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2)
,回到無窮無盡的金山找那塊了無蹤跡的阿肯寶石。盡管胸口心跳如鼓,比爾博還是保持微笑腳步輕盈地跟在索林後邊。
“你确定不用我和他們下去?我可以——”
“你不用再幹活了。”索林打斷他。“是時候讓他們幹他們的活了。”
“好的。”比爾博立刻同意,咬緊下颚,在身側握住拳頭,跟随索林下去查看成堆成堆的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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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被人盯着看了。
所幸對比爾博來說,在帶着一塊矮人盾牌和一箱財寶回到夏爾老家後,他已經習慣被盯着看了。而矮人們可遠遠沒那麽八卦。
好吧,他想他們還是八卦的。在他周圍到處是用凱撒德語的小聲交談,盡管他開始留意傾聽裏面的模式,卻還是搞不明白那淩厲的語言。這很尴尬,不過他還是繼續駕着馬車在商隊後部,把一本書放在外面來表明他對交談沒有興趣。這與他上次與矮人們同行的經歷是怪異的對比。或許确實是不同,當你并未證實成為隊伍一員時?不過他感覺像個被嫌棄的怪人。
只是幾個月而已。而且這樣很太平。他可以坐在篝火旁,禮貌地微笑,和某家人聊聊當天的路途,然後不引起任何麻煩地返回自己的馬車。
好景不長。
“很有意思的劍,對于一個佩戴它的半身人來說。”
比爾博到這階段已經十分擅長僞裝了,他只是擡頭以含糊無辜的好奇看着坐在篝火對面的年輕矮人,表現得自己仿佛被問及天氣,而不是有十來雙眼睛突然興味盎然地觀察他。旅行快接近兩周,而他還曾以為他們已經習慣了他。但那個矮人,肯定與歐力年紀相仿,好奇地注視他,而比爾博低頭瞥向刺叮好似自己才剛剛發現它在那兒。
“嗯?什麽?是嗎?我原以為它有點小。”
“那是精靈的劍。”另一個矮人,更年長些,編着式樣華麗綴有珠子的胡須,粗聲粗氣道。比爾博對他語氣中隐含的厭惡毫不意外。
“哦!沒錯。我在呃,一個山洞裏發現了它。原以為它是——”
“你真的知道怎麽使用它?”年輕矮人問道,語氣中并無羞辱。他是由衷地好奇,觀察着比爾博仿佛對方是某種會把戲的奇特小動物。比爾博沒法真的感到羞辱。他現在重新穿回自己更精細的夏爾服裝,澡洗得很幹淨,同時還悠閑地抽着煙,所以他幾乎看不出戰士的模樣。說實話,他依舊沒真的将自己視為一名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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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知道一點。”他聳聳肩。“我的意思是,我接受過一點訓練?沒什麽特別。主要就是吓唬吓唬人,你知道我什麽意思吧?也有助于讓敵人分心因為他們會好奇一個半身人拿着一把劍究竟要幹嘛,然後在他們懵懵懂懂時我便可以把他們撂倒。”他笑道,有幾個矮人也竊笑起來,同時其他幾個則朝他眯起眼睛。
“半身人不随身佩劍。”又一個矮人陳述道,口氣生硬武斷。
比爾博低頭瞅着刺叮然後擔心地皺起眉頭,牙齒咬着煙鬥。“呃這可就尴尬了。我希望之前有人告訴我。”
“尤其不會是精靈的劍。”那個蓄須的矮人道,比爾博重新擡起頭緊張地發現注視他的眼睛數量翻了個倍。他清清嗓子,趕忙抽起煙鬥,聳聳肩,壓下要去伸手拿走那把引發那麽多興趣的寶劍的沖動。
“那個。你懂得。我只是喜歡帶着它。它——”
“一個半身人。帶着一把精靈的劍。要去伊魯博。”年輕的矮人道,逐字逐字拉長着說出來,仿佛是一塊塊拼圖。随着描述似乎沉下去擊中什麽,他的眼睛慢慢開始瞪大。
“哦見鬼。”比爾博咕哝。随後瑟縮了一下。他跟着遠征隊混還真學會了某些令人不快的髒話。
寂靜緊張的幾秒內每個人都注視着他,随後蓄須矮人發出古怪興奮的尖叫然後指着他。
“Akdamuthrab!(譯注:即矮人語裏飛賊的意思)你是那個飛賊!”
