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故地重游
後來仔細回想, 其實從這之後- -或者說更早一點,從許拙搬家開始,邢刻就在有意疏遠他了。
只是這人做事細, 放許拙走的這個過程, 像小兒學步一樣慢慢來,以至于最開始都沒能讓許拙發現。
兩人見面的時候, 邢刻還是會應許拙的話,在學校裏也會陪着許拙,聽他聊各種各樣的事, 像以前一樣。
至于校外的減少聯絡,正正好能歸給搬家後産生的距離。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裏, 哪怕許拙內心覺得別扭,也會自行去化解。
安慰自己這是正常的, 邢刻平日裏話本來就少。他們以前的親近也多數是以沉默陪伴的形式積累的,倘若不住在一起還想要維持原來的親密狀态, 對邢刻來說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而至于許拙後來是怎樣發現邢刻的确在疏遠他的, 那還得從初一期末考之前那段時間開始說起。
那時候,許拙已經感覺到了邢刻的疏遠。
但他一直在說服自己那不是疏遠,認為是孫芳麗給他周末安排了太多事情- -譬如補習、去店裏幫忙等等,讓他和邢刻之間的距離被迫從搬家之外更多了一層,所導致的。
所以那段時間, 許拙一直處于一種自我安慰的狀态。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撞見了有女生對邢刻表示親近- -到這都還算正常。
進入初中以後,同學們在這方面本來就慢慢開竅了。打趣許拙和白靈算是一個起點, 那之後, 大家在這方面了解得越來越多, 漸漸也開始選評出班上一些招人喜歡的男生女生。
十一班女生以白靈為首, 長得漂亮家世還好。而男生則是郭毅和邢刻。
郭毅是十一班的體委,也是許拙的球友,初一身高就快一米八,長得開朗外向,發育也早,是耀眼的類型。
而至于邢刻,那是十一班女生後來加上去的。
最開始的時候邢刻在班上并不起眼,他平時不說話,也不參與同學之間的活動。要不是正巧和副班許拙關系好,很多女生恐怕到學期末也不定知道他姓名中的兩個字怎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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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來之所以能逆襲到這個地步,還是因為邢刻的成績。
雖然他重大考試的時候總是不在狀态,但日常學習中的解題思路卻非常耀眼。再加上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長得比郭毅還要精致,以及舉手投足間的神秘感,可以說是完美戳中了這個年紀女孩子的心。
幽默而好脾氣的許拙反倒是因為處處讓着邢刻而變得沒有那麽受歡迎。
對此,許拙的态度還比較平常。
他自己對桃花多少沒有很大的執着,至于邢刻的那些桃花,他也沒有太多想法。畢竟邢刻本人對于桃花一事是很淡漠的,許拙在他身邊,就更不當回事了。
所以再回到方才,許拙在學期末的時候撞見有女生向邢刻表示親近,給他送小餅幹吃,說是要緩解考試前的壓力。
許拙那時剛從球場上下來,去後面長池裏洗幹淨了臉。正一身水,就瞧見了角落裏的這個場面。
臨近期末考試的體育課十分難得,總會被老師以各種理由霸占。
難得有一節正常的,還是臨着放學。大家都很珍惜,老師也很配合,早早讓他們自由活動。
許拙珍惜這個打球時間,但他也珍惜中午能和邢刻獨處的時間。搬家之後,這樣的時光已經變得非常稀少了。
所以他這個時候提前一點兒下去沖臉,就是為了回班上找邢刻的。卻不想邢刻已經出來了,還被他撞見了這一幕。
許拙禮貌,沒去打擾,也沒有偷聽,而是抹幹淨水,跑到旁邊一個角落裏仰頭站了會。
等到聽見那個女生轉頭啪嗒啪嗒跑掉的聲音,才從角落建築裏走出來。一邊甩甩濕掉的頭-發,一邊瞥了那個女生離開的方向一眼。
邢刻沒有接餅幹,他一貫如此。
許拙舔舔唇,正彎彎眼睛想跑去找邢刻,卻發現那頭的邢刻竟然也不在原來的位置了。
他順着附中的後門,直接往外走。
下課鈴在這時恰到好處的響起,守着後門的阿姨給邢刻開了門。
許拙當時愣了愣,也不知道當時內心是怎麽想的。
也許是因為他在附中上了一年的學,還從來沒走過後門,而邢刻竟然往後門的方向走- -熟悉的人走陌生的道路,也給了他一絲陌生的感覺。
