇推門而入,聲音不大,但還是驚破了屋子裏寧靜的氛圍。
遲讓雖有不滿,但懷裏那只手還在,這讓他并未在面上露出任何不快,只是笑容微微收斂了一些。
遲薇是知道遲讓的睡眠障礙的,遲家的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她才無所顧忌地直接進門。
只是沒想到,這裏還睡了別人。
短暫的驚愕之後,遲薇神色恢複如常,淡聲道:“你準備一下,十點的飛機回B市。”
遲讓眉頭一皺。
時夏醒了。
昨晚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着的,迷迷糊糊間聽見熟悉的聲音,時夏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循着聲音的方向睜眼望去,遲薇就站在離她不到五步的地方。
時夏一驚。
“遲、遲律師……”她下意識起身,卻忘了遲讓還牽着她,這一下用力過猛,差點跌到他身上。
還是遲讓反應快,托着她的手臂稍微用力,她只是在他肩上借了下力,很快便站穩了腳。
“腳麻了?”他扶着她不松手,聲音裏帶着笑,明顯是明知故問。
時夏臉上一熱,迅速從他手中抽出來,貼着牆根站好,看向遲薇。
遲薇将一切看在眼裏,對上她的視線,她神色冷淡,“時小姐,早上好。”
說罷,她移開目光,對遲讓道:“給你十五分鐘。我在車裏等。”
遲讓不以為意地撇撇嘴,注意力還在時夏身上。
遲薇說完,也不管他聽沒聽進去,轉身退出房間。
關門之前,她看了時夏一眼。
時夏察覺到她的目光,卻來不及解釋什麽,她被遲讓擁進了懷裏。
一整晚,兩個人腦袋挨着腦袋的入眠。
雖然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地上,除了牽手,他們沒有發生任何親密的舉動。但這種共眠的奇妙感似乎比任何動作帶來的親昵感都更強烈。
遲讓半跪在床墊上,時夏瘦的他半只手臂就能将她的腰全部攬住,還有餘量。
他慵懶靠在她頸側,餍足的聲音似乎已經恢複了活力,“我們和好吧。”
時夏被他抱着,渾身僵硬,不知所措。
“看在昨天晚上你陪了我一整夜,我原諒你那天口不擇言。”
時夏一頓,“遲讓……”
她開口時聲音很軟,卻還是欲言又止。
不過遲讓已經不在意了。
冷戰了将近一個月,對他的身心打擊極大。
他本來是想借機拉開距離,讓她發現一下他不在的時候,她會有多想他。沒想到,到頭來是他自己終日不得安眠。
在齊飛那裏借着酒精麻痹了幾天,但酒意散去,大把清醒的時間還是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極度的疲憊讓他更加想念。
想念她的頭發、香味、聲音,還有虎口處柔軟滑膩的肌膚觸感。
凡是署名是時夏的一切都不斷在腦中重複播放,讓他不得安眠。
遲讓不禁輕聲嘆息,“你真是有毒。”
毒性細微,一點點滲入,猛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已經難以自拔。
時夏心口一熱,抿着唇角,她終究還是無法忽視自己內心的歉疚,“對不起。”她輕聲說。
“算了。”遲讓收緊手臂,故意用下巴在她鎖骨上用力一壓,像在洩憤,“我說了原諒你了。”
時夏吃痛退縮,腰後的手卻不讓她離開。
遲讓這時與她拉開距離,得到了充分休息的黑眸重新變得明亮無比。
他深深凝望時夏,“誰讓我這麽喜歡你。”
時夏瞳孔倏地一縮。
心跳失控了。
十五分鐘到了。
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所有暧昧。
是遲薇在催。
鈴聲一直響,時夏驚醒過來,正要從他懷裏退出,遲讓率先放開了她。
他接起電話,沒好氣地:“馬上來。”
挂了電話,他起身從床墊上下來。
“我要回B市兩天,你乖乖等着我。”
時夏身前一空,她頓了一下,想問什麽,還沒開口,擡眼見已經走到門邊的遲讓又折回來。
