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高處
附中是老城區, 配套的小區已經很成熟了。最高檔的許家住不起,住的是中不溜的那種,但也比杏花苑要規範許多。
綠化是物業提前劃好的範圍, 不能自行種菜;鄰裏之間也不是筒子樓一排五戶那樣, 而是對門兩戶;電梯利民,同時也隔開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新房面積比杏花苑的更寬敞, 照陽範圍也比之前廣。
客觀一些評價,算是哪哪都比杏花苑舒服。尤其是寄人籬下感沒有了,孫芳麗和許清朗看上去都輕松了不少, 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唯有許拙坐在自己的新房間裏發呆。
孫芳麗給了他極大的自由,讓他随意安排新房間。然而許拙卻一直提不起勁, 随便糊弄兩下就算完事。以這種行為來表達對杏花苑卧室的忠貞。
他還是覺得這家搬得有點兒太早了,眼下寒假還有半個月才過完, 之前竟然就那樣和邢刻約好學校見,實在失策。
杏花苑的鄰居還是很了解許拙的。果不其然, 才到新家的當天下午, 許拙就洗了個熱水澡,收拾收拾準備出門了。
孫芳麗攔住他:“去哪兒?”
“出去玩。”
孫芳麗皺眉看了會許拙:“約好了嗎?沒約好別去了吧,這兩天家裏店面重新開業,你去幫忙打掃一下衛生,收拾收拾, 也接觸一下社會。”
許拙意外道:“啊?我去?以前不都說不讓我去嗎?”
的确,過去若非必要,孫芳麗很少帶許拙去店裏。
用孫芳麗的話來說就是她和許清朗活得太苦太累了, 不希望孩子以後像他們一樣, 所以索性從一開始就不想他沾染他們的工作, 苦到自己這就行。
“那以前是以前, 以前你小,現在你還小嗎?不得是個男子漢了?”孫芳麗豎眉說:“我們店隔壁老板的女兒早就去幫忙了,人和你差不多大呢,我是不是太慣着你了?”
孫芳麗這幾天就不對,她以前從來不拿許拙和任何人比較,也從來不說這樣埋怨的話。
Advertisement
許拙看得出來,媽媽心裏是積壓了不滿的,只是她不說。
“行吧。”許拙思索片刻之後,還是決定母上為大,把胸包放回了沙發上:“我去店裏幫忙。但是老媽,你答應我個事呗。”
“說。”
“你要是對我有什麽不高興的地方,你直接和我說行不行。”許拙認真看着媽媽道:“你不說我也不知道,這感覺怪怪的,讓人不高興,我們是母子不是嗎?”
如此親近的關系都要隔着肚皮說話,那這個世界上便再沒有能讓人放松安心的地方了。
孫芳麗沒吭聲。
許拙的表情很真誠,他說這些的時候,心裏也真的沒有其他的小九九,只是不希望不适感在家裏蔓延而已。
雖說不再在杏花苑了,但爸爸媽媽都在的這個家本身,以及能和父母相處的時光,才是許拙最想珍惜的。
“現在不想說就先不說,反正你想好了記得說就行。兒子先陪你去幹活好吧,來,給你拎包。”許拙一邊說,一邊伸手一攬,就搭着孫芳麗要往外走。
這些年的操勞壓彎了孫芳麗的脊背,也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再不複年輕般貌美。
與此同時,小時候還奶聲奶氣的肉團子,這會兒竟然已經成長到可以輕易罩下媽媽了,甚至懂得了哄人。
孫芳麗微低着頭輕輕按了按眼睛。
許清朗恰到好處地在背後一清嗓子:“臭小子,想搶我位置是吧?”
作勢就要打,許拙拎着包直接從樓道跑了。
雖然這一世沒怎麽來店裏幫忙,但上一世的時候許拙可沒少幫。
剛開始生疏了一下,很快就上了手。
大半個冬天徹底捂白了許拙的皮膚,在豔陽下仿佛能發光。
他剛來店裏的時候,隔壁大叔還驚訝着問孫芳麗帶來的是哪家的少爺,一看就是不知柴米油鹽貴的樣子。
然而只消二十分鐘,許拙就已經是個和面揉面甩面樣樣精通的合格打工人了,把隔壁家大叔驚得下巴都沒了。
合格打工人好用歸好用,但也有缺點,就是悶不住。許拙幹的活兒按理說應該歸後廚,可他卻老想到前門來和客人聊天。
沒別的,就是後廚太悶了。油煙悶,人少也悶,不想呆那。
孫芳麗不是死板的人,孩子這麽努力做事她已經很心軟了。當下就辟了個門口的地方圍起來,給許拙一邊和面一邊和人聊天。
他長得好看,像白玉似的,性格又熱絡,做起事來也幹淨。就這樣竟然還吸引來了不少喜歡他的客人。
有些客人為了和許拙說話,甚至幹脆端着東西站門口吃,可以說是非常叫人意外了。他們還親切地喊許拙“小許”
小許會聊天,小許會揉面,但小許也會累。
每天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店裏一清淨,許拙就像個癞皮狗一樣癱在椅子上玩手機。
“許老板,今天還能光顧你家店面偷餅子吃不?我想吃奧特曼形的。”劉良的信息已經在qq裏靜置許久了。
陳豪也說:“許!拙!我今天也要吃你做的面!”
