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地異變,狐仙也是自身難保
嘗試了半天,居然令他們試出點名堂,雖然還是雜訊幹擾,但已經不會像先前那樣完全無法聯系,在崖頂上的北二聯隊衆人,正斷斷續續地跟應變中心回報現狀,同時要求他們準備載送重傷傷患。
一時半刻間連絡不上小隊長畢方,留在崖頂上的衆人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擔心是因為蔔雲陽和韓世樂傷勢太重,先下去的兩名救難隊員忙着救人無暇分身,才沒辦法回報最新情況。
「喂!你覺得他們有辦法将救護車開進來麽?」朝着漆黑一片的公路呶了呶嘴,其中一名救難隊員不敢這麽樂觀。
前頭塌方,山體崩落的程度,有再多的人力,重型機具,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将道路搶通,更何況他們一路走過來,遇上多少次類似鬼擋牆的詭異情形,他不得不懷疑,就算通訊完全正常,他們在短時間內還是得不到任何的支援。
「所以你們要保持體力,我們要有自己将人送出去的心理準備。」深吸了口氣,那名資深救難隊員用力的拍了拍隊上小老弟的肩膀打氣,再更惡劣的環境底下都能成功完成任務,相信這一次也會成為他們茶餘飯後談論的另一筆豐功偉業。
「喂!安全索在動!」負責守在斷崖旁接應的小威突然大吼。
北二聯隊衆人全沖上前,就聽見畢方吃力地喘息聲,不一會兒瞧見他的身影,年輕力壯的小威二話不說探出大半個身體,使勁将人高馬大的小隊長拉上斷崖。
「我的老天……這崖壁比想像的更難爬……」比跑過馬拉松賽程更加疲累,畢方不得不服老,癱坐在地上喘氣。
畢竟經歷過地震,走山,土石理所當然地不夠穩固,但松動的山壁兇險歸兇險,對他而言,這段過程對心理造成的壓力更顯著,由底下往上爬,仿佛怎樣也攀不到頂,努力了大半天,結果還是被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好幾次他都想放棄了,還是憑着意志力硬撐下來。
「你怎麽下去這麽久?有找到雲陽跟世樂麽?」連忙遞了瓶清水過去,那名資深救難隊員很開心畢方完好如初,至少,事情是朝着好的方向前進,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又丢失了一名隊員。
「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算是找到,也算沒找到。」灌下一大口水,畢方搖了搖頭,他自己都不大相信這種時間,空間扭曲了的說法,怎麽能要求他的隊員接受?
這次任務遇上的每一件事情,全都在考驗他們的承受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鎮定,一旦慌亂了,情況會更不可收拾。
「找到就找到,沒找到就沒找到,哪有你這種說法的……等等,該不會是?」年輕人毛毛躁躁,小威先是口無遮攔地頂嘴,随即想到小隊長這麽支支吾吾,語帶保留,該不會是找到了蔔雲陽和韓世樂,只可惜他們全都死了?
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小威的神情一變再變,誇張的哀凄表情立即感染其餘人,就連一向理智,冷靜的老前輩,也瞬間紅了眼眶。
「呸呸呸!你在亂想什麽?雲陽是受傷了沒錯,不過世樂那只猴子還能活蹦亂跳,別詛咒他們。」
「是你剛剛說的什麽找到又等于沒找到的,怎麽能怪我亂想?」
「這事很複雜,我自己都不大能理解,所以才想找你們商量。」
沉吟了一會兒,畢方決定還是将崖底下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說不定根本不是什麽時間,空間的問題,大家商議,商議,搞不好能給出個更合理的解釋。
以他們的工作環境和任務而言,這群救難隊員比一般民衆更容易碰上這類無法解釋,怪力亂神的事件,理論上他們應該見怪不怪了,不過這一回還牽扯上什麽時間,空間的不同,畢方解釋得不清不楚,北二聯隊的衆人理解得模模糊糊。
