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只是兩人還未走出城門,中途殺出三個兇神惡煞的人攔住了他們。
“就是他。”為首的那人皺着眉,龇牙咧嘴,一臉兇相,帶着兩個跟他一般寬大身材的人快步沖着郁知夜來,“就是這江湖騙子,差點兒害了我娘性命!”
街市上原先人不少,這三個兇着聲四處亂闖的一來,稀疏的人群中自動讓出了一條路。
有人一邊閃躲一邊小聲八卦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郁知夜認得當頭的那個,前幾日他替他醫治過他娘。
于是他也便知道,今天這一出是沖着自己來的。
裴今新看着那氣勢洶洶往他們這邊來的,一愣,郁知夜就站到了他面前。
那三人很快到了他倆身邊,伸着手想要拖拽他倆。
郁知夜不知用了什麽巧勁,使裴今新和他沒被抓到。
對方仍想要當街帶走郁知夜和裴今新,三雙大手偏往他倆那伸。
郁知夜從腰間迅速摸出一把匕首,身形一閃,劃傷抓住裴今新手腕那人的胳膊。
見了血,那為首的李炎更是急眼:“你他媽傷我兄弟!”
手腳更是亂了章法,不管不顧地揪着郁知夜拿匕首的手,另只手高舉着拳頭要往他身上落。
旁邊兩個也同仇敵忾地将郁知夜當作唯一目标。
郁知夜看着比李炎身型小了一圈,武器又被縛住,眼神卻無懼色。
兩個都是不怕傷不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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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割在李炎手上,血滴滴答答地落,李炎緊皺了眉,強用着勁制住郁知夜。
另一人也要上來抓郁知夜,郁知夜眼神一凜,忽然發力扭轉身體,将李炎反按在地上。
“李炎!”兩人想要向前。
郁知夜用匕首抵在李炎頸側,細密的血珠染紅白刀。
他單腿把李炎的手壓在背上,沒說話,沒動,從李炎脖子上的傷擡眼看向李炎同行者,嘴上揚起一抹冷然肅殺的微笑。
笑得既挑釁又無所畏懼,像極了要殺人的鬼魅。
一番争執下來,郁知夜身上也挂了傷,手上也同樣被匕首割出了血。
裴今新未料到出門會有這樣一番劫數,此時也被郁知夜的神情弄得驚疑不定。
往日他沒什麽機會要與人動武,争執中他顧念着要護手和琴,躲避、回擊中身上其他部位受的傷反而多些。
他對現狀未感到畏懼,只是有點茫然,不知自己應該站在哪一方。
僵持中,三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郁知夜。
裴今新當然可以一走了之——本來他們仨也就沖着郁知夜來的,裴今新頂多是個被連累的。
相識不久,裴今新對郁知夜的了解能有多少。
說不定真是郁知夜用錯了藥,害了人,才有人來尋仇。
裴今新打不能打,毒不會用,無權無勢,站他身邊也幫不上什麽忙,也不知道這個忙到底是該不該幫。
況且對方雖是三人,目前看來,郁知夜倒像是占了上風,垂下頭的神色輕挑而嘲諷。
可裴今新稍一猶豫,還是站到了郁知夜身邊。
剛才一番争鬥中,裴今新還是傷了點手。他把琴重新背好,揉着手扯出個笑來:“諸位,有話好好說。”
郁知夜餘光中見他站到自己身邊,笑容反而一斂。
他自己瘋可以,不習慣自己瘋得不要命的時候還有人陪在他身邊。
“有什麽好說的!”李炎被壓在地上,掙紮無果還要嚷嚷,脖子上的傷口越劃越深。
脖頸越痛,聲音戛然而止。
郁知夜頓了一下,聽見聲音後視線從裴今新身上又回到李炎身上,笑容又恢複起來:“繼續掙紮叫喊啊,看看你嗓門能不能震碎這小刀。”
“……”郁知夜一副反派的形象令裴今新無語。
“你別欺人太甚!”捂着手的幫手一號喊道。
幫手二號拉着他,兩人都不敢靠近,怕郁知夜真傷了李炎。
這一番打鬧在大街上發生,他們身邊不多會兒就聚集了一群人。
剛才争執得厲害,沒人靠近,現在平靜下來了,看熱鬧的倒把他們圍成了一個圈。
“發生了什麽?”
“被壓在地上是不是城西賣豬肉的李家大兒?”
“好像是吧,我前日才在他家買過豬肉。”
“壓着他的那個的小郎君是誰?”
“不認識啊。”
“怪好看的。”
“站着的那個斯文俊秀的是不是彈琴的裴仙兒?”
“誰?”