這兩都是許家店鋪的老霸王餐了,甚至因為吃霸王餐而結識了彼此,許拙一人回了個滾過去。
然後便安靜地打開了邢刻的對話框。
從杏花苑搬走之後,他兩的聯絡就減少了。
這很讓人不适應,卻也很合乎情理。
距離的産生一定會讓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變得疏遠,如果不想疏遠,就需要語言的表達。
然而邢刻那樣的人,他言語表達情感的能力幾乎為零。平日裏讓他在手機裏多發幾條消息比登天還難。
許拙也不能成天磨着人家發信息,只能以自身做表率,一天給邢刻發上個好幾條。
比如揉了多少面啦,賣了多少面啦,和什麽樣的客人聊了什麽天啦。
邢刻雖然發消息不積極,但他回消息很積極,至少剛開始的時候是這樣。
許拙回回的分享都能得到他的答複,即便字數不多,但也看得出來是認真看了的。
直到最近幾天,邢刻突然就回得很少了。
時不時會漏掉一兩條不記得回。
許拙不知道他是不是忙着,問了人也不答,問旁人說不知道,只能抓抓頭發繼續分享。
“我今天……”
許拙才點完這三個字,就看到個水靈靈的小孩站在他的面櫃前,睜着大眼睛看他。
“幹嘛?”許拙收了手機問。
小孩盯了許拙一會,笑眯眯地回:“吃面,哥哥揉的。”
許拙記得她,前些天這小女孩來店裏,因為剛打完針一直在哭,許拙順手就捏了幾個小愛心的面條片給她,把小姑娘給哄好了。
從那之後,小姑娘就記住他了,隔三差五要來吃面。
“行。”雖然很累了,但許拙還是認命地放下手機,說:“哥哥來。”
指尖不小心劃過了按鍵,把那條沒編輯完的消息就那麽發了出去。
許拙沒發現。哄小孩揉面的時候擡頭看了眼天,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才發現不知不覺中春天到了,寒假也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大概是同樣考慮到了這一點,這天孫芳麗難得早放了許拙回家,五點就讓他走了,允許他出去玩,但要求他八點鐘回家。
這意思就是只給三小時的假了。
聽上去很嚴格,但許拙最近是真的給關壞了,三小時的休假都如獲至寶。
介于他努力工作的十五天,孫芳麗在他臨走前還給他發了兩千塊錢的零花錢。把許拙樂得,直接登上了一輛出租車。
上去後瘋狂給邢刻發消息:“阿刻你在哪你在哪你在哪!”
邢刻沒回,許拙就趕緊給老曹發消息,問他邢刻在不在他那。
老曹說不在。
許拙頓時急了,就三小時,簡直争分奪秒,這個時候聯系不上人可太要命了!
他又給沈黎明和徐夢吟發消息,問他們有沒有在大院裏看見邢刻。
都說沒有,正當許拙急成熱鍋上的螞蟻時,邢刻終于回了他信息。
三字:“怎麽了?”
“見面見面見面,我想見你!”十五天沒見了,哪怕是小升初那會出去旅游,他和邢刻也沒分開過這麽長時間,可快把許拙想壞了:“定個地方!”
“去老曹那。”
“老曹剛還說你不在!”
“出去有事,一會就在了。”
邢刻這句消息剛到沒多久,老曹也給許拙來了消息,說他剛說錯了,邢刻在他那,讓他過去。
兩消息一塊來的,許拙沒多想,直接給出租車師傅報了地址。
車輪滾滾,裝了許拙滿心的期待。
雖然近春,實際卻還是冬天,夜晚天依舊陰得快。五點高峰,許拙掐着表看外面的街道,最終還是在天落黑之後才到的目的地附近。
那塊街道更堵,許拙等不及了,直接推開車門準備跑過這最後的路段。
因為太倉促,下車的時候還險些摔在地上。許拙以一個極帥氣的姿勢穩住了平衡,然後背着胸包一路在人行道上狂奔起來,整個姿态看着都是雀躍的。
直到最後一個拐道快到老曹店面時,卻突然被什麽東西由高至低地拎了一下後領口。
許拙被勒得差點窒息,回過頭來,發現竟然是邢刻,在高處垂睫看他。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