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對阿刻來說,我最重要是吧?”
話音落地之後, 林蔭道上許久都沒再傳出聲音,只有風過。
邢刻的車原就在前邊一些,見狀停頓了兩秒, 回頭朝後方看去, 車頭朝一邊偏出個角度。
就見身後的許拙朝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牙齒潔白而整齊, 看着沒心沒肺的,說:“好呀。”
即便皮膚變黑了許多,這個笑容在邢刻的內心也依舊是耀眼的, 自帶暖流。
情緒一下子舒展開來。
回家鎖車的時候,許拙站起身腦袋不小心被座椅磕了一下, 邢刻還給他揉了揉腦袋。
今天孫芳麗夫婦正巧回來得早,在樓上看見時, 輕輕彎了彎唇,同許清朗說:“關系還這麽好呢。”
許清朗說:“對啊, 多好。”
孫芳麗手裏拎着個大袋子, 卻有些許擔憂道:“就是會不會太好了些?”
許清朗樂呵呵的:“哪裏會,他兩不是從小就這麽一塊長過來的麽,我也有兄弟,都這樣,咳咳。”
孫芳麗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怎麽了?喉嚨不舒服?一會進去之後你別進廚房了……”
就這樣, 許拙和邢刻回到家的時候,瞧見的就是在客廳裏收拾東西的許清朗,和忙碌在廚房裏的孫芳麗了。
孫芳麗和許清朗的店面現在在市中心做得越來越好, 雖然還沒有到能開分店的地步, 但已經能顧人手幫忙了。
刨去開始最忙碌, 離不開的那兩年, 現在甚至能提早回家給兒子炖個雞湯吃。
這份雞湯是開學就欠許拙的,當時孫芳麗夫婦就說好了要讓兒子吃頓好的。只是那時候正好碰上營業檢查,忙起來沒顧得上,于是就挪到了今天。
沒成想,還正好碰到了許拙當上副班長,孫芳麗和許清朗聽說了,免不了又是一頓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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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最高興的主要還是隔壁沈阿姨。
沈阿姨其實是個寡婦,丈夫很多年前就因公殉職了。而沈黎明因為是男生,長大以後,也變得同媽媽不太親近,沈阿姨不願意束縛沈黎明,所以才注重隔壁家兩小孩兒去了,看着他們成長,就像再養了一遍沈黎明。
“我就說出出厲害的嘛,小學的時候你兩還說沒有要求,平安長大就好,那現在不僅考上附中,還當了班長啊!”沈阿姨高興道:“我家黎明都沒能考上去的。”
“黎明那是沒發揮好,現在在高中成績不也一樣名列前茅?比出出可好多了。”孫芳麗寬慰說。
視線落在桌面上兩孩子身上時,又流露出了一絲擔憂。
今天不僅有雞湯,還有鮑魚,許家可以說是開大宴了。桌上的許拙和邢刻吃得都挺開心。
其中當然還是許拙吃得最多。邢刻不愛吃鮑魚,比較愛吃米飯。但這都是表象,哪個發育期的男孩子不愛吃肉的,只是米飯便宜罷了。
所以許拙得吃許多塊鮑魚,才能讓邢刻多吃那麽一兩塊。
他深谙此道,一個勁兒地夾。
邢刻才動了筷子。
都是從小看到大的,孫芳麗哪裏能不知道自家小孩的用心,又哪裏能不知道邢刻的脾氣。
等這頓飯吃到一半,她算着時間差不多,讓許清朗上樓送了份鮑魚給許定平家。
許清朗一走,家裏的氣氛就頓時安靜了一半。
孫芳麗捋捋圍裙,坐回飯桌上,在安靜的氛圍下,猶豫了一下說:“阿刻啊,前段時間阿姨一直忙,都沒空問你。”
即便被許家夫婦照顧了七年的時間,邢刻同他們也并沒有很親近。
他似乎不太懂得如何同長輩相處,聽見孫芳麗說話,立刻放下筷子,比較端正地回應“您說”就是邢刻能做到的全部了。
許拙好奇地看向媽媽。
孫芳麗說:“那阿姨呢也是看着你長大的,以你的成績李老師之前說過,去重點一班都沒有問題,但是你這個考到了十一班……”
飯桌上頓時安靜了。
就連吃着飯的沈阿姨,都偏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氣氛。
“是怎麽回事啊?”孫芳麗說:“不會是因為出出吧?”
許拙一下子閉緊嘴巴。
孫芳麗立馬又懂了一層說:“出出要求你的?”
許拙捏了捏筷子說:“媽……”
“你別說話。”孫芳麗皺眉打斷他。
邢刻偏眸看了許拙一眼,然後對孫芳麗搖搖頭說:“不是,阿姨。是我沒考好。”
孫芳麗頓時不說話了。
怎樣的沒考好,能讓人從一班到十一班差距這麽大?
