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情侶”
四個小時後, 邢刻接到許拙的信息:“你別來了。”
邢刻:“?”
許拙和劉良約好看電影的時間是晚上五點半到十點- -這過程中還包括在劉良家吃個晚飯的時間,是劉良父母邀請的。
所以原本定的是邢刻十點二十到劉良家樓下接。
邢刻算着時間洗了個澡,剛從浴室裏出來換好衣服, 就收到了許拙這條消息。擡眸看眼時間, 這才九點半。
他頓了一下,回了條信息過去說:“怎麽了?看完了?”
那邊的許拙安靜了足足有五分鐘, 才說:“看完了,劉良說想去外邊吃個夜宵,我和他一起去四中那邊一趟。那邊離家就很近了, 然後我直接回去就行,不用你多跑一趟。”
邢刻沉默片刻說:“不是看的恐怖片?”
許拙說:“對啊, 怎麽了?”
随即恍然大悟道:“哦哦,我不怕這個的。”
邢刻的手指在按鍵上懸了片刻。想說他想說的是, 看的不是劉良害怕的恐怖片?他那麽害怕,看完這麽晚怎麽還敢和許拙一起出去吃夜宵。
況且就算一起吃夜宵, 在四中他也可以去接。
然而邢刻看了屏幕半晌, 漸漸意識到了吃不吃夜宵不是重點,重點是許拙不希望他去接。
于是沉下眼眸,慢吞吞地回了句:“知道了,早點回。”
便将手機塞回了口袋。
不用去接許拙,按理說可以留在家裏看看書, 或者直接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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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邢刻卻并沒有這些心思,把手機丢進口袋裏,安靜地在昏暗房間裏立了片刻後, 還是穿上衣服出了門。
打開陳舊的卧室門, 客廳裏刺耳又嘈雜的電視聲便立刻灌入耳膜, 是邢東海在看晚間新聞。
這老舊的電視機畫質音質都不行, 邢東海閑着沒事就敲敲打打,卻也沒有真的打好。平日裏在家就吵得要命,不過邢刻已經習慣了。
哪怕邢東海在外面聲音再大,他也能心無旁骛。
目不斜視地走過敲電視機的邢東海,卻反被後者叫住:“喲,又出去?”
邢刻沒說話。
他和邢東海現在的模式就是這樣。
邢刻的個子竄得太快了,再加上常年出去幹重活,力氣也很大。邢東海病過兩回後,漸漸已經沒辦法像小時候一樣壓制他。
邢東海雖然脾氣差又酗酒,但是在某些關鍵時刻,卻很有自己的小聰明。
自從意識到邢刻不再能完全受他控制以後,邢東海就收斂了許多。頂多有時借着酒勁撒酒瘋,罵上邢刻兩句,多的出格的便不再做了。
他這樣的行為側面讓李書梅變得比以前更看重邢刻,不僅是體貼,現在已經開始讨好獻媚了,仿佛想要攀附第二個邢東海。
一聽見邢東海這麽不客氣的說話,就立刻從廚房裏跑了出來,緊張兮兮地看着父子兩。
若不是知道他們家的情況,就眼下這場景,恐怕會以為邢刻才是什麽一家之主,還是被慣大的那種,父母都怕他。
邢東海雖然漸漸不同邢刻硬碰硬,對李書梅卻還是從前的态度,不屑地看了李書梅一眼,低罵了一句:“臭老娘們。”
就把手裏的遙控器放到電視機上,随即撐着電視機說:“我聽人講你這些年出去工作賺了不少錢嘛。”
邢刻低頭穿鞋,慢條斯理的。
“一家人賺的錢那也是一家人的,不拿出來給爸爸買個電視機,買瓶酒- -”
“砰”地一聲,邢刻直接開門走了出去。
背後的邢東海看着那扇被緊閉的大門,臉上的皮褶子都抖了起來。
片刻後罵了句:“操!”
然後就往李書梅的方向看去。
邢刻走了,李書梅不想惹事,本想就這樣退回廚房。
卻不想邢東海一邊用舌頭剔牙,一邊就這樣把目光從李書梅身上,又轉移到了邢刻緊閉的房門上。
李書梅的瞳孔驟然收緊:“不要,不要!”
邢東海“呸”了一聲就往邢刻房間走,最後留下的聲音是:“關你屁事,滾!”
這些離開家的邢刻都不知道。
他只覺得外面的新鮮空氣比家裏的要好聞多了,卻也沒有特別好聞。年老的筒子樓裏總會有股怪味。且不僅僅他家有問題,筒子樓的其他家庭也有自己的問題。
隔壁的母親在絮叨着批評孩子的考試作業,樓上的許定平一家又吵起來了。
柳楊憤怒地甩門而去,下樓時正好撞見出門的邢刻。
柳楊頭也不回地跑了。
這些年正好是國內經濟飛速發展的時刻,社會上處處有摩擦,筒子樓也是社會的縮影,自然也是處處有摩擦。
邢刻因為自小成長的緣故,對這些摩擦的感觸會比一般人更加敏銳。
他敏銳卻不敏感,并不會由此而多愁善感。
但卻不可否認當他繼續往下走,走到302室附近,看見窗戶裏透出溫暖的光芒時,心髒會在一瞬間放松。
這樣多的人家,只有許拙家能讓他在一瞬間感到舒心。
許清朗那會兒正躲在窗戶外邊偷偷咳嗽,瞧見邢刻下來後,一愣:“阿刻啊。”
邢刻說:“叔叔好,身體還好嗎?”