“什麽?那個——”比爾博朝後靠去,眉毛震驚地挑起。“那個什麽?你剛剛叫我什麽?我從來沒有——!怎麽能——”
“遠征隊裏的飛賊!和索林國王一起旅行奪回孤山的那個半身人!”他繼續道,而随之爆發的聲浪淹沒了比爾博痛苦的呻吟。
“我不是個好飛賊。”他緊緊叼着煙鬥嘟哝,感覺被周圍的人群困住了。
“那麽你确實是咯?”年輕矮人看上去快要摔進篝火裏了,坐在箱子上的他往前湊得非常近。比爾博重重嘆了口氣,暗暗與他旅途上的平靜祥和告別,然後聳聳肩。
“哎。對。沒錯我是在遠征隊裏。比爾博·巴金斯,為你效勞。”他承認,半是朝着自己的煙鬥嘀咕仿佛希望沒人能真的聽見。他周圍興奮的凱撒德語騷動證明他的努力白費了。
“你真的和惡龍戰鬥過?”年輕矮人上氣不接下氣地瞪大眼睛問道。“在山裏?”
“神馬?!我-?不!老天啊沒有!你從哪裏——”老實說他們都說過些什麽啊?他打賭是波佛說的,那多嘴的流氓。“不我完全沒有和它打鬥過!我想自己是他們幾個人裏最差的戰士。我只是和它交談過幾句。”
“你和惡龍交談過?”胡子男問道,現在他和年輕矮人湊得一樣近。“還活下來了。你怎麽辦到的?”
“它呃,”比爾博咳嗽着忙于磕掉煙鬥裏的煙絲然後重新開始抽起來。“你只需……惡龍很吃拍馬屁那套而且講……禮貌……以龍的方式?你和它們說話然後它們就……說兩句。我沒那麽厲害啦,只是胡說八道一通直到可以逃脫。”
“所以你真的知道怎麽用那把劍。”年輕人洋洋自得地說,好似比爾博早先在說謊一般。
“那個,索林教過我一點——”
矮人們完全爆發出激動萬分的大叫和敬畏的感嘆。比爾博呻吟着扶額。老天爺他要偏頭痛了。
“那麽,你認識他?”一個矮人吼着,幾乎要跳掉了靴子。
“呃我在他的隊伍裏所以我希望如此。”比爾博反駁道。“我們人不多——”他半是忍不住想說他們的英雄國王是那個讓他們一半時間都在迷路的人,不過還是決定在他趕去可能和對方結婚的路上毀掉索林的光輝形象是失禮的行為。
“他是什麽樣的人呢?索林國王?”年輕人的音量蓋過了喧嘩,然後他們全都安靜下來,急切地看着比爾博等待他即将給出的回答。
比爾博環顧四周,慢慢吸了口煙然後嘆口氣,放棄了擺脫這檔事的可能。“他——”
他必須再次停下來,凝視篝火,努力找到某種實際、簡單的方法來說完這句話。索林……
不可思議、無可救藥地勇敢高尚、過分看重榮譽、是比爾博遇到最關心人的家夥之一、熱情、堅定、有點偏執、絕對路癡、頑固、精于戰術、不善全盤計劃、在專心制定計劃時是徹底的傻瓜、可以用一記瞪視讓你折壽好幾年或者用露齒笑容以及明亮的藍眼睛讓你內部徹底融化。
比爾博沒救了,完敗。他清清嗓子,感到臉熱了些,他希望篝火暗得不會照出他可能有多臉紅。“他……呃他很難用語言描述……真的。僅僅作他的隊伍一員就是一場冒險,也是任何一個哈比人所能要求的最高的榮譽。”
矮人們全都聚得更攏,急切地不敢喘氣。
“你當時在戰場上嗎?當他沖出孤山時?”胡子男問。
“我當時沒有和他在一塊。”比爾博清清嗓子,決定最好還是別告訴一大群腦殘粉矮人們自己當年如何背叛了偉大的索林·橡木盾國王的信任。“我在河谷鎮戰鬥,不過我看到了。”
矮人們又擠進了些,而比爾博投降了。他拿起煙鬥湊上前,手肘撐在膝蓋上,看着聚集在周圍的衆人。
“那麽,丹恩剩餘的部隊後撤到伊魯博大門前,他們被包圍,勉勉強強集結起來。我在河谷鎮的城牆上,以為将會目睹一場屠殺,這時開戰的號角聲在伊魯博城牆頂上響起……”
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他說着與傳奇的山下國王一起經歷的冒險,并且完全回避了自己正掉頭回去打算接受求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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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沒有問題,對索林有魅力這一事實。非常有魅力。君王般的高貴并且貌似有第六感知道何時在光線這樣打到他身上時該調轉視線看出去,然後風會吹起他濃密的黑發。
