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聰明女盤糊塗娘
從侯夫人屋裏出來，陳鳳若帶着趙宜在花園裏悠閑的轉了轉。
陳鳳若琴棋書畫都不行，唯一能拿出手的，大概就是園藝了。花園後面，有她自己的花房，種着不少花，大多是些珍品。其中有些蘭花，還是已故侯夫人留給她的，都給收拾的不錯。
趙宜記憶中舅舅家的小院，也是那個小城最美的院子。很多花草，都是她娘從山上移來的。到了春夏季，滿院子的花啊，逼人眼的鮮豔……
“你爹回來的時候，咱們要開始準備菊花會了。這段時間，娘要經常在花房看着，有一些新品，不知道最終花開得如何呢？等吃過午飯，睡一會，你跟娘去花房瞧瞧好不好？”
“好。”
陳鳳若拉着趙宜的小手，朝她笑“今天這麽好說話，不怕花房裏臭了？”
“臭，花才開得好！”
“呵呵，這個宜兒也知道？”
兩個人回來不久，天依坊的人來了，量完尺寸，商量出試樣，都過中午了。
娘倆簡單吃了點午飯，午睡。
醒了後，張嬷嬷親自過來“大姑娘，夫人問您要不要去花房呢。”
“哦，這就來，嬷嬷，我和我娘的漂亮衣服什麽時候做好？”
“大姑娘，放心吧，給咱們加急做了，因為要的精致，所以時間不能太快。不過，您爹爹回來也得要一段時間呢，完全來得及。”
胖嬷嬷在給她穿衣裳“姑娘大了就是不一樣，愛美了。将來，咱們大小姐肯定是京城小姐中長得最好看的！”
“那肯定的！嬷嬷，我爹長什麽樣啊！”趙宜扭着頭問張嬷嬷。
“喲！可不是，世子爺走的時候，您還不到一歲，哪記得啊！“張嬷嬷本來傳完話要走，聽到這個，停下來腳步，站在趙宜身邊，也幫她整理着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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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爹爹啊，又威風，長得又俊！還特別有本事，是個大英雄呢！連皇帝老爺，都十分看重您爹爹呢。”
“那，我爹喜歡我嗎？”
“那當然喜歡了！世子爺說您是世間最好看的女娃娃，他臨走的時候啊，只要不出門，就抱着您，逗您笑。還拿新長出來胡子紮您臉蛋兒呢，把您紮得哇哇大哭，讓夫人好一頓罵！哈哈！”
劉嬷嬷也想起這事兒來，跟張嬷嬷一起笑得前仰後合。
那就是爹很寵娘了？
“那我爹喜歡我娘嗎？”
“那當然，世子爺可喜歡……唉呀，世子爺對夫人，當然是十分的好了！”沒好意思在小姑娘面前說些亂七八糟的。
“那，我爹給我漂亮衣服沒？”
“做了好多呢，有的沒上身，就小了，您長得特別快！夫人說別做那麽多，穿不了就浪費了。您爹爹說，我的女兒，還能在乎那幾件衣服？你沒上過身的衣裳好多呢。不過，您爹爹送您金鎖，金镯子，都還能戴。那可是在聚寶閣汪大師定做的，雕刻着您的名字，講究着呢！”
“是這個！”宜兒指着腕子上的金镯子。
“不是這個，比這個要好，上面有寶貝石頭呢，可好看了。夫人給您收着呢。”
“嬷嬷，你記着讓我娘找出來，我要戴着見爹爹，上面有我名字，要不然，爹不認得我！”