以至于許拙忍不住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這還是他第一回 跟蹤人,一路小心翼翼的。為了不被發現,過程中留了很大的空隙,險些跟丢。
而好不容易順着附中窄小的後門,一路到處摸索,找到另外一個小巷時,許拙才走過去一點,就立刻撤回了身體。猛地睜大了雙眼,胸腔劇烈起伏。
那之後再慢慢往外看時,就看到了讓他感覺極為震驚,且不可置信的一幕。
邢刻在抽煙。
他能在十一班獲得那麽多女生的喜歡,可見成長早就讓他的體型變得耀眼。
就連校服在他身上都比尋常學生要挺拔有型。就那麽靠在牆壁上抽煙,指節根根分明,黑色碎發下的眼睛讓許拙感到陌生。
而更讓他陌生的是,邢刻在和另外一個男生說話。
那人看上去個子小小的,頭發染成了燦爛的金色,就蹲在邢刻面前。遠遠的許拙聽不見他說什麽,只知道那人特別鬧騰,說起話來還帶手舞足蹈,一點規矩沒有。
可邢刻居然很安靜在聽,偶爾還會回應一點動作。在那樣一個狹窄到幾乎可以稱之為密閉的空間裏,只有兩個人。
許拙和他都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過了。
這一幕像一把小刀,劃開了許拙內心的自我安慰,給他看到了血淋淋的現實。
不是搬家導致的疏遠。
是邢刻真的有了很多他不知道的,和他沒有關系的領地。
且邢刻沒有像小時候一樣把這些事告訴他。
他們是真的不如以前一樣親近了。
最開始,躲在那面窄小的牆壁之外時,許拙還一直安慰自己。
成長嘛,就是會這樣有近有遠的啊。家都搬了,不能指望一切都不變,也不能指望邢刻只有他一個朋友,朋友多多反而是好事。
然而以上這些想法在許拙內心轉了那麽多遍,也沒有讓他的唇角勾起來,反倒是讓他的眉眼越來越委屈。
最後一癟嘴,便轉身跑了。
那天,許拙破天荒的沒有在中午的時候和邢刻一起吃飯。
邢刻後來給他發消息,說自己剛剛去了趟廁所,現在來找許拙,許拙也沒有回,直接在午飯的時候放了邢刻鴿子。
當天下午回到教室,邢刻又問了一次。
許拙還是不回,邢刻看了他一會後,就不再問了。
而他的如此做法,自然是引起了許拙更強烈的反應。
平日裏許拙雖然成績不好,但所有作業都會乖乖完成。屬于老師眼裏認真學習但總差那麽一點上不去的可惜學生。
而從這天之後,許拙上課開始發呆;副班的任務做得也有問題,白靈經常要給他查漏補缺;甚至連同學喊他,他都得過一會兒才聽見。
對于周末的補習班和孫芳麗的店面幫忙,許拙也産生了超強的抗拒性,仿佛叛逆期到這個時候終于來到了他身上一樣。
然而他翹掉課程和店面幫忙之後,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去找邢刻。而是把自己關在家裏,不和任何人接觸。
孫芳麗和許清朗都擔心他是不是生病了,緊張了很長一段時間。
只有許拙知道自己沒有生病。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的每一天,都記得把手機帶進去。
而就這樣在足足兩周的時間之後,許拙算是确定了- -只要他不找邢刻,邢刻是真的不會主動給他發任何消息。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許拙覺得很難過。
其實他知道,如果理智一點的話,在看見那一幕之後,他更多應該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心情,而是邢刻。
譬如邢刻為什麽會抽煙?這不健康。以及金色頭發顯然是不良少年,邢刻和這樣的人走在一起,是不是說明他又要回到上一世和不良少年厮混的結局?這是不好的預兆。
以上種種,才是他應該去做,應該去想的。
身為一個重生了一世的人,他應該更理智一點去看待問題,讓所有事情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哪怕遇見糟糕的情況也要迅速調整過來,這是他的使命。
然而感情卻在清晰認知到邢刻的遠離之後,決堤一般地朝許拙湧來。
以至于他根本沒辦法冷靜。
邢刻會和別人呆在一個密閉空間,安靜地聽別人手舞足蹈地說話。
這比女生們送多少袋小餅幹,對許拙的打擊都要更重。
他覺得自己的位置好像要被人搶走了。
而重生八年時光,他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是為了在邢刻身邊有這樣一個位置。
那兩周許拙瘦了,成天悶在被窩裏。
許清朗有回見了他,忍不住擔憂問道:“出出啊,是不是附中的期末考試快到了,你壓力大啊?”
