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在
駱佳容額頭上的鮮血從上至下順着面頰流下,她下意識伸手去摸,觸手一片血腥的滑膩感。
她因為撞擊和心情極度的低落感到天旋地轉。
加菲跑出去的虛影讓她意識到大事不妙,她強撐着精神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可這時候已經上了頭的宛卿卿哪裏會讓她輕松離開,宛卿卿姣好的面容此時如同被揉壞的面具,猙獰地挂在臉上。
她看到駱佳容踉踉跄跄就想要出去尋貓,立刻又想故技重施,想把她自己的骨肉再一次推倒在地,肆意譏罵。
可這一次駱佳容沒有讓她得逞,她站起來已經還要比宛卿卿高上一個頭,面頰上的血已經幹了一些,黏在她的臉上,眼眉也沾上了一些血跡。
此時,她眉眼冷冷,反手将已經不顧形象的宛卿卿反手推倒。
宛卿卿并沒有駱佳容摔得慘,只是被推到了沙發上,被沙發扶手撞了一下後腰,發出令人牙酸的碰撞聲。
她倒在沙發上,惡狠狠看着駱佳容,仿佛面前的女孩子不是她懷胎十月,骨開十指生下的女兒,而是自己的仇人。
剛才還被面前的情況所震驚,僵在原地的駱奕,看到宛卿卿的情況,這才如夢方醒,過來扶她。
“佳容,怎麽下手這麽狠。你-媽-的病情你不是不知道……”駱奕心疼宛卿卿,本來還想說教幾句,可是看到駱佳容額頭上的血之後也是知道自己的話不好再往下去說了,連忙轉了話風,“你這是要去哪裏,先去讓宋媽給你包紮一下,別感染了。”
駱佳容已經沒有先前因為暈眩而産生的踉跄了,正提着貓籠子往外走,聞言,她回頭看了一眼駱奕。
這一眼,仔仔細細,眸子不複靈動,居然和陸斐的眼神有些相像。、
古井無波,清冷如霜。
她直看得駱奕都有些不自然,這才扯出一個冷笑,像是在譏諷自己,又像是在譏諷駱奕:“您可真關心我,受不住。”
說完,她也不等駱奕再說點什麽,就走進了夜色。
Advertisement
駱奕張了張嘴,看着身邊因為犯病的宛卿卿,終究沒有說出口。
駱川衡聽到動靜,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
小小的男孩子,揉着眼睛,“爸爸媽媽,姐姐回來了嗎?地上怎麽有血,誰受傷了?”
駱奕打電話跟宛卿卿的家庭醫生溝通,希望他能趁夜來一趟,宛卿卿則倚在沙發上,目光雖然不再瘋狂,卻依舊有些執拗的窒息感。
沒有人回答他。
除了他,也沒有人關心駱佳容怎麽了。
陸斐接到駱佳容電話的時候正打算去洗澡。
電話突然響了,正打算不理,洗完澡再看的他瞥了一眼手機屏幕。
腳步就轉了過來,伸手拿起了手機。
“什麽事。”他聲音帶着無奈。
駱佳容回去沒多久,他還以為她又是閑得無聊了打過來的。
“阿斐,我在水塔這裏。”
電話那頭的聲音是不像平常永遠元氣滿滿的有氣無力,仔細聽還帶着鼻音。
陸斐的心一緊。
“怎麽了。”他聲音放輕了。
那邊沒有馬上回答他,他又接着道:“嗯?我先過去,你站原地,別動。”
“好。你帶個手電筒。”那邊像是深呼吸了一口,平靜了一下才開口。
陸斐等她挂斷電話,這才把手機揣進兜裏,把手裏的浴巾和衣服都往床上一丢,翻翻找找拿上一個工業手電就開始往水塔方向走。
他身高腿長,水塔離駱佳容家裏不遠,自然離他家也很近,所以他很快就趕到了。
不過到了之後沒看到有人。
水塔這裏沒有路燈,黑魆魆的一片,只有一個監控探頭在黑漆漆的夜裏閃着紅色的光。
手機自帶的燈光根本就不頂事,他打開了工業手電,“我來了。”
他的聲音不高,但是很快就有了回應。
水塔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駱佳容在後面回答道:“我在這裏。”