“大姑娘您真聰明。對！找出來，到時就戴上，世子爺看着該多高興啊。喲，您這一說，嬷嬷也想起來了，當時世子爺也給夫人定了一套金頭面，一整套下來有十八件，每一件都是一朵花，有半開的，有盛開的，有花骨朵，大朵的，小朵的，一件一個樣，那可真是講究啊！夫人頭發又多又長，又黑又亮，盤在頭頂，把那金花一件件的插在發間，別提多好看了。別看只是金子的，那可一點不俗氣！依嬷嬷看，整個京城，除了宮裏的娘娘，也就是咱們夫人，能壓得住那套首飾了！只可惜世子爺走的匆忙，都沒看見夫人戴。一會兒，嬷嬷回去提醒夫人，世子爺回來的那天，讓夫人也戴上，世子爺看到夫人和您，心裏不得樂開花？”
“嬷嬷，這個法子好！我第一聰明，嬷嬷第二。”
“呵呵，謝姑娘誇！”童言童語中，先把張嬷嬷調動起來，再去影響母親，看張嬷嬷的樣子，還是挺能幹的。
這些日子，趙宜了解到，當初娘從西北嫁來，只帶了一個丫頭和張嬷嬷兩個人。西北和京城本就不同，趙陳兩家門第財産也差距巨大……娘。烏鴉變鳳凰的典範呀。
那個丫頭到了歲數，成親了，現在和丈夫管着娘的嫁妝。
趙宜不知道的是，陳鳳若剛到京城時，趙煊也給她安排過嬷嬷。只是從她到京城一直到嫁進府裏，都是趙煊最忙的時候，什麽也顧不得，而繼侯夫人已經在府裏站住了腳。
侯夫人很有幾分南方人的精明，而陳鳳若又太粗線條，三下二下，也不知道怎麽的，給她安排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都調走了了。
而當時陳鳳若的注意力，完全在趙煊身邊的兩個管事丫頭身上，一個叫白梅，一個叫紅櫻，與她年紀相仿。長得好，又能幹，會說話，會打扮，跟趙煊關系親近，氣度上，比她還像主子呢。
陳鳳若太介意這件事了，再加上侯夫人不動聲色的慫恿。
她一進門，首先就把這兩個丫頭打發走了，趙煊知道後，愣了一下，但也沒說什麽。
白梅和紅櫻，再也沒想到這位世子夫人是這個做派，當時是哭的是死去活來。
侯夫人心裏高興，臉上卻表現得很為難，還費心費力的幫着那倆丫頭，找到府裏最出衆小子配了。
白梅紅櫻在感激侯夫人的同時，恨死陳鳳若了。
她們是家生子，府裏關系衆多，這一下，陳鳳若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呢。
要不是趙煊堅定的給陳鳳若臉面，恐怕她在這個府裏，都沒立足之地。
現在陳鳳若身邊的四個丫頭，都是侯夫人給安排的。綠萼，紫嫣，長得好，也能幹。黃橙，藍晶老實木讷。
綠萼和紫嫣當時也才十三四歲，侯夫人算是下了一步暗棋。沒當時刺激陳鳳若，本來想過兩三年能看笑話的。沒想到，趙煊成親一年多後去了南方，一呆就是好幾年。
趙宜邊往主屋走邊想着，爹回來之前，要有什麽事要提前做的。
“娘，張嬷嬷說，女兒有首飾放在您這兒呢，找出來，到時戴給爹看呢。”趙宜撲過去問陳鳳若。
“哦，也是啊。紫嫣，去把庫房打開。”陳鳳若大眼睛眨巴眨巴，從荷包裏拿出鑰匙。
紫嫣和綠萼，一直靜靜的站在一邊。
聽到陳鳳若吩咐，紫嫣輕輕行一禮，接過鑰匙，裙擺微動的去了。
趙宜轉頭看了看，留下的這個丫頭就是綠萼，皮膚白嫩，梳着偏鬏，插着幾件精致的銀釵。綠色衣裙，上面織着團花，削肩細腰圓臀，兩只肉頭的小白手交叉在腹部，說不出的一股風流之意。
