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磨豆子
許儀見李明夏敢做不敢當，氣得臉都紅了，“你方才明明就是笑了！青玉、阿朗和我都聽見了！你如今還敢做不敢當！”
與許儀一道的有他的閨中好友方青玉和周阿朗，他們約着今日同去鎮上。
周百金見狀不好，方青玉和周阿朗倒沒什麽，只是這個許儀，他娘是雲豆村的村長，他姐姐又在鎮上衙門當捕快，村中甚少有人敢招惹他。
即便招惹他，也沒幾個女人能在他手裏讨得了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她讨好道：“許儀弟弟，明夏她大病初愈，你別和她計較。”
“誰是你弟弟，我與你可不熟！”許儀冷哼一聲偏過半個身子，對周百金這種亂攀親戚的行為顯然很嫌棄。
“阿儀……”與許儀一道的方青玉悄悄扯了扯許儀的袖子，低聲勸道：“我們也沒事，算了吧，你姐姐還在等我們。”
方青玉知道許儀的性子，若是面前這兩個女人再說些什麽，許儀一定不會輕易罷休，如此更耽誤去鎮上的時間了。
周阿朗是被吓得最厲害的那個，此時驚魂未定地躲在方青玉身後不敢說話。
方青玉說話聲音小，帶着少年未褪的獨有嗓音，李明夏不由得看了一眼說話的人。
見他穿着灰藍色布衫，身形偏瘦，半垂着頭，隐約可見臉頰淨白，鼻梁挺直，垂下的長睫濃密，單看半張臉也是個俊俏男子，說起來醒來半個多月，村中男女她都見了個遍，方青玉卻好像今天還是第一次見。
許儀剛要和方青玉說話，注意到李明夏的目光，将方青玉拉到身後，怒目而視，“你看什麽！挖了你的眼睛。”
這群臭女人，色膽包天！他回去就要找他娘和他姐姐告狀！讓他娘和他姐姐來收拾她們。
李明夏收回目光，知道不解釋清楚，這事就沒完了。但又無法和他說前世今生的陰陽錯亂，只得一字一句開口道：“我只是，看野雞、綁着腿，飛起來的樣子、好笑，真的沒有、笑話你們、的意思。”
周百金趕緊幫補，“對對對，我剛才也覺着好笑，不信你們看。”好在手裏拎着的野雞還有幾分活力，周百金松了手，就見它們歪歪扭扭的飛起來，然後墜地……
那姿勢确實有幾分搞笑，許儀面上的怒火這才漸消，半信半疑道：“真的？”
“真的，”李明夏點頭，認真道，”我為何、要笑你們？吓到你們，我和百金，該道歉、才是。”
見李明夏模樣真誠，許儀的氣惱之意這才褪下。周百金連忙接話：“誤會，都是誤會，說開了就好，許家弟弟可別生氣了。”
這次，許儀沒有反駁周百金，俊秀的臉上也不再帶着怒意，嬌哼一聲，“既然是誤會，早說不就好了，真是的，耽誤我和青玉阿朗的時間。”
“那三位弟弟先請，先請。”周百金很是上道地走到邊上，讓他們先走。
見許儀三人走遠之後，周百金拍拍胸脯，圓潤憨厚的臉上滿是後怕，“我的媽呀，怪不得我娘說，男人都是夜叉。現在看來真真是這樣！”說完，她見李明夏明亮的眼眸盯着她，納悶道：“你看我幹嘛？”
“我告訴，你爹去。”李明夏說完這句話就跑。
周百金反應過來，吓得趕緊去追她，“嘿！明夏！還是不是好姐妹了，你還告我黑狀！”
……
走了很遠之後，周阿朗這才挽着許儀的衣袖道：“阿儀哥，還是你厲害，我看見那些女子，剛才吓得都不敢說話。”
許儀聽言一挺胸，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他一手拉着方青玉，一手拉着周阿朗道：“阿朗，青玉，你們倆個別怕，以後你們要是被那些臭女人欺負了就告訴我，我讓我娘我姐姐收拾她們。”
“嗯，謝謝阿儀。”方青玉溫聲道謝。
周阿朗也是連聲道謝，又聽周阿朗道：“阿儀哥，青玉哥，剛才李家姐姐看起來真的變得正常了。”
“我前幾天就知道了，和你說你還不信，這下你總該信了。”許儀在李明夏醒後沒幾天也跟着自己娘親去了一趟李家探望，本來他娘不許他去的，可禁不住他再三請求，還是帶他去了。
他乍一看到往日只會在村子裏傻笑的李明夏，突然變得正常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立刻去告訴他的兩個好友，可阿朗還有幾分不信。如今親眼見到總該知道他沒胡說吧。
“信了信了，我早該信阿儀哥哥的。”周阿朗還帶着少年氣的臉上滿是崇拜。
許儀有些得意起來，說起話來便無了顧忌：“說起來，李明夏如今恢複正常了，那她議親應當也——唔——唔唔——”
方青玉還沒聽完就趕緊去捂許儀的嘴，周阿朗後知後覺得臉紅着四下張望，見周圍沒什麽人。
方青玉這才放下手道：“阿儀，你身為男子這種事情在外可萬不能說，若被旁人聽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許儀剛才也是嘴比腦子快，想到什麽說什麽，見他們二人這般緊張，也知道自己不該背地裏這般議論女子的婚事，“哎呀，這附近不就你們兩個嘛，我就随口說說而已。”雖這般說，但他也自知理虧，聲音越說越小。
