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晨起時分,雞鳴破曉。
小月兒端了茶點,在門口輕叩,聽見裏面傳出動靜,才敢推門而入。
風月伸了個懶腰,從羅衾中起了身,烏發搖曳,正坐在鏡前梳頭。
上品的雪頂紅,茶香撲鼻,配上一碟子桂花糕,精致可口。小月兒剛放下托盤,便聽風月道:“小訓起身了吧?去,讓他過來,再去煮一壺雪裏白,加些冰糖和紅棗。”
小月兒聽了心裏直犯嘀咕,打量他莫不是轉了性?出了門朝窗外望了望,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呀!
到後院領上李靜訓,轉至風月房內,還沒進去,便見風月歡喜的将人迎了進去,兩扇門啪一聲阖上了。
小月兒抓抓頭,走了。
李靜訓被拉着坐到了床沿上,手裏捧着碗熱茶,喝下去甜絲絲的,胃裏一下暖和起來。
風月把他按在白羽被裏,傾身擁住,手捂在胸口上,雙腿夾住他的兩只腳,一只手環過肩膀,按在了後腦勺。
李靜訓完完全全的縮在風月懷裏了。
“剛睡醒,又睡?”
“怎麽,不行啊?”風月的嘴唇在小訓的額頭上挑逗一般的劃過,手也移到了胸前,指腹在他身上隔着衣衫不算溫柔的撚磨。
李靜訓剛起身就被叫過來,外頭只披了一件灰鼠褂,進了內屋,碳火燒得極旺,便只剩一件單衣。
他這就有些受不了了,掙紮了一下,道:“不、別碰。”
風月是閱盡人間春色的老手,幾下撩撥便能挑到關竅,他的嘴唇在小訓的脖頸處游走,所到之處無一不是酥酥麻麻,李靜訓想要用力去推開,卻發現手腳綿軟,半點使不上力。
此事二人雖然已有過經驗,但畢竟不多,出于李靜訓未經人事,又總是內斂羞澀,故而風月往往拿足了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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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靜訓身上的衣衫淩亂,呼吸急促,臉紅到脖子,風月亦是赤裸着上身,露出完美精線的肌肉。
他被他颠鸾倒鳳的侍弄着,牙齒解開衣衫,嘗盡了情欲銷魂的滋味,漸漸的,那種青澀稚嫩的念頭,也無力思考了,雙手遮着前額,向風月含羞帶怒的望了過去。
風月心下已經把握了七八分了,動作卻停了下來,笑了笑,望着他有些嗔怒的表情,道:“小訓,我問你一件事,跟我在一起,快活不快活?”
這話裏的情色意味挑到李靜訓敏感的神經,他憋着一口氣,就是不肯回答。
驀地,一陣刺激的快感電流般傳遍全身,流向四肢百骸,李靜訓的大腦一片空茫,肩膀不自覺的一抖。
風月含住了他的耳垂,輕舔濃吮,在游移到耳廓、耳尖,溫熱的氣息在一點點滲透。
李靜訓連腳趾都不自覺的抓緊了。
他的身體,風月實在太了解了。
雲騰九霄中,他竟冒出個古怪的念頭:風月的手段這樣多,自己在他面前如同脫光衣服的小孩一般,半點遮掩也無,而對他卻是全無辦法的,他高興了與我一同歡歡喜喜,哪天不高興了,尋了旁人,頭也不回的也就走了。
一時間,頭腦有些清醒了,身體有些冷了下來。
風月很快察覺到他的變化,“咦?”還未開口,便聽屋外傳來咚咚的叩門聲。
“風月少爺,有人找您。”
“不見,讓他滾。”
“不是客人,說是您的朋友。”
風月正要将人罵走,李靜訓在被窩裏用膝蓋頂了頂,示意他出去看看。頭發亂蓬蓬的,小臉捂得久了,紅彤彤的,像個小毛毛蟲,風月捏了捏他的臉蛋,親了一口,披上大氅出去了。
陳玉梅站在大堂的廊下,周圍的小厮路過都用異樣的眼神打量她,她低頭避開那些視線,小手不住的搓着,嘴裏哈出白氣,那個高挑的身影一出現,立即欣喜道:“風月少爺。”
風月一走近,見她穿着灰白的襖子,肩膀和袖子破了口子,爬出幾縷棉花,圓圓的小臉凍得通紅,便道:“有什麽事嗎?是你爹的病又不好了還是?”
