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那你脫了
比賽結果是在初三的尾巴出來的。
- -邢刻最後還是去參加考試了。
他當時其實很不願意, 連上車檢票時的動作都是機械的。
他當時還沒有想明白,而支撐他在還沒想明白的時候,依舊踏上考試道路的, 是許拙那天送他上車的眼神。
哪怕心急得要命, 恨不得馬上沖去爸爸身邊,許拙最後也多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裏含了淚, 還包裹了很多東西,總結成一句話就是- -他希望邢刻能過得好一點兒。
邢刻當時不知道怎樣走是好過一點兒,但他忘不掉許拙的那個眼神。所以他去了。
成績自然是引人注目的好, 省賽第一。可讓臨西市那閑出屁的報紙高興瘋了,連着給了一周板塊。
但至于邢刻到底是因為什麽, 才在那樣的高壓之下依舊選擇參考這件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連事情過去, 許拙好奇問他,他也沒說。
他是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後才告訴的許拙, 纏綿在枕邊的訴說。
沒辦法, 這人就是這麽內斂。
別管他選了哪條路,伴随着成長,他的性格就是越來越內收。除了許拙,沒人能看懂他情緒的起伏。
許清朗夫婦當時因為那封信感動得不得了,當天晚上就讓許拙把邢刻帶回家。急忙下班的老楊也沾了光。
吃飯的時候兩夫婦提起信件, 都忍不住掉了眼淚。老楊談女朋友之後越來越心軟,也跟着掉。反而是寫信的邢刻本人一臉面無表情。
那畫面別提多滑稽了。
也就好在大家都了解他的性格。
存折邢刻沒拿走,他給出去的東西就不收回, 孫芳麗夫婦說什麽也沒用。
最後沒辦法, 只能算是代為保管, 寄存在孫芳麗夫婦這裏。邢刻以後自由存取。
老楊後來說邢刻舍得, 那麽多錢擱人家家眼都不眨一下。
邢刻也确實舍得。一方面那不是人家家,另一方面存折在孫芳麗和許清朗那,會給他一種風筝的感覺。
他是風筝,線在許家。
他有人牽,有人管,有地方可去了。
高興沒過幾天,邢東海就出來了。
他出來之後,果然像所有人預想的那樣不安生。
尤其是在他看見臨西市報紙那七天公告之後,簡直像瘋了一樣,每天怒目圓瞪地出去找人。
然後邢刻就開始報警。
那幾年,邢刻幾乎是報警專業戶,他見到邢東海就報警。
而邢東海之前被抓一次,邢刻報案一次,雖說在當時不能立刻将邢東海限制起來,但在後面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作用。
整個臨西市的警察都認識邢東海了,他惹一次事就刷一次臉。以至于最後走到街上什麽事沒犯,路過的警察都得把他抓來盤問一會。
邢東海脾氣大,向來唯吾獨尊,哪裏受得了這種待遇。那七天更是如此,直接和警察打了起來。
成為警局的熟人不是什麽好事,一個人的力量很多時候也真的鬥不過群體。
邢東海第一次鬧事的時候,大家還很害怕,覺得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亡命徒真的不好惹。
但後來他被抓多了,被問多了,真的成為了道德法律雙重過街老鼠之後,就沒人再像以前一樣怕他了。
光腳的怕不怕穿鞋的,那得看哪邊的人多。人們一旦把一條戰線站死了,那以前的亡命徒就是後來的紙老虎,誰都敢對他翻個白眼。
邢刻和許拙順利升入了高中。
好消息是,許拙在上一世記憶的不斷衰退,以及後來心漸漸定下的不斷努力學習中,順利直升了附中高中部,還考取了一個不錯的班級。
但壞消息是,邢刻沒辦法再一次在升學考裏朝許拙靠近了。
他連升學考都沒有參加,是附中校長點名的新一屆一班人選,附中歷史上從未有過,堪稱風雲人物。
升學考那天,許拙去考了,邢刻靠着車在門口等他。
出來的時候,他那慣性冷漠的表情被同學們瞧見,還以為是優哉游哉的炫耀,一陣倒喝彩鬧他。
所有人擠來擠去,初中就這樣畫下了落點。
同小學畢業照比起來,許拙和邢刻在再一次畢業定格中,眉眼明顯都變得更成熟。一個明豔,一個深邃。
在許拙的強烈要求和暗地裏猛烈掐腰下,邢刻在初中畢業照上,留下了一個很淺很淺,旁人幾乎察覺不到的笑容。
但許拙看得見。
他把這張畢業照擺得可高了,就準備用來應對往後三年時間裏,和邢刻不在一塊的時光。
當然,也不一定有三年那麽長。
因為許拙已經決定了,他接下來三年的時間會努力朝邢刻所在的班級前進。
成功比成省一的邢刻理所當然地進入了省隊,但因為臨西附中也是省內相當有實力的高中,升學率高得吓人。所以省隊給了邢刻選擇,他可以留在學校繼續上課,只要寒暑假去邊北那邊集訓就可以了。