「因為爬下時通過的地方不同,到的『時間點』不同?雲陽跟你們差了幾天?」
完全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麽,那名資深的救難隊員一個頭,兩個大,他擔心因為壓力過大,所以小隊長有些錯亂了,也許真相其實跟小威烏鴉嘴一樣,他們來遲了,沒救到蔔雲陽和韓世樂,只是責任心重的小隊長不願意接受事實而已。
「應該是這樣,後來又有人下來不是麽?」扯出抹難看的笑容,小隊長畢方胡亂搔着頭發。
如果這些話由小威或韓世樂這幾個毛頭小子說出口,他肯定大聲斥責他們胡說八道,沒想到竟是自他嘴裏冒出,別說聽的人臉色扭曲,他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嗯,那個叫小芸的男人也跳了下去,關于這個,有件事要跟你說,事實上我們早到過這裏,說不定也嘗試過救援,不過那個叫小芸的男人把我們送走,并且清除了我們的記憶,這是他親口承認的……」
「什麽?」
「我們以為是遇上了鬼擋牆,所以才浪費了這麽多時間,事實根本不是這樣,按他的說法,他的朋友已經先一步下到斷崖搜尋世樂他們,所以為了我們的安全考量,他擅作主張地把我們送回應變中心附近。」
「真他媽的……這些人在搞什麽?世樂說了,雲陽有內出血,不能拖的,這些人簡直是亂來,拿人命來開玩笑啊!」
「我也是這麽說,不過那個叫小芸的男人很堅持,他們的決定是對的。」雖然嘴上是這麽抱怨着,可是北二聯隊衆人的心理卻很明白,那個神神秘秘的男人說得對。
他們遇上的怪事,沒一件是普通人能解決的,若不是那個叫小芸的男人出手相助,只怕他們整隊人不是令那輛見鬼了的游覽車載走,就是令那兩棵會吃人的巨桧害死,即使明知道崖底下還有受傷的弟兄們等待救援,在還沒解決掉那兩棵巨桧前,他們冒然行動只會傷亡更慘重。
「好了,這部份先不管,至少,我肯定世樂那小子沒事,雲陽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而且那個叫小芸的男人,大概從不同位置爬下斷崖,似乎成功地找到他們倆。」
雖然有些不滿別人擅做主張,不過他分得出輕重緩急,小隊長畢方忙着跟其餘人商議,也許他們也能自另一個方向垂降,然後成功地将蔔雲陽運上來。
「他不是爬下去的吧?」面有難色地看了看北二聯隊的其餘同伴,在場當中最資淺的小威無奈地潑了桶冰水。
他們那時全令狐仙小芸的舉動吓傻了,那個俊秀男子根本是『跳崖』吧?雖然他們心底全認定了那個男人不會摔死,但這不意謂普通人也能跟着跳,這簡直是找死。
「摔下去,自己跳下去的才能碰上面,而你們這種小心翼翼攀下去的則到另一個『時間點』?」
「也許是反過來的。」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樣我們根本救不到雲陽他們!除非我們也跳下去。」
煩躁地在崖邊踱步,畢方就知道情況沒那麽簡單,如果只是挪挪安全索的位置,那雖然爬上爬下又累又不方便,但至少還是種解決辦法,像這樣聽得見,摸不到,總不能要韓世樂獨自背着蔔雲陽爬上來吧?那小子身強體健還是個攀岩好手,卻也沒那麽大能耐。
畢方自己試驗過了,光是不負重,什麽也沒帶的向上攀,就累得他死去活來,韓世樂又不是超人,不能要求他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說不定底下有路通到外邊,令世樂找一下?」并不是不講義氣,只是不認為他們該再派人下去,這條公路根本該封死,別令任何人靠近,省得又發生意外,小威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其餘人,有些心虛地出着主意。
「這太困難了,扔下雲陽?世樂不可能做這種事的。」無奈地搖了搖頭,畢方也動過同樣的念頭,和其要韓世樂他們勉強爬上斷崖,還不如另辟蹊徑,只不過以那個年輕救難隊員的個性,他不會扔下自己的夥伴不顧。