許清朗這段時間總咳嗽。
他擺擺手道:“好,好得很,別擔心,你呢,大晚上還出去呢?”
邢刻說:“嗯。”
“哎,今天出出也不在家呀,他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玩的?”
“不是。”
許清朗長長地哦了一聲,似乎有些意外,然後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了。
這會兒倒是邢刻比他先反應過來,輕輕笑了笑道:“但我現在準備去接他。”
許清朗一愣。
這一愣第一是他很少見邢刻笑,這種場面對許拙來說都是稀有卡,對許清朗來說那大概就是夢幻卡,想都不敢想的那種。
而少年人笑起來不算春風拂面,但冰雪消融的樣子也很讓人心軟了。
第二則是,許清朗沒有想到,邢刻竟然還會特地去接許拙。
這個事兒吧……就算是以朋友來理解,好像也怪怪的。
邢刻下樓了,許清朗還趴在窗戶那,過了片刻後,對走過來的孫芳麗說:“老婆,你說咱兩是不是得反省一下啊,這把出出給養太嬌氣了?這大晚上還得人接呢……”
孫芳麗站在他身邊,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邢刻當時在手機裏同意許拙的說法時,是真的不打算去接的。
這并非是出于邢刻對許拙的尊重,相反,是出于邢刻的別扭心理。
他覺得許拙在撒謊,沒有和他說實話。他們兩之間太久沒有秘密,所以邢刻對這件事的第一反應是不快。
邢刻并不擅長處理情緒,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一旦任由情緒爆發,後果一定會很可怕,他有這個預感。
所以邢刻每回都會選擇壓,也就會下意識選擇了不傷害兩人的表面同意。
然而表面同意之所以前面有表面兩個字,就在于當事人做完同意這個決定之後,事後往往會伴随着後悔和反複,以及更強烈的情緒。而行為就會在情緒的驅使之下,讓人走向承諾的另一面。
邢刻越來越想不明白許拙為什麽撒謊,也不知道他到底隐瞞了什麽。
這給他帶來了強烈的不安全感,所以他決定要自己去看一看。
杏花苑距離四中是很近的、許拙騎車從劉良家去四中的時間,和邢刻走路去四中的時間差不多。
陳豪當年能癡迷到想去四中念書,那麽四中的小吃街也一定名不虛傳。
邢刻才走到附近,就已經聞見了小吃街的香味,以及附近熱鬧的聲音。
門口的垃圾桶上到處是各種各樣的條棍,可能是因為快接近過年,小吃街在進行最後的營業,到處都弄得紅紅火火的。
邢刻來過小吃街,所有商業性強的地方他都去過,他天然就對金錢的運營方式感興趣,所以他對小吃街的地圖也非常熟悉。
揣着口袋默不作聲地一路走過去,大概是嫌棄太吵,邢刻還順帶把黑色的連衣帽給戴上了。
就這樣走了一路,都沒找見許拙。
邢刻沉默了下來,重新回憶了一下小吃街的地圖,找到了許拙可能會喜歡吃的東西的區塊,正決定再找一遍時,一轉頭,就在附近的糖葫蘆串攤外看見了許拙。
不知道為什麽,許拙看上去特別的匆忙和別扭,臉頰和耳朵尖全紅了。要不是手裏拿着好幾袋好吃的,光看他這個表情,仿佛不是出來買東西吃的,而是出來做賊的一樣,不自然極了。
而他口中和他一起看電影的劉良卻不在他身邊,取而代之的是……白靈。
可能是從沒見過許拙這麽慌張的樣子吧,白靈捂着嘴咯咯笑個不停,小姑娘冬天還在穿短裙,看着漂亮極了。
而她越笑,許拙看上去就越別扭,眼珠子都不知道要往哪放了,仿佛随時能找個地洞鑽進去一樣,一個勁兒地撓耳朵。
遠遠看着,特別像一對小小年紀就開始淺嘗愛情滋味的小情侶。
“小情侶”說了好一會兒,才道別分開。臨走的時候,白靈還輕輕掐了許拙一下。
這一掐,頓時讓許拙走得就更別扭了。
他拎着好幾袋東西,逃難一樣沖到了停車場,正忙不疊地解車鎖呢,就感覺到他身後突然停了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出出哇的一聲哭出來:你家小情侶分開像逃難!你家!
今天是準時又準字數!明天繼續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