她以為他落下了什麽東西,他卻以迅雷之勢彎下腰來,飛快在她臉頰上留下一個吻。
啵~一聲。
時夏霎時僵住,一股子火熱的感覺從他嘴唇觸碰過的地方開始直沖腦門。
她睜大眼睛看着遲讓。
他微吊的眼角噙着笑,眸光狡黠非常,甚至算得上惡劣。
“獎勵你昨晚沒有趁我睡着偷跑。”他說。
遲薇給了他十五分鐘,遲讓足足花了一個小時。
眼見離起飛時間越來越近,遲薇不由轉眼看向大廈出口,終于看見遲讓的身影。
他什麽東西都沒拿,穿着随意,甚至有些邋遢,孑然一身,手往口袋裏一插,松散的走路姿态從頭到尾就是個懶散的痞子,半點都不像遲家出來的人。
遲薇眉間輕皺。
随着他走近,遲薇調整好表情。
車門打開。
遲讓從另一側上了車。
等他關門,遲薇吩咐司機:“可以開車了。”
“是。”
車子平緩啓動,彙入車流。
今天似乎比昨天更冷,遲讓降下車窗,冷風呼呼地灌進來,吹得人臉上生疼。他卻好像渾然不覺。
遲薇提醒他:“你穿得太少了,這樣吹風會感冒的。”
遲讓從窗外收回視線,側頭看她一眼。
遲薇與他對視。
半晌,遲讓咧了咧嘴,“你不用拿那種眼神看我。”
遲薇眸光微閃,“阿讓……”
“別拿姓遲的标準來要求我。”他淡聲說,“我說過,我永遠成不了你們這種人。”
遲薇一頓。
他剛才……都看見了。
她不說話,遲讓繼續看向窗外,“這次又為什麽叫我回去。”
遲薇凝眉望着他淡漠的側臉,“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你,你跟時小姐……”
“什麽都沒發生。”遲讓先她一步回答,“別把人都想得跟你們一樣龌龊,她只是單純地陪我睡了個覺。”
他用龌龊來形容,遲薇不由露出不悅。
“你很重視她。”遲薇說:“但在我看來,她跟我們沒什麽差別。”
她說完,遲讓轉回頭來。
窗外突然開始下雨,細密的雨滴飄進來,車裏更冷了。
遲讓哼笑,“遲大律師言重了,她怎麽能跟高高在上的遲家人相比。別扯了。”
遲薇認為通過上一次的接觸,她已經将時夏看了個透徹。
她承認,以時夏的家境到她學業上取得的成果,她确實是個能力優秀的女孩。但從她這個年紀就知道費盡心機對外隐瞞一切對她不利的信息,尤其她還利用遲讓來擺平家裏的爛事,這份虛榮與城府也是不可小觑。
遲薇不否認時夏很努力上進,但同樣的,她也很冷酷。
這些年,遲薇看過太多為原生家庭所困的女孩子,她們沒有哪一個有她這份狠心和魄力,能精心設計并眼睜睜看着自己親哥哥去坐牢。
時夏可以,是因為她夠冷靜,夠明白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
這種人看似弱不禁風,實則強硬無情。
遲薇毫不避諱對她的不滿,“你或許覺得她很可憐,但我必須提醒你,除了可憐,她骨子裏是極度冷漠和自愛的。這會導致她今後遇事的第一時間,只會選擇自保。你明白嗎?”
以上只是一個婉轉的說法。
說白了,遲薇認為時夏自私自利。
跟這樣的人談感情,受傷的永遠只會是對方,是遲讓自己。
從這一點上,時夏其實跟遲讓所讨厭的遲家人沒有任何不同。
本質上來說,他們都是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既然如此,他又怎麽可能會喜歡一個跟遲家人沒什麽兩樣的普通女高中生。
聽完遲薇對時夏的剖析,遲讓毫不意外,甚至還有些想笑。
“遲律師不愧是遲律師,才見過兩面就已經能看穿她的為人。佩服佩服。”
遲薇以為他陰陽怪氣的恭維是另一種贊同,但遲讓随後升起車窗,靠向椅背,半阖着眼睛,語氣淡淡說:“不過省省吧遲律師,你根本不懂她。”
頓了頓,他糾正了自己的說法:“你不可能懂她。”
遲薇比遲讓大十一歲,在她眼裏,不管是時夏還是遲讓,都還只是沒有長大的小孩。
小孩子不懂事,沒有成熟的思想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
她松和了神情,收起了強硬的口吻,語氣帶着長輩一般的寬容,“所以,你覺得你很懂她?”