下巴內收，稍含胸，腰卻筆直，打眼看過去，說是官家的小姐，也有人信的。
她表情中有一種疏離，不如張嬷嬷劉嬷嬷這般親熱恭敬。
“走，我帶你瞧瞧去。”
陳鳳若拉着趙宜到了旁邊的庫房。裏面滿滿當當，都是東西。首飾專門在一起，都是些錦盒，大大小小的摞着。
這些都是陳鳳若自己收的。
照理說，大家裏貴婦的首飾衣裳，都是有專門管理的人，她的四個大丫頭裏，應該是有管首飾管衣服的。
不過陳鳳若不願意，不放心，她更願意自己管着。
成親前後，丈夫送了她很多首飾，銀票。她哪見過這些？自己拿着都怕丢，哪肯放心給別人管？
緊緊的把着，開始時還能照看，到後來，越來越多，她性子也馬虎，又沒個章法，反正得着就那麽一堆，用的時候，要翻半天，這一翻，就更亂了。
張嬷嬷得空的時候幫她整理過，結果沒整理完呢，又翻亂了。
所以她現在的庫房的賬和實物是兩回事，越搞不清楚，她越嫌煩，最後，幾乎就是躲着這事兒了。眼不見為淨！
這會兒，她拉着趙宜找那套金頭面。打開一個盒子不是，打開一個又不是。
連續找了一會兒，就急眼了。
“咦，哪裏去了？我記得就在這裏的。”
又開始亂扒拉了。
張嬷嬷安排完事情，也過來了。
這個家裏，陳鳳若最放心的就是張嬷嬷，張嬷嬷一看“夫人，您想要什麽，跟嬷嬷說，嬷嬷給您找。”
“呃，要宜兒她爹給她做的那套鑲寶石的首飾。還要你說的那套金釵。還有……祖母給我的祖母綠的那套……還有……哎喲，我想不起來了。哎呀，沒事，宜兒她爹回來，肯定又給我帶新的了。別找舊的了，到時戴新的。”她得意的憧憬着，完全忘記了，這些舊的，許多她根本就沒戴過。
“好！先找這些，您別急，帶着小姐去玩吧。嬷嬷來找。”
張嬷嬷從不難為陳鳳若，基本上她說啥就是啥。
紫嫣站在門外，心裏暗笑，她不往前湊。這些事情，她是學過怎麽做的。
但人家不稀罕，還防着，自己要是往前湊，說不得以為自己心存歹意呢。
呵呵，只可惜那麽個高貴英俊的世子爺，怎麽弄這麽個貨來……
真是！
她無語望蒼天。
陳鳳若跟逃跑一樣，要拉着趙宜走“走，咱們去看花！”
趙宜說“娘啊，您先去，我要等嬷嬷找出我的首飾來。”
“一會兒嬷嬷找到了，你就能看到了，你在這兒還不知道等多久呢。”
“沒事，宜兒多等會，有新鮮的好東西看，娘，您有這麽多寶貝呢。”
“哦，那你看吧，喜歡什麽，就拿出來戴，這些都是你的。”
“娘啊，我小腦袋，能戴什麽？”
“呵呵，随你便吧，一會兒讓張嬷嬷帶着你去花房找娘。你可不許自己去，讓嬷嬷帶着，知道不？”
“哎！”
陳鳳若帶着紫嫣走了。趙宜的胖嬷嬷怕累，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等。
張嬷嬷面對這些盒子也有些發愁。
趙宜說“嬷嬷，你找那一邊，我找這一邊，慢慢來，不急。”
“夫人東西太多了，太多也犯愁。唉，這要在老家，想都想不到哦。”
“嬷嬷，我娘要是不願意管，為什麽不讓紫嫣幾個管呢？”
“哼，那幾個，笨的太笨，機靈的太機靈……嬷嬷不放心呢。”張嬷嬷嘟囔着。
“誰笨誰機靈啊？綠萼機靈吧？”
“呵呵，大小姐您知道？”
“我能看出來啊！”
“她沒做什麽您不高興的吧？”張嬷嬷一聽吓一跳，以為綠萼背地裏做什麽了。
“沒有。只是感覺她好傲氣啊，好像誰都瞧不起的樣子。”
