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人好像也就是他的了
邢刻對邢東海不在意, 許拙卻無法和他一樣。
他覺得邢東海就是個瘋子,他那樣反對邢刻去做一件事,幾乎是許拙認知以來的頭一回, 連邢刻不回杏花苑邢東海都沒管過。
即是如此, 他肯定不會輕易放棄。
許拙覺得很不安。
于是在接下來的那段時間裏,他對邢刻嚴加看護。平日裏上課的時候不允許他單獨出去, 再忙也得跟上;放學後更是如此,不僅要送邢刻到家,晚上還經常會賴在邢刻那裏, 生怕他出什麽事。
這簡直是捧在手心的待遇了。
邢刻對許拙的做法偶爾會表現出覺得他操心過度的嫌棄。但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許拙每一次黏上來, 邢刻的眉眼都是舒展的。
那是一點兒被酒鬼老爸纏着的不悅都瞧不見。
有時還會故意一個人先走,看許拙慌裏慌張追上來的模樣。
那模樣裏透出的滿溢的在乎, 讓邢刻上瘾。
許拙要這樣密切地關注邢刻,回家的時間難免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減少。
他總和孫芳麗說是去劉良家了, 劉良倒是在配合許拙對口供。
可謊言卻不可能一直湊效, 孫芳麗最近就起了疑心。
她似乎是聽說了什麽,許拙再要出去的時候,堅決不讓,險些要同許拙吵起來。
許拙也是難得地不肯對媽媽示弱,等外邊的天都黑了還依舊犟着。
最後是許清朗在中間周旋, 許拙才得以披星戴月地跑出家門,朝邢刻的秘密基地一路狂奔而去。
這天的天很黑,月很亮。
空氣極其清新。
許拙跑得整個人的心都快要飛起。
說起來, 他這段時間其實總和邢刻呆在一起。雖然時間上來說沒有以前在杏花苑時的那麽長、那麽密切。但因為如今他們相聚在一起的地點大多是邢刻租的那套小房間, 私密感很強, 沒有任何人能看見。
這種屬于自己的小空間感是和從前不同的, 許拙特別喜歡。
分明昨天才去過,可今天稍微晚一點,心裏就已經想得不得了了。
那條巷子裏的街道還是又窄又黑,只有月亮照在積水上的粼粼光芒。
許拙一路闖進秘密基地的時候,邢刻正好才洗完澡,從浴室裏走出來。
天氣是越來越熱了,他洗澡出來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短袖。被沒幹的水沾得一塊松一塊貼在身上,驚訝地看着進門的許拙。
這房間的鑰匙許拙是有的,邢刻在這種地方倒是對他沒有秘密。
短暫的驚訝之後,邢刻恢複了神色說:“我以為你今晚不來了。”
許拙喘着氣:“我也以為,但我爸幫我了。許清朗同志關鍵時刻果然不會掉鏈子。”
“怎麽不電話說一聲?”
“手機沒電啦。”
邢刻身上很涼,是初春洗了澡後的體溫。可一路跑過來的許拙身上卻很熱。
邢刻看了他一會兒,讓他把門關上。随即走進房間,給許拙開了風扇,讓他過來。
許拙是個燥熱的,這個年紀的少年沒誰不燥熱。嫌風扇不夠勁,道:“開個空調呗。我跑太熱了。”
“三月開空調,想進醫院?”
“不開我感覺我都快中暑了,那不還得進醫院。”許拙熱得臉都皺起來了。
邢刻站在電扇旁偏眸看他,說:“不會,過來,一會就好。”
許拙試探地朝他走了兩步,卻還是皺起了鼻子,說:“不行,太熱了太熱了,發燥。你這還有水不?要不我洗個澡。”
邢刻還沒來得及說話,許拙就脫了鞋一個轉彎進了浴室。
“沒水也成,我洗冷的正好。太熱啦,我真是從家裏一路跑過來的,髒死了。”
說完之後就“砰”地一聲把浴室門給關上了,站進了滿是邢刻味道的小間。
外邊的邢刻見狀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直到聽見裏邊淋浴的聲音,才很緩慢地将視線挪回來,看向了衣櫃。
水是有。但許拙那一身汗洗完,穿什麽?
許拙洗澡很快,十分鐘不到就結束。
洗完之後果然清爽多了。
出來的時候,邢刻給他拿了套自己的衣裳。
他雖然比許拙高一些,但兩人還沒有什麽劇烈的體型差。衣服在許拙身上是能穿的,就是寬松一點兒,一個不留神領口就會往外滑。
許拙不在意這些。
寬松對現在的他來說是正好的,洗完澡就在電扇前放風,讓那冷風直接往領口裏灌,舒坦到不行。
邢刻怕他吹病,說只能開十分鐘。
許拙嫌棄地皺了皺鼻子,罵他小氣,邢刻不理,到點直接拔電源。氣得許拙在床上攤了個八字,說夜裏不讓他睡床上。
然而這對邢刻能有什麽威脅。
見他一點反應沒有,好半天之後,無聊的許拙還是溜溜地跑去了他身邊。
這房間本來是只有一把椅子的。
但自從許拙經常來之後,就多出來了一把。新的是從老曹店裏拿的,是把軟凳,特別舒服,拿走的那天老曹肉疼了一晚上。
許拙就坐上邊,然後探腦袋問邢刻說:“你幹嘛呢,看書?”
邢刻架着鏡框:“嗯。”
“看比賽的書?”
“嗯。”
“行吧,确實得看看,下周周末就得比了,票買沒?”
“買了。”
“我的呢?”