一開始這讓他苦惱,不是因為索林恰好十分有男子氣概。那點對比爾博來說從來不是大問題,因為比起外表他總是對人的內心更有興趣。一個有魅力的人就只是有魅力而已。不,索林的問題不在于他是一個有魅力的男矮人,而是他是個有魅力的混蛋。沒有人,在比爾博看來,應該那般乖戾粗魯,同時依然壓倒性得英俊。
最後這成了比爾博內心的某種玩笑。索林擁有如此的魅力以至于變得滑稽。像是下雨時,他們全都像是淹得半死的狗,每個人被濺得一身泥開始想辦法紮營,然後另一方面是索林。索林,頭發在潮氣中卷起飛揚,臉上沾了恰到好處的泥巴讓他顯得滄桑,然後雨水沿着他瞪出的藍眼睛滴下來。而比爾博不得不按捺住爆笑,因為開什麽玩笑:誰會看起來那樣?除了索林·見鬼的·橡木盾,誰他媽的會看起來像那樣?
于是事情就這樣順順當當持續了一陣。索林對他怒目而視朝他厲聲喝令跟上隊伍,他身後陽光刺破雲層恰好為他戴上金色王冠,而比爾博努力不要竊笑出聲因為沒人會看起來像那樣。通常他可以保持表情正常,只是在心裏對索林·橡木盾不是真實人物的理由列表上又打了個勾。
在巨鷹把他們放下來之後事情拐錯了彎。
“我這輩子從來沒這樣大錯特錯過!”而比爾博早就十分習慣索林悶悶不樂同時顯得很好看,可他對索林朝他微笑毫無準備。索林的微笑是光亮的牙齒和堅毅的藍眼睛突然閃起溫暖和喜愛,眼角皺起比爾博過去從沒發現的細紋。這真的很不公平,比爾博想着,他的胃因為那笑容突然墜下去,因為沒人警告過他!而且這是雙倍的不公平,因為索林鼻梁上有道很深的傷口,面孔上被濺到了血,臉頰有點腫還開始泛出淤青,而他看起來還是那樣!
他還對索林的微笑心煩意亂着,因此沒有機會對索林把他猛地拉進一個壓碎骨頭的大力擁抱所帶來的特大號震驚有所準備。比爾博從來都不是習慣随意觸摸的人,哪怕是個普通的有魅力的人,而且任何東西都不可能讓他對裹住自己的暖意有所準備。
他立刻意識到好幾件事,在那個擁抱的最初幾秒裏。
第一件是索林非常、非常結實。就像是被一堵很暖和的牆抱住。然後便是第二件事,索林難以置信得溫暖。比爾博被一種堅定的熱量包圍,牢牢地把他緊貼在索林前胸,粗壯的胳膊圈住他後背把他壓近而這時索林不知怎地把他又拉近更多。比爾博可以感覺到索林的臉靠着他的下巴還有他臉側被塞進肩膀的黑色頭發。這時氣味擊中了他。有煙塵火焰和強烈的血腥味但在那些底下是皮革金屬和香料的味道。完全沒有任何教人不舒服的地方,他想着,他的胃還掉在腳邊的什麽地方而他的心正瘋狂地試圖跳出胸口。這讓他驚恐然而他又感覺到壓倒一切的沖動要蜷縮進那個擁抱裏把自己埋在索林胸口舒舒服服地待在那裏。
“哦老天……”他想,察覺到在他遲疑着擡起胳膊回抱時胸口冒出一個怪異的泡泡的最先跡象。“這下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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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認不出河谷鎮。
比爾博明白在經過返鄉之旅、在夏爾住過數月然後是長途的回程後,離他上次見到它已經超過一年,可他還是沒法相信發生的變化。商隊趕着馬車進入城中,現在他能真正稱其為城了,而他瞪大眼睛四處查看,努力把這喧嚷的鬧市與記憶中的廢墟畫上等號。依然還有因為戰争而破壞的樓房以及幾段缺失的城牆。依然還有大片區域感覺空蕩蕩的,尚未被長湖鎮幸存下來的人類們占據。但每一處殘垣斷壁裏都擠滿了人類和矮人們,全都在大喊大叫敲敲打打切削拖拽進行着重建。