他走了過去。
手電筒的燈光下,她的額頭上血跡斑駁,臉色蒼白,沒有什麽表情,仿佛一湖死水。她揚起小小尖尖的臉兒,眼睛有些紅腫,對上燈光時下意識眯了一下。
他看到了,馬上把電筒關上,眼睛很快适應了黑暗,走了過去。
男孩子的腳步有些急促,半蹲下,看着她額頭上的傷,伸出手想要摸。
還沒碰到,只是摸了一下旁邊的皮膚,就像是被火燙了手,很快又縮了回去。
“走,我那裏有藥。”
他決口不提回駱公館。
她才剛回去多久,就這幅樣子在外面。這裏離駱公館并不遠,黑暗裏看拿出燈火輝煌特別明顯,裏頭的人腳步匆匆,卻沒有一個人在外面找她。
答案顯然已經不言而喻。
她蜷在一處,并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揚起臉,看着他,目光茫然。
過了一會,她眼睛裏一汪淚水又再次從眼眶裏湧起,聲音顫抖:“阿斐,你送我的貓剛才差點不見了。我就出來找。”
她哽咽着,他的聲音不由自主放柔了,摸了摸她的腦袋。
來自少年的觸摸好像并沒有能夠安慰到她,反而激蕩起了她的情緒,她翻起短袖口,道:“幸好我找到了。可是我好痛啊。”
袖口下面是貓抓痕。
因為宛卿卿的舉動,把貓吓得不輕,駱佳容找過來之後,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了她一爪子。
貓咪發現撓的是她之後,這才偃旗息鼓,不再低聲嗷嗚威脅,委屈地鑽進女孩子的懷裏。
他這才發現,她的懷裏還窩着一只貓兒,正是他送的那只。
她和貓兒都是蔫頭耷腦的。
她大大的眼睛裏,淚水終于蓄滿了,開始大顆大顆往下掉。
熱乎乎的眼淚落了一顆到少年的手心,濕乎乎的,他低頭往她的額頭呼呼了兩下,“不痛不痛。我來了。”
少年第一次哄人,像是跟小孩子說話,語氣裏是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溫柔與心疼。
他把她懷裏的貓兒抱過去,放進籠子裏。
陸斐站起來,向坐在地上的駱佳容伸出手:“先起來,我們回家。”
地上蹲着的她更委屈了,“我腿麻了。”
看着她在他來的那一刻就開始不要錢一樣掉的眼淚,他輕輕嘆了口氣,背向她,蹲了下來。
“上來。”
少年的背脊寬而挺直,手上提着貓籠,她的頭放在他的肩膀上,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不一會兒,他肩膀那一塊兒就全部濕透了。
他道:“我想吃糖。”
“嗯。”她的聲音還帶着鼻音,在他背上又是一陣窸窸窣窣,遞一塊兒剝開糖紙的糖遞到他唇邊,“好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淡淡道:“我不喜歡這個口味兒,換一塊兒。”
“只有一個口味兒……”她在他背上弱弱反駁。
“這一塊兒看起來不好吃,你吃,我不吃了。”他道。
她把糖塞進自己的嘴裏,又給他剝了一塊,他有分寸地低頭咬住糖塊,沒有碰到她的手。
她吃下了糖,心情才好受點。
身材高大的少年已經有了男人的模樣,聽到背上的抽泣聲,抿着自己的唇,擰着眉毛,不發一語。
胡姨早在門口等着了,看到二人回來,趕緊過來,把陸斐手裏的貓籠子接過去。
她看到滿頭是血跡的駱佳容,差點沒吓一跳:“怎麽回事。我的天,剛剛不還好好的回去,家裏看到這個樣子要心疼死了的。”
陸斐把背上的女孩子放到了沙發上,聽到胡姨的話,向她使了個眼色。
胡姨也是大概知道一點宛卿卿的情況的,心裏馬上就大概有了計較,馬上閉了嘴,去拿藥箱去了。
陸斐接過胡姨拿來的藥箱,取出了碘伏和生理鹽水。
