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電話
這人入春速度可比許拙快多了, 外面穿得已經只剩一件黑色的連帽衫,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型。
十五天沒見,不長不短, 可卻好像過去了很久。再見時, 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變得陌生。
許拙在好一陣反應之後,才張開雙手朝邢刻的方向猛撲了過去:“阿刻!”
之前說過, 老曹的店面是在一條舊巷子裏邊的,構造比較奇特。而容得下改裝車店附近的居民樓顯然也是奇特的,很多樓梯建得都非常規。有的是鋼筋樓梯直接從路邊上往上走, 遠處看着好像個施工地一樣,但實際裏邊卻是住宅。
而邢刻這會兒就站在這樣一條樓梯上。
這樓梯得從另一面才能上去, 許拙這面是牆。也就是說,許拙方才撲過去, 撲的也是牆。
但就算是牆他也撲,足以見對邢刻的想念程度了, 像一只看見美食的小狗。
“髒不髒。”邢刻一邊說, 一邊直接從樓梯摸到牆上,然後找了個空地跳下來。
許拙立馬兩眼發光地繼續往他身上撲,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不髒不髒!”
邢刻一愣,随即手僵着沒動道:“阿姨放你出來了?”
“對!我媽說假期快結束了,放我出來野, 之後兩天可能也不用去店裏。”
“恭喜。”
“喜啥呀,可能要補寒假作業的。”說起這個許拙就頭疼,他之前核實寒假作業以為做完了, 才發現還有漏網之魚:“不說這些啦, 我今天給你帶了禮物哎!”
邢刻:“嗯?”
許拙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人煙更稀少的小巷裏。左右看看确定附近沒有人之後, 才迅速地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沓錢, 塞進邢刻的口袋裏。
“喏,剛拿到的,還熱乎着。”成功把禮物交到對方手上,許拙像是卸下了什麽重任一樣,用手背蹭了蹭鼻尖,還有點小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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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刻一摸就知道那是什麽,不僅知道是什麽,還知道大概有多少。當即皺起了眉頭:“你哪來這麽多錢?”
“揉面十五天,還配聊天,沒工費啊?我嘴皮子都破了。”許拙頓時哀怨道。
“阿姨給的?”
“對。”
“你自己拿着。”
“我拿着幹嘛,這麽多,我又沒存折。”
“買喜歡的東西。”
“我沒啥喜歡的東西啊,”許拙無所謂地聳聳肩,随即想了想道:“喜歡給你算不?你有什麽喜歡的再拿去買。”
邢刻眉頭皺得很緊:“我喜歡什麽不用你……”
“知道知道。”許拙太了解他了,好不容易重新見上一面,不想花時間糾結在錢上:“那就先放你那,你幫我存着,或者我兩一塊兒存,以後想幹嘛就從裏邊取,這行了不?”
邢刻看他。
許拙吐舌:“你存的那些,我需要我也取,好吧。”
聽到這裏,邢刻的神色才漸漸緩了下來。
他看了許拙一會,片刻後,才把錢收好了,安靜地應了一聲:“嗯。”
接下來的片刻,小巷裏都沒人說話。
但也只是沒人說話,不代表沒有情感在流動。
畢竟許拙從剛剛那句話之後,就一直在盯着邢刻看。
那雙明亮的眼睛像月色下的畫筆一樣,從邢刻的側臉,看到他的眼睛,再到他的耳廓。
和許拙有肉乎乎的耳垂不一樣,邢刻的耳朵比較薄,也沒有圓潤的耳垂。
許拙前兩天和人唠嗑唠多了,其中有個客人貌似是個神棍,一直說許拙這個肉乎乎耳垂是有福氣的象征。許拙當時就是想到了邢刻,問那人說要耳垂小呢,那人說那就是沒福氣咯。
氣得許拙險些給他那碗偷工減料。
這會兒見到邢刻的耳朵,許拙忍不住就伸手上去捏了一下。
沒別的想法,就想捏大點兒。
然而邢刻在許拙碰他這方面格外敏感。方才的抱已經很超出限制了,這會兒許拙才剛伸手,邢刻就立刻一偏頭躲掉:“幹什麽?”
許拙眨起眼睛來,嘴唇一癟,賴在他身上:“想你呗。我難得被我媽抓着走不掉,你也不抽空去看看我,陳豪劉良和王思都去過好幾回了,就你沒去,你怎麽不去?我搬走了就不把我當朋友了是吧?”