「那該怎麽辦?僵在這裏什麽都不做?」
「不!換個方向想,應該是我們另外找路進入。」
「這怎麽可能?那個叫小芸的男人警告過,我們最好不要随意亂走動,省得再碰上更多麻煩……」
正當北二聯隊的衆人還在争執,商議時,突然感覺到地面微微顫動起來,這些經驗豐富的救難隊員,本能地找掩護地形,保護身體,擔心遇上另一波地震。
「靠!那是什麽?」蹲在小隊長畢方身旁,小威壓低音量連啧數聲。
他如果不是精神錯亂了,就是看見一整隊日本兵正在急行軍,整齊劃一地踏步,地面一波一波地震動着。
「看情況,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快步地走至韓世樂身旁,殷衛二話不說地拉起那名年輕救難隊員,理所當然地攬住對方腰際。
韓世樂頓時感到十分不自在,本能地想掙開,倒是殷衛一無所覺般地略使點勁,不令對方脫出範圍。
「這是……幹嘛?」尴尬地扯出點微笑,韓世樂刻意地回避着狐仙小芸的目光。他發誓,他絕對在對方眼神中瞧見一閃而過的殺意,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還是那麽溫柔,平靜。
「你的朋友們遇上麻煩了,我得送你上去。」簡單交待一句,殷衛向小芸使了個眼色,後者口中念動咒語,四周揚起一陣薄霧,将殷衛,韓世樂兩人團團包圍。
「等等!我以為要等天相異變過去?」
「那是最保險的做法,不過現在等不了了,你的朋友們應付不了接下來的事情。我跟小芸聯手,能帶你沖破裂縫,當然也可能有意外,如果你不願意……」
「我當然肯!但是,雲陽哥他……」
「小芸會用法力隐住他,再加上我的道術,一般的精怪不會發現有人在這兒,他待在崖底反而安全,等裂縫穩定了,你們再下來接他。」
「可是他受的傷……」
「他比你們幸運,我不知道他摔下來的時候發生什麽事,又或者通過了哪個裂縫,總之,他身上時間流動的速度比你們更慢,否則以他的傷勢,怎可能撐到現在,在天相異變結束前,他的傷勢不會更進一步惡化。」
回話的是狐仙小芸,他雙掌一攤,泛着銀藍色光芒的蝴蝶噴射而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撲向山壁,然後唰一聲全部消失。仿佛得到信號,殷衛拽穩韓世樂的腰帶,雙膝微彎地向上一竄,右手一揚,一張黃符紙激射而出,轟地一聲化成一頭火龍,同樣沿着山壁往上飛升。
韓世樂令熱辣辣的空氣刮得暈頭轉向,只覺得呼吸困難,眼看就要撞上崖壁,還來不及驚叫,就令一股強大的力量擠壓得眼前一黑,仿佛三魂七魄硬是被抽離身軀。
待在『另一個時間』的黃沙,将韓世樂和殷衛等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他大可不必理會北二聯隊死活,對黃沙而言,同在一艘船的其實是艾麗等人,只是要他等在崖底,袖手旁觀,太違反他的個性,所以他比婆婆媽媽,多所顧忌的韓世樂更早反應,摸到山壁上的安全索,二話不說往上攀。
五髒六腑像是令人徒手掏出後又硬塞回去,當韓世樂終于喘過口氣時,忍不住跪跌在地上幹嘔起來。
「噓!」
後頸被人揪住,殷衛低沉的嗓音自耳邊傳來,韓世樂不由自主地令對方帶往暗處,雖然對韓世樂而言,四周一片漆黑,根本沒有躲不躲藏的困擾。
「那是什麽……日本兵?怎麽會有日本兵出現在這裏?還穿得……穿得……那是上個世紀的武器吧?」
看清楚殷衛要他躲避的是什麽人,韓世樂驚訝地張口結舌。他一直聽說過有什麽死不瞑目,還在繼續操演,行軍中的士兵,不過那只是用來唬人的鬼故事,沒人會當真,誰知道親眼瞧見會這麽震撼。
「別出聲,他們只是通過的話,就不會對你們造成傷害。」另一側,狐仙小芸微微擰起俊眉,時不時地擡頭望向天空,遠方已隐約出現一絲曙光,如果他沒推算錯誤,天相異變即将過去,這是最要命的關鍵時刻不能大意。
「如果不是呢?」不知為何,韓世樂總覺得那些日本兵并不是行軍這麽簡單,雖然每個看上去神情全是慘白,空洞,但眼神時不時地掃瞄四周,更像是在搜索什麽?又或者是獵捕什麽?