他小心翼翼用棉簽蘸取生理鹽水清理傷口,手臂上的抓痕不怎麽大,就一點點,而且貓咪也是按時打了疫苗的,關系不大。只是額頭就算血跡擦掉之後,也露出了一個不算小的傷口。
胡姨從客房裏走出來,抱着個枕套,見到女孩子額頭上的傷,暗地嘆氣,“我把客房收拾好了,你們盡快休息。”
“嗯,好。”陸斐擡頭,也示意胡姨先去休息。
陸斐将她的傷口都處理好了,用碘伏消毒之後,貼上了防水的止血貼補。
“你今晚在我家睡吧。先去洗澡,傷口注意點,不要不小心弄開了,沾上水的話很容易發炎。”他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好。”她低垂着眼睫毛,不知道在想什麽。
“來。”
陸斐抓着她的手腕,女孩子的手腕纖纖細細的,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看到陸斐的示意,她乖乖站起來,跟着他走進浴室。
“你在這裏洗澡。”他松開她的手腕,緊接着出了門,“你等一下。”
他去到客房,拿了一堆東西,這才返回。
陸斐的臉上帶着一些不自然,把一大堆的東西遞給她:“你洗完了出來,我給你吹頭發。”
她的頭發上也沾上了血跡和汗水,打绺了。
他反身出去,在外面打開了排氣扇,她低頭看到他面色不自然的原因。
浴巾和一套全新的睡衣裏裹着女性用的一次性內衣褲。
她終于扯了扯嘴角,不再低眉喪眼。
她很快就洗完了,出來之後就看到早就坐在沙發上拿着書等她的陸斐。
他的旁邊就放着吹風機。
看到她出來了,他眼神閃爍了一下,拿起吹風機:“你的手不方便,我給你吹頭發。”
女孩子身量高挑纖細,洗完澡出來如同一朵蒼白的盛放的玫瑰,帶着水珠,楚楚可憐,異常奪目。
她乖乖坐下,他有些笨拙地用浴巾幫她擦幹頭發上面多餘的水分,一只手拿着風筒,另一只手在她頭上探試溫度。
“今晚先觀察一下,明天我們去醫院拍個CT。”他算是半生不熟就幫她吹幹了頭發,在收吹風機的線的時候,他突然間對她道。
她一顆冰涼的心已經慢慢複蘇過來,低聲道:“不要緊,皮肉傷,看着吓人而已。”
陸斐還是堅持:“明天我帶你去看看。”
“好。”
駱佳容現在是難得的乖巧,可是也讓陸斐心裏感覺不太自然。
他把駱佳容安頓在客房,給她把被子都掖好,這才要去洗澡。
“有什麽你叫我,我就在隔壁,聽得到。”
“好。”
夜深人靜,駱佳容以為陸斐已經睡着,把頭窩在被子裏,低聲抽泣,盡量不發出聲音。
咔噠,門還是打開了。
“我就知道你怕黑。喝杯牛奶。”是陸斐。
駱佳容把頭從被窩裏伸出來,眼淚擦幹了,只露出一雙紅通通的眸子。
“喏。喝吧,溫的。”
陸斐把牛奶遞過去,她探頭過來小口啜飲,喝完之後心情平複了不少。
“快睡吧,不早了。”他看了一眼時間,提醒道。
陸斐看她躺下,把她的被子再次掖好。他拉了個椅子在床頭坐下,手拍了拍她的頭,安慰道:“我就在這裏,別怕。”
“嗯。阿斐。”
“嗯?”
“我想拉一下你的手。”
“可以。”他把手伸過去,她的手馬上搭了上來,握緊他有些涼的手。
“阿斐。”
“嗯?”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不能。”
“為什麽。”
“不為什麽。你快點睡。”
“阿斐。”
“嗯?”
“阿斐,謝謝你。我喜歡你。”
“好,不用謝,我知道了。”
女孩子閉上眼睛,聞着陸斐身上清冽的少年氣息,安穩入睡。
幸好沒有開燈,否則少年紅透了的耳根一定格外紮眼。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今天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