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不高興的時候不都容易這樣嗎?”
邢刻最近時常能注意到那輛車。
準确說是兩輛。最開始是相當奢昂的車牌, 開到學校門口會被家長和學生齊齊回望的程度。後來車主似乎有所察覺,更換成了低調內斂款。
不過不管是哪款,車膜的隐私性都非常好。
也就是說, 從外面按理說是看不見車內的人的。自然也就無從确定兩輛車的車主是同一位。
但邢刻就是能确定。
其一是直覺, 提防了邢東海一年多時間,那種被人盯着就能立刻反應過來的直覺;其二是規律。
附中高一七點二十上學, 下午六點半放課。一周五天,周五下午少一節課。
這輛車每隔三天來一次,每一次早晚各停留二十分鐘。沒有左右, 仿佛盯着秒表計數。且每一次停靠的位置也都是一樣的。
有那麽一回- -就是上次陪許拙上學那回- -邢刻故意回頭,直接看向駕駛座。
他可以确定, 以當時校門口的人流量,以及他回過頭的短暫性, 如果車主不是在看他的話,絕無可能對上。
然而車主不僅對上了, 當天下午再過來時, 還換了個位置,簡直不打自招。
這車就是盯着他的。
但不是邢東海,邢東海那樣雜亂無章的人幹不出這種規律的事情。
也不是王哥的人,邢刻雖然和他們不歡而散過,但終歸沒有真正動到利益上去。再加上邢刻現在漸漸回歸校園, 撐死相看兩厭,到不了這個程度,這車已經斷斷續續來了好幾個月了。
至于其他人……
人名一個個被邢刻從腦海中劃掉, 最後只剩下一個邱少寧。
以邢刻對邱少寧的了解, 邱少寧也不是這種細致謹慎的人。而之所以邢刻最後會懷疑到他身上, 是因為那輛車的氣息和臨西市不符。
邱少寧和這裏已經夠有分別了, 那車比邱少寧更甚,仿佛一絲屬于臨西的氣息都沒有。
邢刻給老曹去了個消息,問他邱少寧最近還有沒有來店裏。
快年底了,老曹忙。邢刻猜到這消息他一時半會回不了。發完之後就把手機塞進書包,預備下樓去找許拙。
- -是的,已經放學了。
一班難得準時放課,邢刻更是從來不在教室裏拖沓。
只是他這次才剛剛踏出班級,就被人撞了一下。
是劉北辰。
附中高中部,熟面孔還是很多。
白靈、王思、劉北辰,都在這裏。與此同時,劉北辰還考入了邢刻所在的高一一班。
只不過小學時期成績還很耀眼的劉北辰,在後來的學習中也不知怎麽的,變得越來越吃力。到了高中,幾乎是拼盡所有才考到了附中一班,且是最後一名的成績。
也許對其他班級來說,他們現在還只是高一,不着急。但對于附中一班來說,高三從入學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劉北辰在這樣的班級裏當吊車尾,簡直一天比一天透不過氣。
鼻梁上架着很重的鏡框,人也變得胖頹,不仔細看的話,幾乎都要認不出來了。
而對比之下,邢刻同小學時期也早就雲泥之別。
兩人之間哪裏還看得見當年耀武揚威的班長,和狼狽賣魚小子的影子。
或許就是因為當初的那場經歷,兩人同班數月,到現在都還一句話沒說過。
座位不在一個區域,現在的劉北辰也不熱衷于做班長了。
他這次撞到邢刻不是誠心的,就是回班的路上還在看習題,一個不小心就撞到了。
他下意識說了句“對”但擡頭看見是邢刻時,又一下子給憋住了。整張臉都漲得通紅,好像被誰施了定身咒一樣。
邢刻沒搭理他變來變去的表情,拉回被撞歪的書包帶直接下了樓。
等了一會兒,四班也就放課了,許拙垂頭喪氣地從裏邊走了出來。
升入高中- -準确說是變聲之後,許拙突然開始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這就好像遲到的青春期。說好吧,也好,畢竟以前的許拙實在是太乖了,随和得像個老頭,叫人怪心疼的。但說壞吧,也的确有點壞,在高中這個年紀進青春期,那可真是臨考前學蹦迪。
好在,同人家家孩子大鬧天宮級的青春期比起來,許拙這青春期來得也比較像小泡泡- -特別小打小鬧。
他所謂的在意形象不是改校服,只是買了個很拉風的、會反光的單肩包罷了。更任性一點兒,那就是非得邢刻跟他一塊兒買了個一模一樣的。
這兩都是限量款,拉風是真拉風。導致他們一塊兒上學的時候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
然而邢刻并不喜歡這種花裏胡哨的東西。要不是為了陪許拙,他絕對不會背。
許拙內心顯然也知道這點,但他就是要邢刻背。說直白一些,就是鬧邢刻。
這是許拙伴随着成長,性格裏越來越特別、且明顯的一個部分- -愛鬧。
這種鬧不是嘴上開開玩笑,而是真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鬧。
非得要形容的話就是有點像小孩,那種想引人注目的小孩。明知道父母會生氣,卻還是故意去做一些惡作劇。其目的是引起父母的注意,父母注意了,小孩就高興了。