「那就麻煩了。」和狐仙小芸一左一右護着韓世樂,殷衛目光如電,搜索其餘的北二聯隊隊員,值得慶幸的,他們似乎也察覺到不對勁,先一步躲藏起來了。
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韓世樂很感激一路保護他的殷衛和狐仙小芸,不過他們那種話只說一半的習慣實在該改一改,很多時候就是不說清楚,才造成誤會。腦袋裏正抱怨着那兩人的語帶保留,韓世樂不由自主想起他跟杜雍和之間,何嘗不是欲言又止。
他很在乎對方,從他們還是特勤隊隊員時,韓世樂就和對方無話不談,那種一個眼神就能心意相通的默契,在夜深人靜時,韓世樂心底會冒出股聲音,放肆地提醒自己,這種感覺不只是兄弟義氣。
但在清醒後,韓世樂卻選擇不說,即使他看得出來,杜雍和也懷有相同的情感,只不過他沒有勇氣捅破這層薄薄的窗紗令真相大白,情願這樣不清不楚,繼續當好兄弟,直到杜雍和被流沙吞食。
「不能再拖下去了……」沒頭沒腦地喃喃自語,韓世樂一方面是在評論眼前的狀況,更多的,是在自我打氣。杜雍和死了,以黃沙的身份回來,老天既然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必須要好好把握,不能再錯過了。
「不論你想做什麽,最好沉住氣。」伸手輕輕地按在韓世樂肩上,殷衛朝某個方向呶了呶嘴。
另外兩人跟着望了過去,果然,北二聯隊的衆人神情凝重躲藏在另一頭,不只他們,還有另一波人馬正悄悄潛近,仿佛天蛾人般渾身漆黑,閃耀着妖異光芒的赤紅色眼睛,韓世樂認出了為首的艾麗。
正當那些日本兵整齊劃一的不斷往前,仿佛沒留意到四周埋伏着的衆人,咯啦一聲,斷崖邊的安全索規律地左右擺動,附近的碎石塊嘩啦嘩啦滾落。
稱不上是多大動靜,不過那些日本兵像按下靜止鍵般凍住,頭顱戲劇化地緩緩轉動,大于九十度角的看向斷崖,瞪大眼睛,面孔擠出抹猙獰的笑容,目露兇光。
猛烈地深吸口氣,閉住,黃沙捉牢安全索用力一扯,足尖一蹬,借着這股力量蹭地一聲竄上崖頂,跟着跌坐在地上喘息。
他以為自己已經稱得上天賦異禀,訓練有素,攀爬一段崖壁有什麽難的?更何況還有安全索,機械塞等等工具。結果出乎他意料,剛開始就幾乎耗盡他所有力氣,竟然還卡在半途,有多少次黃沙想放棄滑回崖底,但一想到那個年紀一大把的小隊長能成功,他那股不服輸的固執脾氣就飙升,咬牙死撐都要攀上崖頂。
老天果然給他幾分薄面,就在他再也擠不出半分力氣前,黃沙聽見了崖頂上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跟着便一記挺腰翻了上來。
只不過迎接他的不是北二聯隊的關心,寒暄,而是那隊面無表情的……不!現在該形容成面目猙獰的日本兵。
「Shit!」
不知道是誰先動作,黃沙意識到那些日本兵朝他前進時,機警地翻身滾到一旁,冷不防地伸出一雙手,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扯住他胸口,猛力地将人拽進暗處。
「噓……別出聲,他們看不見我們。」
低沉的嗓音傳來,黃沙原想掙紮,嗅着韓世樂的氣味,倏地安靜下來。這才留意到說話的是個五官俊朗的男人,身上的唐裝在黑暗中隐隐泛出清冷的藏青色。
他指了指在不遠處『游蕩』的日本兵,實在很不想潑冷水。除非是瞎子,否則有什麽理由看不見壓根沒有遮蔽物的他們?某幾個日本兵甚至跟他四目相對了。
「小芸的狐煙能隐蔽我們。」明白黃沙的疑惑,殷衛低聲地解釋。四人周遭飄着薄薄的青霧,一股難以形容的香氣自四肢百骸中滲入體內,心情變得平靜,腦袋有點昏昏沉沉。