他與聽他故事最多的幾個矮人匆匆道別,擋開幾個頭槌然後和氣地接受了擁抱并且向幾個人保證會去吃晚飯。不像與夏爾的村民那樣,這次他真心實意地期待着。但他們還有活要幹,有貨物要售賣,而他在主路旁找到一處地方可以把馬車拉過去觀察着周圍進行的工事,同時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比爾博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該做什麽。他路上有幾個月時間來計劃,卻從未真的決定出什麽。他該先在河谷鎮安頓一下嗎?還是直接歡天喜地地去往伊魯博,盡可能随意地大步走進去,哦對啦大家都好嗎?別在意他,他只是來這兒看看索林是否還會拿出那份結婚邀約或者比爾博應該就靜悄悄地快速爬回河谷鎮然後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他覺得索林不會收回像那樣的邀約。或者他希望。可能。他曾常常好奇是否為時已晚。是否他的突然離去使他倆之間萌發出來的感情變壞,而他回去将只會面對尴尬的殘留下來的友誼罷了。但這可是索林,他在藍山用了幾十年注視孤山,固執地堅信他的小隊能夠從一條惡龍手裏奪回它。這可是寧願身陷囹圄也不要和精靈國王冰釋前嫌的索林。不,他沒法想象索林會不經過幾十年就放棄哪件事。
尤其是現在比爾博有時間仔細回想,記起了在多久之前他便開始看到那些溫柔的微笑。他不太懷疑和索林之間還有希望,他只是不曉得到底該如何提起此事而不會感覺難堪和愚蠢。
“我聽到了謠傳,說新來的商隊裏有個奇怪的旅人。”一個歡快的聲音在他馬車邊說道,而比爾博正擡頭凝視着一群矮人在主路上認真修建一座大拱橋,因此被驚得跳了一下。他環顧四周,随後對着朝他而來的騎手咧嘴笑起來。
“巴德!還是巴德國王,我聽說這現在是正式頭銜了?”巴德露出苦相,而比爾博笑得更樂了。如今這人類看起來略略像國王了,身着更上等的皮衣和服裝沒有破洞,即便依然很樸素。最顯眼的部分是他長外套背後交叉的黑箭,以及頭上那枚毫無裝飾的金冠。
“我讨厭這頭銜。讨厭伴随而來的騷動,但有工作要完成而某個人或許得确保能做到。”巴德對自己王室血統更多的讨論不屑一顧,仿佛那是樁令人不快的沉悶話題,比爾博揣測他真心是這麽想的。“什麽風把你一路帶回河谷鎮了,巴金斯老爺?”巴德繼續道,伸出一只手。
比爾博握住它并且在堅定地握手時止不住和暖的笑容。在攜帶阿肯寶石偷溜出來躲藏、之後的騷亂還有戰前讨論中他倆沒有多少機會說話,不過他當時挺喜歡他而且還沒發現自己确實想念這個不修邊幅的弓箭手。“哦就是來參觀,想着我要順道過來瞧瞧在迷霧山脈這一邊事情發展得如何。”
巴德挑起眉毛在馬鞍上朝後靠,以誇張的慢動作查看比爾博裝滿家具的馬車。“你覺得自己是不是為一次參觀打包的行李少了點?”他發噱地随口問道。
“蛤?什麽?”比爾博花了點功夫從旅行包袱裏拿出煙鬥然後聳聳肩,發出幾個不成句的聲音作為回應,咳嗽着用煙鬥指着周圍忙忙碌碌的場面。“這個,呃,你們幹了不少活吧?我幾乎認不出這地方了,看起來你們快要完成重建了。”
巴德斜眼撇了他一下,重新看向比爾博的馬車嘴角抽搐,然後他聳肩附和道。“索林國王……出乎意料地慷慨大方。”巴德嘴唇抿緊坦言,接着不情願地看向孤山。“在戰場清理幹淨、最後一批陣亡者安葬後,他騎馬來到河谷鎮,帶着三車他之前還緊抓不放的黃金。許多來自藍山和鐵丘陵的矮人們也來到此地尋找工作然後重建兩個王國。我承認這轉變很古怪,但我不準備探究任何主動幫忙的要求。”
比爾博嘆了口氣低頭看着雙手把玩的煙鬥。“這沒那麽讓人驚訝,”他輕聲說,“如果你真的了解索林的話。”