陳玉梅急忙搖搖頭,欲開口又害羞,手指攪弄着衣擺,口齒不清的道:“你……我……不是,是……玉佛寺的梅……梅花開了,好多人……都去了……那個……”
不等她說完,風月便打斷她,“我今日還有客人,就先不陪你了,”走出兩步,卻給人攥住了衣角,一回頭,陳玉梅臉上挂着兩串淚珠兒,“明……明日也成,花期還有幾日,我等你。”
風月把衣服撤回來,正色道:“我不知是什麽樣的梅花,這麽稀罕,不過,你是清楚的,我操的是皮肉生意,做了這麽些年,也是做慣了的,大把的客人捧着銀子等我去,沒時間浪費在什麽梅花上。”
陳玉梅帶點哭腔的嗓音響起,“是玉蕊檀心梅,只開一期,好多人都去了,聽說只要一起看過梅花,就會在月老爺爺那裏牽上線,寫在三生石上,下輩子還在一起。”
風月一頓,這樣的表白他聽得太多了,早已經不再動容,小姑娘的心意足夠真誠,只是,心裏頭這麽大點地方,哪還能容得下第二個呢?
把傷害降低到最小的方式,就是直接拒絕。
随即他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
回到寝房,脫下大氅胡亂扔在地上,在火盆邊把自己烤熱了,才躺進被窩裏,摟住李靜訓。
“在想什麽?”風月在小訓耳邊磨蹭,“想我沒?”
李靜訓微微拉開些距離,道:“方才……那個女孩子,是誰呀?”
風月笑的風姿萬千,“有人,吃醋了?”
李靜訓不自在地扭了扭腰,“你同他說那麽許多,都是真的嗎?”
風月緊了緊手臂,手指在他心口畫圈,嘻嘻笑道:“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
李靜訓腦子轟的一聲炸裂,渾身僵硬,适才兩人的對話,一字一句,他聽得清清楚楚,未有遺漏,全刻在了腦子裏。
風月還想着那小丫頭口中的紅梅,既有這傳說,不妨一試,給這小毛毛蟲上個鎖,拴起來,以後再離不開自己了。
便用手肘碰了碰他,道:“今晚什麽都不許幹,跟我去個地方。”
李靜訓心神恍惚,猶自翻個身,道:“你看着辦吧!”