狐仙小芸打了個手勢,看了其餘三人一眼,狐煙只是障眼法,再這樣聊下去,還怕不被發現?那些日本兵可不是人,太大意會出人命。
點了點頭後噤聲,黃沙雖然不認識這兩個陌生人,不過光從那種神态,氣度,也不難猜出他們本領高強,傻子才會挑這種時機反駁。
更重要的是,不知何時,他竟然下意識地和韓世樂十指交握,即使沒有看向對方,卻能明白彼此心意,那種在壓力之下,反而更不認命,更有求生意志的默契,黃沙用力地握了握。有那麽一瞬間,擔心着也許韓世樂會抽開手,但在對方用力地反握後,就像咽下定心丸似地再也沒有任何恐懼了。
「那些傻子想做什麽?」俊眉皺得更緊,狐仙小芸冷淡地瞪着逐漸縮小範圍,正準備包抄日本兵的人馬。
也許凡人看來,他們确實隐藏得極好,黑色鬥篷将整個人完全罩住,仿佛融進黑暗中消失不見,但看在狐仙小芸眼裏,就像十幾盞燈打在身上般醒目。
「他們想找出那群日本兵的隧道。」黃沙略揚了揚眉,要不是和韓世樂重逢,他一定也會贊同艾麗的決定,既然性命都要結束了,還不如搏一搏。
不生不死永遠凍結在那一刻又如何,總比永遠消失的好,有過重生的機會,誰甘心再死去?只不過和韓世樂重逢後,黃沙不想單純活着,短暫不可怕,可怕的是永生孤寂,艾麗如果跨進那個隧道,她會後悔的。
聽到黃沙的回答,這次連殷衛都擰起俊眉,他是不得已才超脫三界五行,雖然有實體,但他終舊還是像個過客般,只能冷眼旁觀這個世界緩慢但精彩的變化。如果沒有狐仙小芸的陪伴,他會像幽魂般孤零零的飄蕩。
他相信,再給那些日本兵一次機會,他們絕對會避免這種結果,平凡得能夠死亡,投胎轉世才是幸福的。誰知道,竟然有人想要變成這樣?究竟要什麽樣的腦袋,才能夠做出這麽無稽的決定?
「我的老天……他們不會被連累吧?」完全沒找到艾麗等人的藏身處,不過韓世樂關心的是夥伴們。
很顯然的,北二聯隊離那些日本兵更近,有什麽風吹草動,那些熱心,熱血的救難隊員們首當其沖。
叭啦叭啦叭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為首的日本軍官,突然停下腳步喊了幾句。臉色慘白,神情空洞的日本兵們,整齊劃一地喊口號,變換隊形,然後三人一組四散,走了幾步後再次定住,頭顱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緩慢轉動,瞪大眼睛偵查。
人總是這樣,越是緊張的時候,越容易出狀況,明明應該噤聲躲藏好,偏偏在這個時候,小威因為伏得太低,結果令鼻子令雜草掃了幾記,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有那麽一剎,時間仿佛靜止一般,沒有人動彈,周圍一片死寂,跟着那些日本兵唰一聲,有志一同地全部轉頭,力道之猛,令人懷疑他們的頭顱會不會擰斷。
「跑——!」
不知道是誰石破天驚地吼了出來,小威本能反應地拔腿便跑,連帶地躲藏在另一頭的北二聯隊,不得不跟着這個小老弟一起逃。
「趁現在!」
日本兵注意力被北二聯隊吸引,艾麗冷不防地竄了出來,擒賊先擒王,她的目标只有一個,抓住為首的日本軍官,不怕逼問不出隧道在哪裏。
「瘋了……這些人都瘋了……」痛恨着只能置身事外,看着隊友們陷入危險,韓世樂又氣又急,不過還是保有一份冷靜,沒有傻乎乎地追出去找死。
若有深意地看了韓世樂一眼,黃沙莫名氣悶,忍不住就想譏諷幾句,當初怎麽不見他這樣關心,竟放任他『死』在異地?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了回去,又不是什麽情窦初開的小女生,為了這麽點小事吃味,純粹是氣氛太緊繃吧!