許拙還是像以前一樣話多,因為太久沒見邢刻,甚至有話變得更多的趨勢。
而他這副模樣看上去,簡直心無芥蒂極了。和以前一般無二,顯然是沒有受到任何事件的影響,也沒有被任何人另眼待過。
邢刻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會。
他的眼睛顏色一向很沉,越夜越沉。裏面總是有很多許拙看不懂的情緒。
上一世的時候許拙會怕,這一世的他已經不怕了。
可饒是如此,也不得不承認,十五天的時間過去,邢刻眼裏的複雜度似乎又增加了,變得讓許拙感到陌生。
越是感到陌生,他便越忍不住靠得離邢刻近一些,像是想要用身體上的距離縮短心理上的距離。
而他這樣做後,很快就發現,邢刻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怪味。
不是汗味也不是臭味,而是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像是……藥味?
許拙正聞得起勁,邢刻卻順手将他推開了。
推開許拙的時候,邢刻的眉頭都是緊皺的。這片的地面凹凸不平,許拙因此被絆了一小下,邢刻的臉色又變黑了。
随即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将目光轉向另一邊道:“忙。”
說完之後,他低頭似乎想從口袋裏摸出什麽東西。意識到許拙的目光追他動作而去時,又忍住了。
許拙說:“忙什麽啊?”
邢刻說:“忙着賺錢。”
許拙一愣。
問邢刻“忙什麽”其實是一句廢話。
因為邢刻除了學習以外,幾乎所有時間都在忙着賺錢,而許拙是知道這一點的。
正是因為許拙知道這一點,邢刻也知道他知道這一點,所以“忙着賺錢”這樣的回答從來不會出現在許拙和邢刻之間。
這樣的回複,在他們兩面前,籠統到有點兒敷衍了。
而且……還帶着一點兒自暴自棄的味道。
許拙不知道怎麽去形容,他和邢刻這麽多年過來,雖然算不上走得很好,卻也沒有走得太差。有了小時候的悲慘做對比,整體來講甚至是向上的。
這導致“忙着賺錢”這種有點兒市儈的說法,不會出現在他和邢刻之間。
他們都用“工作”來解釋邢刻一直以來的忙碌。
所以這樣的回複,很顯然降低了層級。
這一下就打消了許拙忙完之後飛奔來見邢刻的喜悅,讓他變得疑惑且不安起來。
也是這個時候,許拙才發現,邢刻額前的劉海很長,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剪過了。
他不由開始懷疑,他離開杏花苑的這十五天,邢刻家裏會不會發生了什麽事?
邢刻又和邢東海起沖突了?可是邢東海一旦發脾氣,動靜不可能瞞得過樓下的沈黎明,許拙也就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這是怎麽了?
許拙無措地摸了摸身邊牆壁的凹槽,輕聲問說:“阿刻,你怎麽了嗎?”
“沒怎麽。”邢刻随手撿了塊石頭在掌心把玩。
許拙當即皺起鼻子道:“你不要撒謊,你不高興我感覺的到,咱們之間能不能沒秘密。”
“哪有人能沒有秘密。”
“我不管,反正我兩之間不能有。”說起這件事,許拙內心就有點煩躁:“我媽前段時間心情不好,也不知道瞞了我什麽,就不肯說,然後兩個人都不好受,我不喜歡那種感覺,所以你和我不能有。”
他和媽媽之間已經有隔閡了,不能接受和邢刻之間再有。
邢刻聽見這段話,安靜地擡頭看了他一會兒。
有的時候,許拙會覺得,邢刻的眼睛也是很亮的。只是他不是那種人群中最耀眼,最吸睛的亮,而是沉澱下去的,需要人去細細分辨的亮。
這種亮它的獨特之處就在于,一旦你看懂了,視線也就挪不開了。
“行不行?”許拙問他。
邢刻看他,又看了會地面,好半天之後,站直了身體道:“那你告訴我,我兩之間是什麽關系?”
許拙傻了:“……”
最近怎麽有這麽多人問他這個問題啊。
爸爸問、媽媽問,現在連邢刻自己的都問了。
許拙呆道:“我剛不還說了嗎,朋友啊……最好的朋友。”
邢刻定定地看了許拙一會,垂眸把手裏那塊石頭丢出去,說:“那我就沒什麽不高興的了,只要你能繼續保持就可以。”
許拙眨了眨眼睛,确定邢刻的表情不作假,也跟着如釋重負道:“什麽呀,你還擔心我不把你當朋友嗎?是不是我最近太忙了沒回杏花苑看你你不高興?哎呀我跟你說,你是不知道我媽最近看我看得有多緊……”
邢刻攏了攏衣領,一邊安靜地聽許拙說話,一邊陪他往老曹店面的方向走。
這條甬道又長又黑,只有盡頭處老曹的店面向外散發出清晰的光芒。
邢刻的手機在口袋裏瘋狂震動起來,是李書梅在打他的電話,一個又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v-這個月渣作者想試試日六,別報太大希望,沒成功過。
成功了撒花,沒成功這些二更就當是之前不穩定更新的補償吧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