車子在逐漸加大的雨勢中飛馳前行。
車內後排靜默片刻。
遲讓緩緩睜開眼睛,濃郁的黑眸裏深邃至極,“我當然懂她。”
他淡淡勾唇看向遲薇,“因為我和她才是同一種人。”
遲讓走了。
時夏回到樓上的房子,屋子裏沒有開暖氣,她只在玄關的冷空下站了一會,手腳就已經被凍到沒有知覺了。
她不自禁擡手,無意識撫過臉頰上唯一溫熱的地方。
遲讓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重放。
‘獎勵你昨晚沒有趁我睡着逃跑。’
……
他怎麽能把偷襲這種事說成獎勵,還這麽理直氣壯?
混蛋。
時夏在心裏罵他,唇角卻不自覺抿緊。
手機震了一下,是遲讓發來的信息。
[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時夏看過信息,沒有立刻回複,她換鞋進屋,眼角盈着極淺的笑。
她低頭打字:[注意休息……]
還沒打完,她前腳剛走進客廳,後腳門鈴響了。
時夏一頓。
這是遲薇的房子,知道她住在這裏的人只有遲讓。
現下這兩人都在去機場的路上,還有誰會來找她?
如果不是找她的,那應該是找遲薇。
既然是找遲薇的,她應該就不用理會。
這樣想着,時夏繼續朝卧室去。
就在這時,沙發上的手機也響了。
是陌生號碼。
時夏下意識将這個號碼和門外的人聯系起來。
她接起電話。
“喂?”
“時小姐,我是遲旸。麻煩你開一下門。”
時夏微怔。
遲家有三個孩子。
大哥遲旸,二姐遲薇,幼子遲讓。
作為嚴肅的律師世家,遲旸和遲薇都十分順利地繼承了父輩的衣缽進入律法行業,一個鑽研刑法,一個專精民法,各個都有十分精彩的成績和成就。
遲家幾代在這一行積累的名聲和口碑,加上這一輩孩子過于出色和優秀,一直是B市律政界人人豔羨的對象,提起遲家和遲家的孩子們,衆人無不交口稱贊。
但被人崇拜誇贊的遲家的孩子們裏,不包含遲讓。
作為最小的兒子,遲家父母也對曾對他寄予厚望,但他天生異類,跟哥哥姐姐差異巨大,不學無術,我行我素,桀骜難訓。
因為過于難搞,遲家幹脆對外界模糊掉這個小兒子的存在,反正他哥哥姐姐的光芒已經足夠耀眼到蓋過他的存在。
但這只是對外,對內,沒有父母不希望子女成才。
遲家也不例外。
遲旸跟遲薇不一樣。
他身材高大,眉眼間跟遲讓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遲讓更肆意輕狂,遲旸卻是完全的冷漠與肅然。
被他盯着,就像被人扒光了扔到探照燈下,從頭到尾,所有一切都無處遁形。
沙發上,時夏正襟危坐,遲旸坐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上。
他一身西裝革履,雙腿交疊,雙手搭在膝蓋上,姿态看似随意,實則氣場強大。普通人面對他的打量,輕則眼神亂飄,重則瑟瑟發抖。
但時夏不同。她不躲不閃,青澀素淨的面龐上一派平靜溫和,絲毫看不出窘迫與緊張。
從這一點上,遲旸很欣賞她的處變不驚,但他今天來不是只為了肯定她的。
“時小姐,我今天是代表遲家來的。
“鑒于你在與我弟弟,也就是遲讓,相處的這段時間給了他不少正面的引導,我謹代表我的家族對你表示感謝。同時,我們草拟出了一份謝禮。”
遲旸将黑色的文件夾遞到她面前,語氣淡漠:“我們決定送你和遲讓一起出國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