這樣的榮譽待遇,不僅許拙高興,周立也高興。
這是他帶的第一屆學生,而邢刻給他開了一個太好的頭。雖說努力開通比賽通道的時候,周立有過狼狽,但最終的結果卻好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畢業的時候,周立在私底下對邢刻說。他往後還有至少三十年的教學生涯,而邢刻作為大師兄,他永遠都會是學弟學妹的榜樣。
周立沒說讓邢刻一直成為,他只說邢刻永遠都會是。
這就是肯定了至少初中以前邢刻的表現。為往後得以支撐他的人生回憶添磚加瓦。
這話說得其實很暖,是老師的一片心意。但邢刻已經越來越悶了,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
也就好在許拙在他身邊,聽完後能替他兩眼發光。
學校是家庭的延伸。邢刻出生在那樣糟糕的家庭,卻一路都在遇見好的老師。
這讓許拙忍不住覺得,邢刻在脫離邢東海以後的未來,肯定也會變得很好。
初中徹底告一段落後,在臨近高中之前,還發生了一件事。
許拙他,終于變聲了。
他這一世不知為什麽,所有的身體發育都很遲緩,和上一世的軌跡完全不一樣。孫芳麗險些要帶他去看醫生了。
就在許拙含淚懷疑擁有上一世的記憶,是不是要用他的發育成熟來換的時候,他終于趕在男生發育期的最後那條小尾巴上,顯露出了長大的特征。
長大可好玩了。
許拙那個暑假閑着沒事就給邢刻發短信,分享自己的物理成長情況- -在邢刻在邊北集訓的時候。等回來之後,還纏着邢刻複述,好像短信發的和嘴裏說的有什麽不一樣似的。
內容那叫一個事無巨細。
要不是邢刻拒絕,許拙簡直要掀開給他看了。
“阿刻,你和我有隔閡了。”被拒絕的那天,許拙很傷心,坐在邢刻的床上,哀怨地看他:“你是不是在邊北認識了什麽朋友?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是吧?”
邢刻當時在做題,沉默了一會後,擡起頭來盯着他看,說:“那你現在把褲子脫了。”
許拙:“?”
“我不要!”
他一邊說,一邊一轉身就鑽進了邢刻的被子裏。
他主動給邢刻看,就是想看他拒絕想看他躲,覺得瞎說話鬧他好玩。可現在變成邢刻發起進攻,那味道就完全不對了!
前者許拙會覺得好笑,他就愛跟邢刻皮。後者許拙會覺得……身上怪熱乎的。
也許因為正值熱夏吧。
讓他忍不住喊邢刻:“阿刻,空調溫度再低一點兒!”
桌前的邢刻瞥他。
附中初中部和高中部的距離有點遠,不在一個地方。
因為高中比初中更重要,所以孫芳麗在琢磨着搬家。而與此同時,邢刻也在琢磨着搬家。他那個地方太陰濕了,住起來還是不太舒服。
不過這個事邢刻不着急,許拙也不着急。
兩人上學之後先熟悉了一下附中高中部的環境。其中邢刻在一班,許拙在四班。
他們如今都長高了,也變得越來越耀眼。每次進入學校的時候,都有女生看他們。
高中的學生比初中的更大膽,有些學姐還會主動調戲學弟。
其中,在這方面業務發展比較好的是許拙。
沒辦法,誰讓他看上去比邢刻好接近那麽多。平日裏愛打球,會畫畫,還脾氣好呢?不知不覺就成了女生眼中的陽光少年。
許拙對每一個人都很好,但和他一起進出的永遠只有邢刻。
這個養眼組合很快就風靡了附中,時間過去沒多久,就幾乎全校的同學都認識他們了,
邢刻對這點是沒感覺的。認識他的人再多,敢來和他打招呼的人也沒有幾個。
反倒是許拙忙碌得不行,每天從附近街道就開始和熟人打招呼,一路打到教室,不帶停的。
要有時候碰見了成群的球友,或者和他關系好的學姐,動作就更慢了。
許拙有時會覺得這樣耽誤了邢刻的時間,感到不好意思。但因為邢刻回回都會一言不發地等他,臉上沒有絲毫不耐,手裏該看單詞本看單詞本,該看書看書。
漸漸的,許拙也就自如多了。
不過他還是會盡快結束這一大早的社交,然後早早陪邢刻上樓。
正常情況下,他們的早晨都是這樣的。
然而進入高中以後沒幾個月,有一天早上,當許拙和朋友說完話,下意識要拉邢刻走的時候,卻發現邢刻并沒有在像以前一樣背單詞。
而是回過頭來,朝校外看去。
他視線的盡頭停着一輛黑色的車。車型在整條附中街上都算顯眼,一看就價值不菲,最近好像經常停在那裏。
許拙說:“怎麽了?”
邢刻緩慢地收回視線:“沒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新的一卷開始啦。
親生爹媽對阿刻的态度未知,但至少都是文化人。阿刻也長大了,還有出出一直在,相信他們能解決。
感恩,鞠躬了,謝謝大家願意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