李養秋之前得知消息的時候,都特地給她打了個電話。
邢刻不是孫芳麗的孩子,但這個孩子卻是她看着長大的。從很小的時候,邢刻來許家還會緊張、悶聲不吭,連阿姨叔叔都不懂得叫,到後來漸漸同許拙一起回家,很自然地給他們幫忙。
再到如今,坐在同桌,幾乎長得像一個大人一樣高,眼色越來越黑,五官也變得越來越立體。即便對他不可能有許拙一般看待,孫芳麗也同樣是心疼邢刻的。
她轉了轉筷子,說:“如果你真的是沒考好,那阿姨也不說什麽,但如果是因為出出,阿姨有些話還是要說的,成績和未來都比出出重要,等你有了一個好的前途,像出出這樣的朋友還可以有很多- -”
“媽媽……”許拙不愛聽這種話,當時就忍不住打斷了。
孫芳麗打住他:“你是個很有前景的孩子,不要局限在小時候的感情裏面。當然如果你以後有了自己的生活,還願意和出出成為朋友,阿姨很高興,但如果你因為出出放棄那些,阿姨會覺得……很遺憾。”
桌面上靜得針落可聞,許拙和邢刻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孫芳麗和許清朗對待他們一貫是寵溺的,還從來沒有講過這樣正式的話,哪怕是當初邢刻不願意去附中考試,孫芳麗也沒有說過。
沈阿姨見兩孩子都沉默了,心軟出來打岔:“哎呀,這阿刻講了是不小心就是不小心嘛,這個年紀的孩子哪有那麽厲害咯,小升初就能控制自己考多少分啊?芳麗我看你就是想太多啦!”
許清朗在這時候從外面進來:“什麽太多啦?鮑魚嗎?嘿嘿,我今天可是花了大價錢- -”
桌上的鮑魚已經剩不下幾塊了。
孫芳麗又看了許拙和邢刻一會兒,随即才在脫線的許清朗的帶領下,把這嚴肅的氛圍給過過去。
飯後,兩小孩兒下樓消食。
平日裏他們消食都會騎車出去溜達一圈,現在邢刻有了老楊給的山地車,兩人能去到更遠的地方。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飯時的小插曲,兩人都沒了騎車的興致。
就在樓下陪弟弟妹妹玩。
像杏花苑這樣的大院有意思的地方就是,院裏永遠也不會缺孩子。
許拙他們這一批孩子長大以後,很快大院裏又會出現新的“小許拙”、“小邢刻”而許拙和邢刻則變成了當年不願意陪小孩玩,自己跑出去的沈黎明。
當然,更像當年沈黎明的還是邢刻。許拙對弟弟妹妹是很友善的。
他陪人玩了會球,等到小孩兒都被喊回家的時候,就撐在石墩子上問邢刻說:“阿刻,我媽媽剛剛的話,你怎麽想啊?”
邢刻順手從地上抓了一把小石子丢着玩。這兩年樓下大院被人改造出了一個小魚塘,鵝卵石搭着,能放個五六條魚,邢刻就是把石子往這裏面丢。
“別把人菜丢了。”許拙皺眉提醒他。
“不會。”邢刻說。
兩人之間氣氛沉默了一會,許拙又道:“……怎麽想哇?”
長大之後,許拙已經不太說“哇”、“呀”這樣的詞彙了,也沒什麽人和他說,就自己慢慢沒有的。
可是每每到他心虛的時候,他又會忍不住把這個習慣加上去,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一樣。
邢刻看了他一眼,丢了塊石頭出去說:“我不怎麽想,陪你在這就是怕你多想。”
許拙:“啊?”
邢刻今晚本來是約了曹師傅要去進一批貨的。
曹師傅覺得修自行車這一行做起來還是太沒前途,邢刻也覺得只是倒賣太不穩定。兩人最近于是開始研究改裝車,這一行的出路瞬間就開闊多了,能接觸的人也更廣。
拖老楊的福,邢刻甚至有了自己的私人戶頭,雖然挂的是老楊的名,但老楊不管也不動。
“阿姨說那些話是擔心我。”邢刻淡聲道:“但也是不了解我。”
許拙啊了一聲。
随即想起來,這六年的時間,邢刻打交道的人形形色色。要說他封閉在許拙身邊,沒有見過更廣闊的世界,那肯定是不準确的。
“她不了解我沒事。”邢刻說着,偏眸看向坐在低位置一點的許拙,伸手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你別這樣就行。我沒那些想法。”
許拙摸摸額頭,擡睫看着上邊一點的邢刻。
他長得的确是越來越成熟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同曹師傅在玩改裝車的緣故,手腕上甚至戴了個黑色的護腕,看着整個人更穩重了不少。
也越來越接近許拙上一世記憶裏的邢刻。但戾氣看着又比上一世要少許多。
至少,他不會将這些封鎖在心裏,什麽也不同許拙說了。
這樣的變化在許拙內心激起波瀾,他也分辨不清楚是什麽樣的情緒湧上心頭。
只知道他聽見邢刻這句同他親近萬分的話後,忍不住地湊上前去,腦袋湊得距離垂睫看他的邢刻就那麽一點兒距離。
月光照耀在兩人中間,往眼底灑落銀河。
許拙的表情看上去很天真,聲音也還帶着十足的稚氣:“對阿刻來說,我最重要是吧?”
邢刻手裏轉着的石子停頓了一下,随即看着許拙近在咫尺的長睫,很難得地彎了彎唇說:“嗯。”
許拙一下子笑開來。
兩人之間氛圍極佳。
而筒子樓四樓,李書梅則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出來,正站在走廊處低頭看着二人。
看見邢刻伸手輕輕捏了捏許拙的臉頰,許拙喊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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