當然,許拙不是小孩,他也不只是為了博取邢刻的注意力。他博取的還有一種叫包容的東西。
他故意這麽鬧,然後邢刻願意包容他,許拙就會滿足,就會高興。尤其是在最開始邢刻表露出不樂意,但最終還是妥協時,許拙的眼睛會彎得更厲害。
這樣的小心思,恐怕連許拙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至今還覺得他只是喜歡逗邢刻而已。
反倒是邢刻注意到了。
這種行為真的深究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第一是,包容在邢刻身上是罕見品質。也就是說,許拙追求的是一種特殊待遇。而第二則是,許拙從來沒小孩子過。
也是在意識到許拙這種行為背後的目的之後,邢刻再一回想,才發現從小到大,許拙可愛過,膩人過,但他沒有小孩過,沒有任性過。
反倒是接近成年的現在,開始出現這種行為了,好像已經壓抑了許久,卻只對邢刻一個人這樣。
邢刻願意縱容。
然而,許拙的青春期卻顯然沒有因為他的一次縱容而停止。這天兩人放學之後,邢刻就明顯感覺到許拙的狀态不對勁。
以往騎車回家叨叨個不停的人,今天不說話了。
車輛等紅燈停下來的時候,也不會一個勁把眼神往邢刻身上丢,而是兀自站在那看指示燈,然後手插口袋裝深沉。
表面看着挺酷,眼裏全是憂愁。
“被老師罵了?”幾次下來,邢刻問道。
許拙瞥他一眼,迅速收回視線:“沒。”
邢刻揚眉:“那表情那麽痛苦。”
“馬上期中,壓力有點大。”許拙忍不住摸了摸嘴唇。
“別摸。”邢刻皺起眉頭:“髒不髒。”
許拙頓了一下,然後把手垂下了,專心等紅燈。
邢刻也隔了一會,才接着問道:“為什麽這麽緊張?最近進度沒跟上?”
紅燈快結束了,許拙在風裏說着說着又開始犯愁了,有些許納悶道:“也不是進度沒跟上,就,就是快考試了,緊張啊。”
邢刻沉默片刻。
他想說一個期中考試,不涉及分班,許家在這方面對他的要求從來不嚴格,許拙也并非完全沒有實力,所以他不理解為什麽許拙會這麽緊張。
但這話沒法問,伴随着兩人相處時間越長,準确說是邢刻越長大,能意識到的事越多,他就越覺得,許拙內心其實也是有很多秘密沒有同他分享的。
比如當初為什麽在幼兒園一下就選中了他,往後還那樣锲而不舍,邢刻就一直到現在都沒想明白。
很快,兩人回到了秘密基地。
他們最近在秘密基地的時間比較多,許拙甚至會睡在這邊。
這是因為孫芳麗和許清朗已經租好了高中部附近的房子,在準備搬家了。
過程中沒有關店,夫婦兩是兩頭跑,顧不上許拙。每天忙回家看個眼巴巴的圓眼娃覺得心煩,孫芳麗就索性伸腳一踹,把他踹到了邢刻那裏。
許拙高高興興地背起書包就走,後邊的孫芳麗還嘆了口氣。
無奈地和許清朗說了句:“兒大不中留。”
不過這歡脫的氣氛已經是一周以前了,完全無法帶動現在的許拙。
他不僅放學回家的興致不高,回到秘密基地以後,興致還是如此低迷。
開門後洗了個澡,連功課都不看,就直接給上床睡覺。
次日周末,這樣換換心情也沒什麽問題。
然而身後的邢刻卻回頭看了側躺在床上的許拙一眼,随即收回視線,在桌邊幹站了一會兒。
邢刻想問題的時候沒有小動作,就只是幹站着而已,不知道的會以為他是在發呆。知道的才能從他之後的動作裏判斷出來,他之前應該是在腦海中思考很久了。
只見邢刻在桌邊站了十五分鐘後,轉身也上了床。
他的動作很小心,因為許拙已經在床上悶聲不吭地躺了有一會兒了,邢刻不想打擾他。
然而這張床初中的時候容納他兩就已經很費勁了,如今高一,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即便邢刻動作再小心,抵達許拙身邊,然後側躺下來的過程中,手也不小心碰到了點不該碰到的地方。
不該碰到也就算了。
問題是這地方狀态不是很對勁。
邢刻一愣。
随即低頭看了眼,确定自己沒想錯,才重新擡起頭來,頭頂上緩緩發出了一個問號。
許拙一動不動,好像已經死了。
但耳尖卻違背主人的意志,一點點向上蹿紅起來。
邢刻眯起眼睛,又掀起被子看了第三次。
對面的許拙忍無可忍,擡手“啪”地一下就把被子給壓住了,那雙原本閉緊的圓眼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惡狠狠地瞪着邢刻說:“看什麽看,沒見過啊?不都容易這樣嗎?我又沒碰,你幹嘛這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我哭了……這章我九點前就寫完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和昨天的定時都是失敗的……勤勤懇懇寫一個月,全勤沒了QAQ……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