夜色漸暗,街市的燈火輝煌,從中心開始綿延百裏,若有那天上仙人往下望,定然覺得天幕上的點點繁星俱落下凡塵,變成人間煙火。
風月看時間尚早,現在玉佛寺內定是擠滿了人,不如晚些去,反倒清靜,便命車夫停了馬車,二人在半道上下來,沿街走走。
李靜訓被風月牽着手,寬大的衣袖下十指交握,每一寸都被牢牢扣住,他走在落後半步的位置,風月比他高出不少,隔開了迎面的行人。
他的視線轉向兩側的攤位,想起不久前買下的木雕娃娃,那時,只是随意的一瞥,竟一眼相中,恍惚的不知怎麽就想起那人,一笑起來亦是這般好看的眉眼,掏出大半的積蓄買下。
喝,難怪許多人愛慕,自己不也……
李靜訓口裏含着三分苦澀,有些自嘲的意味。
直到一個冰冰涼涼的觸感在臉上一擦而過,方回過神,擡手一抹,紅豔豔的。
風月手裏拿着個胭脂盒,站在小攤前,調笑道:“咱們小訓生得好看,這鼻子,這眼睛,鐘靈毓秀的,這要是打扮起來,也是個滿樓紅袖招的少年郎咧!若是群芳會上亮個相,給人一捧,還不迷死那幫臭男人……”
李靜訓扯了扯嘴角,心道:他果然是把我當做新鮮玩意兒罷了,玩夠了,便丢棄了。
風月還忙着挑選胭脂,小毛毛蟲一路都悶悶不樂的,他嘴上不問,心裏擔憂得很,皇權易主,這麽大的擔子,他的小毛毛蟲才十八歲,整個天下都要壓在他的身上,一想到這裏,風月只覺得連呼吸都不勻了,但他不能說,不能勸,更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表露出來。
“這個好不好?小訓喜歡芍藥還是汀蘭?還有青黛也不錯……”
李靜訓不喜歡這些東西,畫在臉上更覺得以色侍人,匆匆掃了兩眼,便推說自己累了,便離了小攤。
風月滿心讨人歡喜落了空,追上去,從袖子下面抓住他的手,拉着他拐進了小巷,照舊領先他半步,“這條路近,又清靜,不像那邊鬧哄哄的,咱們慢慢走,最多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李靜訓無聲的點點頭,對于此行的目的和因由,他一直沒有多問,現在,更加不必問出口了。
小巷幽幽,只有零星的幾點燈火,雞鳴狗吠,不知哪兒來的一陣陰風裹着塵土吹來,迷得人睜不開眼,風月将李靜訓護在懷裏,只這一瞬,變故陡生。
高牆之上驀地跳下一個人影,黑衣蒙面,袖子裏寒光一閃,電光火石之間,李靜訓只覺渾身的汗毛倒豎,敏銳的察覺危險的逼近。
下一瞬,他被重重的推向一邊,砸在高牆下,定睛一看,風月抄起牆角的一把破鐵鍬,與那黑衣人纏鬥在一處,肩膀和背上都受了傷。
“刺殺。”
李靜訓心念急轉,忙四下搜尋,翻出一根瘸腿的木凳,抄起就打上去,刺客松開與風月的僵持,退出一丈,避開這一擊。
兩陣對峙。
風月側身擋住李靜訓,握住鐵鍬的手,微微發抖,眼神似窮極的狼一般,盯着那黑衣人。
他們已經走出離正街很遠的位置了,此處地勢狹隘,人煙稀少,尋常擺攤的都不會經過此處,只怕……風月咬了咬後槽牙,心道:我若能拖住他,只要半柱香的時間,小訓便能逃到外面去,要如何才能拖過半柱香?
李靜訓的聲音從後方響起,“五哥,如果來了,何不現身相見,也許是你我在世上的最後一面了。”
片刻後,那黑衣人收劍膝地,一個瘦削的身形從幽暗中走出,音色暗啞,枯木一般,“不愧是小八,這麽快就認出我了?”
李靜訓越過風月,道:“五哥當初死裏逃生,這一年怕也是不好過吧!”
李靜霆咯咯的笑,如地獄鬼魅,“該是比你強些,堂堂皇子,靠賣身才能活下去,啧啧,我剛得知的時候真是高興死了,還有比我更慘的,呵呵,皇後娘娘和太傅泉下有知,怕是棺材板都按不住了,未免我登基之後背上殺兄弟的名,還是盡早送你下去給他們賠罪吧!”
刺客的手裏劍緩緩拔出。
風月鐵鍬脫手,直插過去,猛地拉起李靜訓向後跑,三轉四拐的,越過一個個窄巷。他從小在市井長大,對地勢很是熟悉,遠遠傳來李靜霆的氣急敗壞,“給我抓,今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風月憑着記憶穿行,兩人跑到運貨的碼頭,見遠遠一艘貨船正要離港,縱深一躍,跌落在沙袋上,黑衣人飛馳到碼頭,運勁将短劍擲出,直插入沙袋半寸,風月抱着李靜訓雙雙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