巴德聳肩。“原諒我,哈比人老爺,我曉得他是你的朋友,可我沒有太多理由向他伸出友誼的橄榄枝。我可以對他為我們做過的事表示善意的感謝,但我不必喜歡他,鑒于他曾給我和我的人民們帶來過苦難。”
“他不是——”比爾博停下來不得不在脾氣發作前吸口氣。他明白,從邏輯上說,巴德确實沒有任何理由喜歡索林。就算在生龍病前,索林都不怎麽親切和善,而且巴德的擔憂最終都坐實了,盡管不是因為巴德以為的那些理由。“他當時生病了。”比爾博嘆道。“他确實輕率魯莽野心勃勃,但直到龍病控制他之前,他一直都是信守諾言的人。”
“沒錯,”巴德思忖着比爾博話。“他沒有過來請求諒解,只是說他會堅持保留住自己僅存不多的名譽。然後他做了那麽多事。”河谷鎮之王又聳聳肩,看起來漠不關心。“最終,我可以說他信守了承諾,而我可以像一個國王和另一個國王那樣與他一起工作,但我不必喜歡他。”
比爾博哼了哼,巴德總是那麽利落坦率。“很公平。”他承認。“我很清楚索林可以非常……難搞。”
巴德俯視過來,再次撇向裝滿東西的馬車,然後回到比爾博身上。“你究竟為什麽來河谷鎮?”他問道。“別誤會,我很高興你來這裏,而且歡迎你随意住在城裏什麽地方,但我本以為你早就回夏爾去了。”
“對。呃。”比爾博擡起雙手微笑。“夏爾變得有點無聊。我還在思考自己到底要在這裏幹嘛。這真的取決于幾個呃……非常……重要的關鍵點。以及它們的成效如何。”
巴德點點頭,沒有再深究,比爾博對此十分慶幸,因為他真的不曉得弓箭手對他可能動身去和那個巴德才剛坦言不喜歡的矮人國王完婚會怎麽想。最終這件事總歸還是得發生,但現在比爾博還沒準備好坦白自己小小的私人遠征的目的。就連那些商人們也只是被告知他想要定居在離自己友人們更近的地方。不管怎麽說這倒不是謊言,所以是個比較容易堅持的說法。
“你會呆在河谷鎮過夜嗎,巴金斯老爺?”巴德問。“我家永遠歡迎你,而且這次我可以提供條件稍微好點的住宿,假如你需要的話。”
比爾博咯咯直笑,回想起上次從廁所進入的怪異經歷然後幾個小時都在巴德狹小的水上小屋裏哆嗦。“不,謝謝你但還是不用了。之後也許我會找上你,而且我們絕對該拜訪一下,在沒有即将到來的死亡或者被抓捕的威脅後。不過我有幾件事——呃——需要辦。而我擔心要是自己不前往那該死的山裏去辦事的話,就會躲在這裏好幾天來鼓起勇氣。”
巴德的眉毛擰在一塊,困惑于比爾博的躊躇不決。“那裏再也沒有惡龍了,如果你記得的話。”
“嗯對,而我确實要為此感謝你。但起碼我當時明确知道惡龍是什麽,以及它的危險。我恐怕自己幹了點蠢事,給整個遠征隊只留下一張字條便不告而別。而矮人們可以非常……情緒化。”
他被巴德爆發的大笑聲吓了一跳,驚訝地看過去,他想起來自己從沒真正聽到那人類對任何事情大笑過。“哦那個我聽說過一點!”巴德搖着頭竊笑。“你那小分隊裏有幾個人闖進來問他們的笨蛋飛賊有沒有逃進我家,但那時你早就和巫師走了。他們大鬧了一場。是一個戴怪帽子的,一個高個子光頭,還有國王的兩個年輕親戚,他的外甥,假如我沒聽錯的話。”
“波佛、德瓦林、菲力和奇力。”同時也是衆所周知整隊人裏最吵鬧的幾個,而且最不在意禮儀和尊重。比爾博瑟縮了一下,想象着他們可能引發的場面。“沒錯……真對不起。”
“呃,”巴德拍拍他後背笑道。“我猜想我遭受的難堪即将得到償還。我一點也不嫉妒你,我的朋友。”
“哦我也不。”比爾博嘆氣。“他們要麽把我抱得魂飛魄散,要麽揍我,或者兩樣一起做。總之,祝我好運吧,希望下次見你時我還四肢健全。”
巴德又大笑起來,接着朝他玩笑地行了個禮,而比爾博抓緊缰繩讓馬車重新上路。離城之前,他看見商隊裏的幾輛馬車和幾戶矮人家庭,于是在經過時朝他們最後愉快地揮手告別。幾個人擡起頭高聲道別,激動揮手。
他走得太遠已經看不清身後那個響起來的低沉嗓音的主人是誰。
“上呀夥計!”那聲音嚷道,清楚、歡樂,蓋過城裏的喧嘩。“去找你的國王吧!”