許拙沉默片刻,含糊應下。
然後許清朗就說了許多安慰許拙的話。
這些話許拙沒有真的聽進去,可他坐在許清朗身邊,卻有在借住爸爸無比真實的聲音以及安穩的情緒,去調整自己。
許拙回想起了上一世爸爸離開他,以及邢刻離開他的種種畫面。然後用這些畫面,重新抓起了他想要拉邢刻一把的強烈欲望,又讓自己恢複成了那個動力滿滿的許拙。
并且在期末考試結束的那一天,整頓心情,深呼吸一口氣,拎着自己的小胸包去了杏花苑。
這個時候,距離許拙沒有回杏花苑已經很長時間了。
他的确足夠想念杏花苑,可人一旦搬離,被各種各樣事物驅使着,就算再想念也會沒時間回來。
許拙就處于這樣一個狀态。
時隔半年再回到杏花苑,陌生又熟悉。
同樓下的徐媽打完招呼,再和其他鄰居寒暄一會,許拙便上了樓。
他來之前和邢刻說了,他來杏花苑找他。邢刻起初不讓他去,但許拙卻執意要在杏花苑找他,邢刻沉默了一會之後,便給他說了一個杏花苑外,兩人小時經常玩兒的一個小巷,讓他在那等。
許拙答應了。
大院裏熟人多,也确實不太好說話。
其實按照以前,邢刻說自己不在杏花苑,許拙可能就直接問他在哪兒,然後過去找了。
而這一次許拙之所以會這麽執拗,其實有點兒想借住兩人在裏面共住的七年時光,給予自己底氣的意思在。
聽上去也許很誇張。
但發現事實與自己所想背道而馳時的挫敗感,是真的會打擊到人,讓人對一些判斷失去自信的,越珍貴越是如此。
許拙眼下就處于這個狀态。
因為邢刻還得有一陣才能到杏花苑,所以許拙也沒在小巷裏幹等,而是自己上了一趟樓。
目的是故地重游。
302這套房子在許家搬走之後足足兩個月,許定平才同意柳楊出租出去。
租給了誰許拙他們家沒問,只知道現在這是別人的房子了。許拙再過去的時候,門窗都是禁閉的。
以前許清朗愛在窗戶處養點兒小花小草,現在也全部被清理掉了。
整個302室都透着一股封閉又陌生的感覺。
許拙沒想打擾新住的人家,在門口轉悠了兩圈,到處摸摸看看,便打算下樓,去他和邢刻真正約定的地方等。
然而也就在這時,他看見了李書梅。
披頭散發地從樓上走下來,正巧和他四目相對。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有點晚。
昨天沒更的原因是之前那個皮膚問題更嚴重了,擴展到了全身,很難受也很癢,醫院開的藥不知道為啥有很強的致困效果,每天跟昏迷一樣,總之最近身體不太好,見諒了,也希望大家換季注意身體。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