“……”旁邊小姑娘給問這問題的大叔作出了非常詳盡的介紹,內含長段對裴今新的贊美之詞,“什麽?你說誰先動手的?那肯定是那三個魁梧的要欺負裴仙兒和他朋友啊。”
說着說着還泫然欲泣:“你看裴仙兒揉着手,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群不講理的傷到了。嗚嗚。”
“可是被壓着的那人脖子上還在流血呢……”她身邊的同伴試圖插話,被女子一蹬,瞬間閉嘴了。
人群中細碎的聲響不斷。
李炎是村裏屠夫,帶的兩人是他平日好友趙三和趙四——他旁邊攤子賣羊肉的兄弟倆。
三人都生得壯碩,加之來時氣勢洶洶,面露兇相,對上兩個瘦高男子,看起來就像是倚強淩弱。
他們仨見人多起來,心裏有些不安,氣勢弱了下來。
“有話好好說,你倒是先把李哥放了啊!”趙三見事情漸漸有些失控,聲量也低了下來。
“我有說過要有話好好說嗎?”郁知夜拿着刀未動,目光一直在刀和脖子間流連,那種亦正亦邪的氣息讓三人不敢輕舉妄動。
“你……!”趙四想向前,被趙三攔着。
裴今新心中暗自扶額,沒想到郁知夜也不是肯善罷甘休的主兒。
但一想,先動手是對方,先吵吵嚷嚷的也是對方,說郁知夜是被氣急自保的話,好像又能理解兩分了。
“不是我們不肯松手,只是怕我朋友一松手,你們仨又要糾纏打罵。”裴今新溫聲平穩地挽回局面,“你們可能保證他松手後,你們不再動手?”
趙三趙四遲疑,他們從小和李炎長大,之前聽李炎說不能放過那江湖騙子,卻沒想他們竟處于劣勢。
“放屁,”李炎又想大聲說話,又被脖子間的匕首威脅着,梗着脖子說出來的聲音就變成粗犷高音,“這庸醫給我娘治病越治越嚴重,你倆狼狽為奸,還想要我不糾纏?放什麽鳥鳥屁!”
李炎說話說到最後還破了音。
可這世道不是誰聲音大誰就有理的,他越情緒激動,群衆反而越覺得他恃惡行兇、越覺得他說的話疑點重重。
裴今新自然也察覺到如今輿論有偏向他們的,也聽到周邊幾個講話的可能是他樂迷,不分青紅皂白地替他說話。
裴今新覺得這樣不好,怎麽支持自己的人不是因為道理在他那邊,而是因為長相和才華呢?
但裴今新又按不住心中有點愉悅的小小得意,努力壓制着才把嘴角抿緊。其實……
裴今新以前被這樣魁梧的大漢打過。
當時他在一家賭坊前的空地彈琴賣藝。
他不知道那是家賭坊,只是因為那前面有片空地,他又沒力氣走得更遠了,才選擇了那裏,結果被走出賭坊賭輸了的客人打了一頓。
不是因為賭坊前不許賣藝,不是因為裴今新擋了什麽人的路,這一頓毒打來得無緣無故。
裴今新當年才十一二歲,跟着師傅走南闖北,常常吃不飽,也沒有力氣還手。
一雙手是為了練琴,被打也只能雙手抱着琴蜷成一團,結果差點兒被打得半死,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又跟着師傅到下一座城。
事隔經年,他方才看見李炎、趙氏兄弟過來,有一瞬間那時被打的場面又浮現在他眼前。
腳步沉得走不動。
過了那麽多年,裴今新也沒有多增長出能反抗的武力值。
看見郁知夜率先一步攔在自己身前,看見他輕巧的閃躲和在危急時将對手反制于地……
裴今新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被打時什麽都做不了的小孩兒,身旁的人群也不再僅是漠然圍觀。
坦白說,裴今新甚至在心裏生出了一點釋然的快意。
“當中必定有些誤會,諸位能否心平氣和地說話?”裴今新輕輕揉着手,試圖尋回理智鎮定地說道。
“對啊對啊,人家都沒說上幾句話呢,你們就先動手了。”人群中有聲援裴郁二人的,“你們那麽大個個子欺負兩個弱小的,害不害臊。”
聲音忽地比較大,大家都聽見了。
趙四瞪大了雙眼看向趙三,一臉無法理解:“哥,是我們在欺負他們嗎?!”
明明現在是那兩人看着斯文的在威脅他們仨啊!
“你別說了。”趙三咬咬牙,扯住他弟的衣袖不許他亂動亂說話。
趙三明白這事是他們挑起,但他們仨在打鬥中也沒撈着什麽好,自覺也是有苦難言,無奈下仍是要看清局勢。
“好,我答應你。”趙三至少看裴今新要比郁知夜好說話,“你讓他先松開李哥,我們再找個地方好好地談。”
“哥!”趙四有些不肯。
“聽我的。”趙三拉着趙四,眼神緊盯着郁知夜和李炎。
“那李兄願意嗎?”裴今新也看向李炎。
“草……”李炎磨着牙,半邊臉被按在地上沾了泥沙,一只眼睛睜不開,另一只只眼睛還要拼命睜大。
“李哥……”趙三沉聲勸他。
“行行行,有話好好說就有話好好說。”李炎終于松口,小心翼翼地動了動,低聲吼道,“快松開老子。”
裴今新勉強勸得三人講理,但到了郁知夜這,又不知道該怎麽勸。
他還沒想好怎麽好,只是下意識看向郁知夜。
郁知夜也注視着他的眼睛。
裴今新的神色裏似乎是什麽都沒有,沒有責怪,沒有懊悔,簡簡單單的,甚至顯得有點呆愣。
裴今新也甚至沒有開口對他說什麽。
默然對視半晌,郁知夜松開了壓制李炎的力道。
作者有話要說:
裴今新:?我好像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吧?
小劇場——
郁知夜:唯恐天下不亂
裴今新:但願世界和平
(但小魚也不會故意挑事哈,就是愛湊湊熱鬧什麽的。)
李炎:平平無奇一助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