比爾博愣住了,頭一下子轉過去驚恐地凝視幾個商隊裏的矮人們爆發出響亮的哄笑。不少人加入進去尖叫着鼓勵的話語,包括祝他好運以及幾個更……黃色的祝福。
“哦不。不。不不不!”比爾博驚叫,弓起背,滿臉通紅,立刻把注意力轉回到路上,與此同時歡呼喝彩和噓聲一路伴随他前往伊魯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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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錯過了什麽事。”比爾博走到波佛旁邊,後者正在夜晚的篝火擺弄一根新木頭。“我去拿碗然後他就走掉生悶氣去了。”
“哦那個啊,”波佛擡頭看向索林身處的位置,後者遠離人群正意味深長地凝視遠方。“你想聽短版本還是長版本?”他挂着慣常的歪斜笑容問,朝旁邊挪開給比爾博騰地方坐下。
“我們來個短版本吧。”比爾博撲通一聲坐下,把腿前伸,“我估計長版本裏充滿悲傷的背景故事,而悲劇讓我沒胃口吃飯。”
“哦這點我高度懷疑。”波佛偷笑道,利落地剝掉木頭上的樹皮,手指飛快果斷地來回移動。“奇力說了什麽諸如甘道夫這次跑哪兒去了的話,索林說我們不需要他,菲力說有他在還是有點用處,尤其是在食人妖事件後,更別提他在巨鷹事件後治愈了索林,以及幫我們搞來巨鷹。索林生氣了,因為他的外甥們如此殘忍犀利地反對他。”
比爾博皺起鼻子,努力想通那個是怎麽會導致又一場戲劇性的生悶氣環節。“可是……甘道夫很有用啊。我本人挺喜歡有個巫師在旁邊。”
波佛把他的木工活放在一邊,聳聳肩,舉起雙手從比爾博那兒接過晚餐的稀粥。“我沒說他說得對!還有別去他跟前那麽說,他可能繼續生很多天悶氣,假如他曉得自己的外甥們以及他的飛賊聯合起來反對他并且支持,哦馬哈爾他叫他什麽來着?‘愛管閑事的尖帽子。’”
“哎這太可笑了。”比爾博哼哼道,瞪視着他們愛演、愛悶悶不樂的白癡領隊。“他哭喪着臉只是因為甘道夫不願聽命于他罷了。”
波佛聳肩。“再一次,我可不會當他面那麽說。”
“好吧他當然決定好了要在晚餐中途發脾氣。”比爾博嘆了口氣,呻吟着把自己從地上推起來,他的腿通知他它們不喜歡再次投入使用。
“你不覺得他該不吃晚餐就被送去睡覺休息嗎?”波佛笑道,而比爾博偷笑出聲。
“晚餐已經是幾小時前的事了。而且盡管我很樂意像呵斥小孩一樣責備他,我們偉大的領隊大概不需要明天由于沒進食而在什麽時候昏倒。”波佛咕哝了幾句哈比人和他們的食物之類的,而比爾博無視了他,把篝火上的大鍋裏煮着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倒進另一個碗裏。
“你真的打算過去?你曉得當他像那樣時跟他說不進去。Dehersu zirin kall”波佛朝索林的方向點頭示意。(譯注:Dehersu zirin kall的字面意思是敲打冷掉的鐵,即“沒有用”“做無用功”“你沒法改變頑固不化的人”)
“總得有人去試試吧,不然他會整晚待那兒然後明天會讓我們夠嗆。還有 derhuwhatsit 你個頭啦,謝謝。起碼我要去嘗試一下。” (譯注:比爾博沒聽明白波佛的矮人語,随意模仿發音) 把吃的拿在手裏,他向索林那兒走去。