轉而又有些羞惱，氣狠哼哼地打了一下方青玉，“你幹脆叫頑玉好了，這般死腦筋！”
方青玉了解許儀的性子，也任由他耍小脾氣。周阿朗卻以為許儀生氣了，小聲勸道：“阿儀哥，你別生氣，青玉哥說得有道理，哪有男子記挂女子的……”周阿朗忽然恍然大悟地看向許儀，驚呼，“莫不是你……”
許儀當然知道周阿朗未盡之意是什麽，羞紅了臉要去打周阿朗，“好你個阿朗，你在渾說些什麽！”
三人鬧着到了村口，許儀老遠就看到自家姐姐，立刻腳步一頓，對方、周二人叮囑道：“剛才的話不許說給旁人，我姐姐也不行。不然我就不讓我姐帶你們倆去鎮上了。”
見二人點頭，許儀才放心帶着他們二人朝自家姐姐走去。
李明夏自然不知自己在背後被男子議論的事情，她與周百金尋到了趙初的住處，趙初正在院子裏曬草藥，同是女子，與粗眉大眼走路都恨不得起風的周百金不同，趙初眉目端秀，舉止有度，打眼一看就是個讀書人模樣。
就拿現在曬草藥來說，趙初能有那個耐心一根一根去晾曬分類，放周百金來，直接一籮筐給你倒下來，管他是三七還是葛根。
周百金隔着籬笆喊道：“初姐，初姐，看我們在山上抓到了什麽！”
趙初循聲望去，就見到周百金和李明夏拎着野雞站在栅欄外面，她面上帶了笑意，“你們倒是厲害，這個時節竟能抓到野雞。”
“那可不，明夏帶我抓的，我倆足足守了一個多時辰呢！”周百金一面說着，一面抓過一只比較肥的山雞遞給趙初，“喏，這只給你，給你娘炖了補補身子。”
趙初當即搖頭推拒，“無功不受祿。”
“有事麻煩你呢，不算無功。”在路上，周百金和李明夏就知道趙初平白無故肯定不收，早想好了由頭。
“你先說什麽事？”趙初問她們。
李明夏把背上的背簍拿下來，裏面放着她們幾天上山采到的草藥，“這個，托你去賣。”
“代賣些藥材而已，實在不值得一只山雞。”趙初明白兩個好友的想法，可一只雞放到鎮子上賣也能賣到二三十文了。
“我和，百金，也希望，你娘，身體好。”李明夏說話卡頓，但吐字清晰，輕易便能聽清她說的話。
趙初推拒的動作一頓，嘆了口氣：“如此，多謝，這份情誼，我記下了。”
在李明夏之前，趙初沒什麽朋友，也沒時間交朋友，她每日除了上山找藥材，就是去鎮上賣藥材，然後照顧她卧病在床的娘，日日忙碌。後來，遇見李明夏，才忽覺書中聖人所說不亦樂乎的境界。
趙初帶她們上山采藥教她們識一些草藥，遇見娘身體好轉些，還可以跟着她們摘果子摸魚，給家裏添點不一樣的色彩。日子雖然還是苦，但平添了些樂趣。
李明夏和周百金這份情誼，她趙初牢記在心。
和趙初道別後，她們倆一人提着兩只雞，就各自回家了。
李明夏提着雞回家時，看見爹爹正在趕雞回籠，不見娘親身影，多半是在後院看着驢磨豆子。
李楊氏回頭見着她提着兩只山雞歸家，有些驚喜，朝着後院喊：“鐵花，你快看，咱們女兒今日帶回來什麽好東西了！”
李鐵花應聲出來，見到李明夏手裏的野雞，臉上也帶了幾分驚訝，滿面笑容，連聲誇道：“不愧是我女兒，居然能抓到山雞，今晚可以添菜了。”
見李明夏回來，李楊氏也進廚房準備晚飯。母女兩人商量着先殺一只雞，另一只有點瘦，養兩天再吃。
李鐵花拎着雞就去殺，李明夏則進廚房問她爹爹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李楊氏笑着把她推出去，“哪有女子進廚房的，說出去要教人笑話，你快出去吧，我來就行了，你去後院看看豆子磨的怎麽樣了！”
李明夏摸摸鼻子，到底也沒和爹爹争辯，轉去了後院。李家的後院很大，一只黑驢正被蒙着眼在磨豆子，磨盤裏的豆子已經沒有了，黑驢還在一圈一圈地走。
李明夏拿起瓢往裏面添豆子，石磨嗡嗡地轉着，黃色的豆子被磨成奶白色的漿汁從四周流進凹槽，順着凹槽流進下面準備好的木桶裏。
只一刻鐘左右，殺完雞的李鐵花來到後院，瞧見自家女兒正在給磨盤裏添豆子，原是分外普通的一幕。但李鐵花眼眶有點紅，以前還癡傻的時候，別說給磨盤添豆子了，不把生豆子塞嘴裏都是好的。
李明夏聽到聲響回頭，就見李鐵花一臉感動地望着自己，大概猜到她在想什麽，喊她：“娘，站那想什麽？”
李鐵花回過神，掩飾着揉了揉眼睛，“沒什麽，有沙子進眼裏了，現在好了。”
李明夏自然不會戳破自家娘親這拙劣的謊言。
磨了十餘桶漿水後，李鐵花卸下驢牽到驢棚後，給倒了些吃食。回來與李明夏一同用紗布分離漿水中的豆渣，豆渣留着煮熟可以喂驢。
過濾後的豆漿放進後院的特制大桶中煮，要等煮開才能做下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