“哼，那個死丫頭……”在這個院子裏，她是誰都瞧不起，對夫人也淡淡的。有幾次，夫人在說話，她在一邊兒，嘴角帶着嘲諷。
以為我看不出來呢！
世子爺在的時候，她甜着呢，那個時候才十三四的，就知道擺着個身段的。真惡心！
張嬷嬷氣哼哼的想着。
趙宜看她臉色不好“嬷嬷，我娘身邊的丫頭，不是娘跟你選的嗎？”
“大姐兒，您母親現在身邊的這幾個，都是侯夫人派來的。她們都是府裏的家生子。別說這幾個，您屋子裏的，也是這樣的。只不過您那邊的丫頭都小，有劉嬷嬷管着，還能看過去。可夫人屋裏這幾個，是真的不行。”
“嬷嬷，不行就換麽。”
“不容易啊……咦，找到這件了。”張嬷嬷高興了，放到門口的長條桌上，又繼續找其它的。
“有些規矩，也是後來嬷嬷才了解到的。您母親剛進府的時候，把您父親身邊的兩個大丫頭給打發了，唉，她們打小跟在您父親身邊兒的……當時，可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您父親對夫人好……現在這幾個，也是家生子，她們不太好用是真的，可是，也挑不出大錯。沒有理由打發啊！府裏的關系，都是連着的，比如綠萼的爹，都是采買部的二管事了，她哥哥，也在前院幹的不錯。聽說他家還盤算着，讓她小弟弟跟在世子爺身邊呢。她娘在後廚，管着器具庫。她嫂子在洗衣處也是小管事……如果要打發她，又沒理由，尤其是有了上一宗，到時夫人名聲可就……”
“哦，是這樣啊。那還真輕易動不得。”
“對啦！大姐兒真聰明。”
“嬷嬷不用擔心，等我爹回來，先找些好的，備着，然後找機會替換掉她們就是了……現在要是不要她們，那要誰？侯夫人派來的再不好用，還能再打發了嗎？”
“哎喲，大小姐說的太對了。咱們手裏沒人，打發起來不容易，要是再來的還不好，那不就左了？咱們這樣的人家，首先要用家生的，牢靠。還不能随便到外頭買去……也是麻煩呢。”
“是啊，擔了挑剔的名聲，又落不着好處，可不能做。”
“可不是，咱們這個侯夫人哪……”張嬷嬷悄悄的說“就是嘴甜心苦。好名兒落了，實實想想，什麽也沒做。”
“嬷嬷，我爹好幾年不回來，你跟我說說，我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我要注意，給爹好印象。不能讓我爹一回來，就惹他生氣。”
“咱們世子爺，脾氣不是很好。不過，那只是對外人，他對夫人，好着呢，對您也好。這才是好男人呢！”
“我也要對爹好呀，不能光讓爹對我好。”
“是呢。”
“我爹對娘好，娘也要對爹好才是。”
“大小姐說的太對了。”
“你看我娘，這裏亂七八糟的，爹爹要是看到他送的寶貝，我娘就這麽扔着，用什麽什麽都找不到，肯定會不高興的。要我是爹，就會不高興。”趙宜認真的說。
張嬷嬷又找到一件首飾，看着這裏的亂。
搖搖頭“您說的是。這幾天，嬷嬷好好的收拾一下。”
“大面上的要收拾好就成，要用的東西放在面上，讓我娘心裏有點譜。等将來爹給咱們找了人，讓那些人好好幹就是了。關鍵是，娘要認真的對這事兒。剛才娘說，找不到就算了，等爹爹給新的，這樣說是不對的。”趙宜小臉嚴肅，非常認真的說。
張嬷嬷拿着東西，愣在那裏，想着這些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