“抱歉打擾你在這裏做的不管什麽事。”他開口道,對索林先吓了一跳然後再怒瞪他而感到一點兒高興。就偷東西而言,他是個垃圾飛賊,不過至少他擅長偷偷摸摸行動。“想着你可能需要點食物。或者充當食物的東西。”他伸手把一只碗遞給索林,後者怒發沖冠地瞪着碗,仿佛是在侮辱自己。
“謝謝。”他道,聽起來像罵人。“我不餓。”
“得了吧。”比爾博嘆氣,用碗輕輕推了推索林胳膊,把它又往前遞了些。“本人特別烹制的。用你喜歡的口味,加了特大塊的神秘塊莖。這一批我燒得尤其用心,不得不為此制造出某些全新的香料。說制造,我的意思是它們在我的想象中。”
索林目光從碗上擡高給了比爾博那個後者已經熟悉的眼神。那個眼神表示他不知道該拿哈比人怎麽辦,而且他決定不了是否該把困惑讓位于生氣。這個古怪的表情,近似于徹底的懷疑,在他從比爾博手裏接過碗時也沒有消失。
“真乖!”
困惑讓位于一記瞪視而索林猛地拉過碗,眯着眼睛看了比爾博幾秒随後勉勉強強吞了一口食物,這徹底破壞了他苦心維持的意味深長凝視地平線的造型。
“那麽味道如何?你知道我對自己燒稀飯的水平有多自豪。”比爾博戳戳他,在索林嘴角略略揚起時努力讓自己別歡呼起來。矮人用餘光瞥他,看到比爾博假裝殷切期盼而瞪大眼睛的表情而笑容稍稍凝固。
“難吃。”
“哦很難吃啊。”比爾博附和,飛快點點頭。“但我想要是有點別的配料,這飯還是有救的。”
“它只需填飽肚子就行。”索林指出,盡管他現在已經不那麽生氣咆哮了。
“索林。”比爾博堅決地說。“提醒我在這一切結束後好好給你做頓飯。”
索林又注視起他來,仿佛是被威脅而不是被請吃飯。“好吧。”他道,聽起來正在斟酌詞句。“我會記住你這頓飯的,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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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曾親眼目睹僅僅十三個矮人就連夜建起了一座堅固的壁壘,只是利用廢墟裏随便幾塊石頭,而且還擁有嵌入式的臺階、城牆和窺視孔,他現在可能還真沒法相信自己見到的景象。
臨時城牆已經消失,進入伊魯博的橋用光滑的石頭重建過,兩邊還豎着全副武裝蹲伏着的宏偉矮人雕像。曾經開着大缺口的地方現在是一扇嵌着鐵條的堅固木門,上面雕有符文以及利爪勾住巨石的渡鴉像。城門上的瞭望臺被重建,配有重重守衛,矮人們正綁好一塊巨石,仔細地鑿出一座新雕像,來代替之前索林曾下令拆毀來擋住入口的那座。
比爾博跳下馬車,牽着小馬過橋,他凝視着眼前的巨型城門,心髒砰砰直跳。即便身旁熙熙攘攘都是矮人(他過去從沒料到在藍山等消息的矮人們有那麽多),全都扛着錘子斧子等裝備,從主門旁邊一扇小門進進出出。
“Mahitdin!”(譯注:矮人語裏“停”的意思)
比爾博吓了一跳,他忘記了站在城牆上的守衛了。他停下來抓緊缰繩。
“你來伊魯博所為何事?”那聲音又粗又低,毫無耐心聽取比爾博的任何回答。哦他太了解那聲音了。比爾博把帽子往後推,擡起脖子眯眼朝上看,果然沒錯,從比爾博站的地方剛剛好看到一對寬闊的肩膀上頂着一顆亮閃閃的光頭。
“那個,”他沉吟道,音量大得足以飄到城牆頂端,“就只是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