邢刻沉默。
未成年沒法獨立購票,但二代身份證這時候已經有了。邢刻是把身份證給老曹,讓老曹去買的。許拙聽說了之後,就把自己的身份證也塞給老曹,讓老曹買。
但到要拿票的時候邢刻卻沒吭聲。
“你沒買?”許拙頓時豎眉道。
“你可以不去。”邢刻答非所問。
許拙不理解:“之前不是說好我陪你去考試嗎?怎麽就突然不用我去了呢?”
“阿姨會不高興。”孫芳麗已經不高興了:“其實你最近也可以不用來,考試沒幾天了,沒事的。”
“你說什麽呢,就因為考試沒幾天了,所以才更應該來啊,誰知道邢東海什麽時候突然冒出來?”許拙有些急了。
他內心對這件事是很害怕的。
邢東海那天出現在附中太突然了,在許拙看來根本一點征兆也沒有。
他産生了陰影,總覺得邢東海還會那樣再出現在其他地方。
上一世的記憶在這種時候毫無用處。
本來越長大,上一世的記憶就越消散。而走近北城這一塊,對許拙來說又一直是最模糊的記憶。
許拙隐隐意識到北城裏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尤其是那個刑秉承,可真的讓他想又想不起來。
似是有人不願意讓他記起。
而事實上,也确實是如此。
許拙前幾天怕邢東海怕得厲害,自己在家睡覺都不安穩,生怕邢刻會出什麽事,甚至恨不得索性讓邢刻立刻去北城的時候。有天夜裏,許拙做了一個夢。
那個夢很長很長,裏邊有道低沉的聲音輕輕對他說:“不,不是什麽好事。如果有可能,我寧願永遠不到這裏來。”
後面似乎還有一些很重要的話,但許拙聽不清了。
事實上,這個夢本身就模糊。
它連實景都沒有,有的只是一片灰蒙蒙的,讓人感到窒息、死寂的色彩。那聲音說的那樣平靜的一句話,可在許拙聽來,卻好像心被揪起來一樣疼,連空氣都是痛的。
次日早上起來,甚至落了一枕頭的眼淚。
這讓他更加心慌,好像失去了方向,仿佛往哪裏走都不對。
而有這個夢在前,他怎麽敢讓邢刻一個人去考試?
“你別急。”見許拙就要生氣,邢刻反而耐心下來,對他說:“老曹買了你的票,我只是覺得,你可以不去。”
“老曹買了我的票?”許拙一下就跟消了氣的小皮球一樣:“那就行了啊。沒什麽可以不去的,我必須得去,你趕不跑的。”
邢刻失笑看他:“誰敢趕你啊?”
“這話說的,你要真能永遠不趕就好了。”許拙癟嘴起了身,回到了床邊。
他是不想打擾邢刻看書,所以回去玩手機。
可他方才那句話說得那樣委屈,邢刻哪裏放得下。
效率低下地刷了會題目,等小冒失鬼打第一個哈欠的時候,書桌上的邢刻就把燈給關了,去到床邊。
“你不看了?”許拙困倦地看他。
邢刻應了一聲:“嗯。”
許拙于是無比順暢地爬到床鋪的裏邊,拍拍另一邊道:“那來睡覺。”
邢刻看了他一會,當真坐上了床。
同許拙的大喇喇比起來,房間的主人邢刻睡覺的時候反而很克制,只占據了床鋪的小小一邊。
哪像許拙,說得好好的還得腳往上一伸,架在邢刻身上,連邢刻那邊都不放過,然後就開始沒心沒肺地睡大頭覺。
邢刻的窗簾沒有關嚴實,月光灑落進來,照在許拙的皮膚和嘴唇上。
他的皮膚是真的細膩,男孩子裏少見的連青春痘都沒有的類型。連白靈有時候都會朝他露出妒忌的眼神。
嘴唇的形狀更是飽滿。
兩年時光過去,兩個人都長高了一些,同時睡在床上的時候,比過去要擁擠多了。
邢刻只要伸手,就能碰到許拙的身體。
對方的氣味也近在眼前。
他手無意識地在許拙的手背上輕輕碰了碰,随即低垂下眼睫道:“如果不趕你,我去哪你都跟着麽?”
許拙原本是正面朝上睡得,那架在邢刻身上的腳純粹是霸道占地盤。
都快要睡着了,聽見邢刻這句話,還在床上一翻身。
原本的右腳收下去,換左腳往邢刻身上搭,側身後疊在一起的雙手直接把邢刻的手給握住了。
上邊還有淺淺一層繃帶。
“當然。”許拙一邊說,一邊往邢刻那邊湊了湊,咕哝道:“咱兩得永遠在一塊的。”
這聲在房間內特別小,好像将破不破的氣泡。
而許拙就睡在邢刻近在咫尺的地方,他是真的舍不得離開邢刻,連自己的枕頭都不睡,非得要在邢刻那邊占一個小角。
兩人的鼻尖都幾乎要貼在一塊兒了。
這姿勢不舒服的,許拙睡沒多久就失去支點要往後邊倒。
還是邢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很輕很輕地順着往自己身邊撥了一點點。
人往他這邊倒,好像也就是他的了,連呼吸都乖得要命。
邢刻的心髒劇烈跳動着,把許拙撥到懷裏來以後,甚至都不敢多碰他。
好像他抱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那個說永遠不離開他的将破不破小氣泡。
他幾乎一夜無眠,卻似乎又從來沒有這樣滿足過。
許拙的氣息在他胸膛輕掃了一夜,像夢一樣不真實。
等到天亮,邢東海就來砸老曹的店了。
作者有話要說:
0v0我來了,我走了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