碰碰,碰碰的一連串槍響,那些日本兵依舊急行軍,隊伍整齊劃一地不斷推進,可是速度卻快得可怕,同時又舉槍一發又一發,瞄着那些北二聯隊的衆人。
從聽見槍響,到身體炸裂似的疼痛,小威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慘叫一聲後倒地,日本兵嘩嘩,嘩嘩地包圍向前,捉手捉腳地将人提了起來。
「小威———!」原本已經脫離險境,那名資深救難隊員聽見小威的慘叫聲,想也不想地折返救人,結果也令那些日本兵包圍,壓制住。
「不要……不要——救我!救命———!」有種會被日本兵活活扯裂的錯覺,小威聲嘶力竭地嚎叫起來。
先前還保有一絲冷靜,現在哪還沉得住氣,韓世樂不顧殷衛和狐仙小芸的阻攔,大步一邁的沖了出去,狠狠踹倒其中一名日本兵,趁着他們陣式紊亂的那一剎,眼明手快搶下那個吓破膽的救難隊員。
「黃沙!」暴喝一聲,韓世樂不知道哪來的自信,認定了黃沙一定會跟着他同進退,頭也不回地拖着人,往原本躲藏的方向急退。
隐約間一道人影閃電般越過他,渾身煞氣的一刀劈向其中一名日本兵,反手将同被包圍的資深救難隊員往安全的方向推。
藍波刀像切西瓜似的,砍進那名日本兵的腦袋,力道兇狠的由右眉劈往左頰,大半張臉歪歪斜斜地垂挂着,可是一滴血都沒流,瞪大的空洞眼神,牢牢地鎖在黃沙身上,嘴角顫抖着上揚,擠壓出個扭曲,難看的笑容。
大概是臉部肌肉被割斷,那名日本兵哇啦哇啦了一長串,語音含混得沒人聽明白,他戲劇化地推擠着自己的腦袋,臉頰,完全不理會那把藍波刀還卡在他臉上,斷開的肌肉神奇地互相拉扯起來,最後又合并回一張完整的臉,除了中間還插了柄刀。
「我的老天……」
倒吸了好幾口冷空氣,小隊長畢方張口結舌地瞪着這一幕,即使遠方日光逐漸浮現,四周的溫度卻驟降,看得更清楚,氣氛卻更顯詭異。
「你看見了吧?黃沙,他不會死!他們都不會死!」跟帶隊的日本軍官纏鬥一陣的艾麗,同樣也瞧見了這震撼的一幕,分不清是恐懼還是興奮地高叫起來。
反應敏捷,舍棄那柄跟了他多年的藍波刀,黃沙機警地急退數步,驚險地避過那名日本兵奮力抓向他的那一擊。
同一時間,已經退回狐煙範圍內的韓世樂,将小威随手扔下後,又一次沖了出來,他不會再令黃沙獨自面對危險了。
「笨蛋!」不必言語,甚至連視線都沒交錯,黃沙就是知道對方打算跟他并肩作戰的心意,只能說……蠢!如果只有他一人,勝算說不定還高一點。
「我可能不像你一樣,『死而複生』之後遇上的都是些奇人異事,不過我是個救難隊員,身手絕不會輸你。」
手心瘋狂冒汗,腎上腺素飙升,韓世樂不敢松懈地盯牢那些日本兵,他總有感覺,只要天亮了,一切就能恢複正常,前提就是,他們得撐到天亮。
「自大……」
「彼此彼此!」
接下來根本是一場大混戰,韓世樂也不明白為什麽亂成這樣,所有人的目的是什麽?他知道北二聯隊單純的想完成任務,将受困的民衆救出,結果這一回,根本沒有被困的民衆,遇上麻煩的反而是他們自己。
沒有表情,慘白臉色,空洞雙眼的日本兵,又是開槍,又是近身搏鬥,為的又是什麽?每次圍住一個人,就是捉手捉腳往斷崖方向拖,想将人扔下去?最後是那些打扮的像天蛾人般的神秘組織,為了尋找隧道而襲擊那些日本兵,韓世樂無法理解,變得跟日本兵一樣有什麽好處?
「那些槍傷不是真的。」一開始差點被吓破膽的小威,在殷衛和狐仙小芸的幫助下,終于安定心神,仔細檢查過一遍後,發現肩傷的疼痛感完全是心理作用,那些日本兵的子彈根本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當然不能傷害你們,他們的時間,空間永遠停留在那一刻,你們之間的混戰除了心理作用和浪費力氣外,沒有任何意義。」
冷眼旁觀地凝視戰局,狐仙小芸依舊令狐煙彌漫,保護着他和殷衛,那些日本兵似乎十分忌憚地不敢靠近。
「可是……他們剛剛捉住小威了。」身上被刺刀劃傷好幾處,小隊長畢方氣憤地咆哮,這些疼痛感難不成是他的想像?簡直亂來。
「那是因為你們在這個扭曲的磁場裏面。」殷衛其實很想幫忙,無奈他的道術也被影響得時靈時不靈,冒然出手說不定還會連累這些普通人。
殷衛仰望着天空,他能察覺天地間的變化,随日光逼近,這裏的磁場越紊亂,在天相異變結束前的最後一刻,一定會達到最高峰。他跟狐仙小芸都捉不準是什麽時候,擔心冒然出手,反而撞上了變化最激烈的那一剎,沒人能預料道術,法力和磁場交互作用下,會産生什麽樣的火花。
「老天……這些日本兵到底想幹什麽?」用力地一側身,勉強地避開日本兵的刺刀,那名資深救難隊員氣喘噓噓地叫嚷。他只是個普通人,充其量不過就是訓練有素的救難隊員,這把老骨頭禁不起那些打也打不死的日本兵如此的折騰。
「你們感情好,你不會自己問?」扯了扯嘴角冷哼一聲,黃沙動作利落地用力一掰,其中一名日本兵的脖子一百八十度翻轉,即使腦袋松動地在肩膀上晃晃蕩蕩,那名日本兵的戰鬥力依舊高昂。
「就像抓交替一樣,需要由別人來替補他們的位置,這些日本兵才能擺脫永遠被困住的窘境。許多高山本身的磁場就很特殊,『受困』的人肯定不少,好不容易等到天相異變的時機,附近的磁場大亂,他們還不趁機傾巢而出……」
攬過狐仙小芸的腰際,殷衛将他往側邊輕輕一帶,那個總愛逞強,總覺得有責任要保護他的笨蛋,又是受傷,又是耗損靈氣,已支持不住了,偏偏又咬牙硬撐。
殷衛半是無奈,半是心疼地擰起俊眉,狐仙小芸雖然修行了上千年,而且位列仙班,但他在眼中,對方還是當年被他救回家那只既無助又倔脾氣的小狐貍,現在到底是誰比較幼稚?
「聽到沒?那個隧道不能解決問題,只能将你永遠的困住,你這個蠢女人!」
比起韓世樂那些不可靠的隊友,黃沙那些殺紅眼,鬥志高昂的團員們更麻煩,尤其是不講理的艾麗,死死認定了只要擒下那個日本兵頭頭,對方就會乖乖吐露真相。傻子才看不出來,那些日本兵自己也是受害者,他們八成在急行軍時誤入隧道,然後從此消失,『死』得不明不白。
「那是你們認為『被困』,永遠活在那一刻有什麽不好?我不想死!」看着那些死氣沉沉的日本兵,艾麗也有些動搖,沒有哪個女人會想變得那麽醜陋。
只不過察覺到韓世樂跟黃沙眉來眼去……不!比這更糟,那兩人甚至沒看向對方就一搭一唱,女人的忌妒心就令她失去理智,就算會萬劫不複,也要跟黃沙唱反調。
「這個蠢女人!」
眼角餘光瞄見了艾麗追在那個日本兵頭頭身後,黃沙暴怒地咒罵一聲,不得不追上前去,他或許不像韓世樂那樣滿腦子熱血,義氣,但他也不想眼睜睜地看着艾麗送死,尤其在她拖累了一幫團員們之後。
「黃沙——!」
「不要跟來!」
看了韓世樂一眼,黃沙也喜歡跟對方并肩作戰的感覺,那種不言而喻的契合,在其他人身上找不到,只不過現在面對的情況太特殊,黃沙得到過第二次機會,如果真有什麽意外,他最多就是永遠消失,韓世樂卻不同,他還有大好人生,不必為了艾麗的任性而陪葬。
咬了咬牙扶起跌坐在地上的隊友,韓世樂踹翻一名日本兵後,機警地将人帶往狐煙萦繞的範圍內,他不放心黃沙一人去冒險,但手心手背部是肉,他也不能無視隊友們安危不顧,一旦他有什麽動作,他相信小隊長畢方他們也會跟着過來,他不能這麽自私。
地面又一次微微震動,幅度越晃越大,就在衆人誤以為是地震或是走山忍不住尖叫,驚呼之時,一輛游覽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誇張的自對面山頭『跳』了過來……
「在搞什麽!」
令突然冒出來的游覽車吓了好大一跳,小隊長畢方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如果不是他退避得夠快,只怕他沒令那些日本兵害死,也被游覽車輾斃。
「安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小威鼓起勇氣,幫忙抵禦那些日本兵的攻擊。沒預料到那輛游覽車會沖出來,眼角餘光撇見坐在窗旁的熟悉身影,安傑看起來雖然氣色慘白,但四肢健全,完好如初地沒什麽大礙。
「別沖動!」眼明手快地拉住想往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