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雀神局(13)
他們這一跑就跑了一整夜,謝卞回到小樓的時候,趙猛正跟着左右從樓上下來。
“哥!你們去哪兒了?”
謝卞從臺階上跳下來,看見他哥就像看到了曙光,天知道他跟一屋子的怪胎呆在一起睡了一整夜是個什麽感受。
郝萬滾了一夜的戒指,譚池和左右說了一夜的話,席悲念了一夜的經。
趙猛起先還躲在角落裏心懷警覺,誰知不多大會兒就被睡意擊倒,再醒來的時候就躺在床上了。
“沒事,起的早,和你哥出去晨練了一圈。”範無救接過話頭,回答趙猛。
趙猛點點頭,果然還是他哥比較厲害,這樣的環境裏啥事兒沒有,還能早起晨練。
“對了,”趙猛忽然想起來什麽,不顧範無救掃過來的眼刀,湊在謝卞耳邊說悄悄話,“左大人好像認識那幾個奇奇怪怪的人,哥你小心一點。”
這是他“以身試險”得出來的結論,自然得先和謝必安通氣。
謝卞看着一臉神秘的小跟班,輕輕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幾個家夥,一來就和範無救湊在一起,從自省室出來跟個沒事人一樣,不奇怪才稀奇。
“哥,你為什麽穿着範大人的衣服?”趙猛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謝卞身上套着一件不一樣的風衣。
謝卞這才想起自己還穿着老範的衣服禦寒,忙不疊脫下來遞給範無救:“謝謝,不冷了。”
說完他就走開幾步站到角落裏去,趙猛發現他哥的耳根竟然都凍紅了。
有這麽冷嗎?
艾水最後一個從樓上珊珊下來,還熱切地同每個人打了招呼,架勢像個優雅出場的女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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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人早就站好了,人到齊了,手杖聲從走廊盡頭傳來。
昨天“花牌”的手杖被謝卞搶了,那這聲音打哪兒傳來?
等他到了跟前謝卞才發現,“花牌”沒了手杖,拄着個掃帚把也要擺出那副有錢人家盛氣逼人的管家架勢。
“早上好,各位大人。”
“花牌”環視四周,鞠躬致意。
“由于各位昨日成績斐然,今日為大家開啓地字號游戲場,請随我來!”
“花牌”拄着掃帚優雅轉身,翩翩前行,謝卞率先起身跟上他。
趙猛不肯離開謝卞太遠,趕緊跑到他身邊賴着。
他們一邊走,謝卞一邊留心着身後的動靜,那幾個人果然又和範無救走在一起說笑。
範無救開口講了什麽笑話,竟然逗得隊伍裏唯一的漂亮妹子艾水笑起來,笑聲如銀鈴,和她手腕上的鈴铛競相争豔。
老範的人緣兒什麽時候那麽好了,謝卞心裏悶悶的,非常不爽。
而在他留意不到的地方,艾水一邊笑,借着靈識卻和範無救搭上了話。
“他真的……都忘了嗎?”
譚池跟着問:“大人,老大他真的不記得我們了嗎?”
郝萬也看向範無救,一雙眼裏滿是期待。
就連席悲轉動佛珠的動作也停了片刻。
範無救沒有用靈識回答,輕輕搖了搖頭。
是不記得,還是不知道,誰也沒敢問。
艾水卻把拳頭悄悄攥了一攥。
她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個卷軸,遞給了郝萬,示意他上前去跟着謝卞。
郝萬接過來,快跑兩步,把這卷軸在謝卞面前打開。
“謝哥哥,你認識這個人嗎?”
謝卞側目,紙上畫着一個白袍烏發的年輕人,年輕人眉眼低垂,腰上有一團紅豔,手裏還拿着一支金色的筆,伏案寫着什麽。
就差把“謝必安”三個大字題在旁邊了。
“沒見過。”謝卞只是稍稍一愣,笑着回答,還把畫卷從自己身側推離了半分。
郝萬回頭,茫然無措。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範無救出聲。
沒見過。不知道。
郝萬垂頭喪氣地走回艾水旁邊。
被這麽一問,謝卞大約明白過來,這幾個都不是凡物,并且隐約還和他的從前有點關系,那麽這煞進的就不算偶然了,就連老範轉發的美女麻将都有些形跡可疑。
他就是個死性不改、慣會騙人的家夥。
謝卞心裏更悶了。
地字房就在人字房的旁邊,門口挂着“地利”的金色門牌。
大門敞開着,作為上一場的積分榜第一名,範無救被叫到ID率先入座。
房間內有五張桌子,四角各一個,範無救進門,徑直在中央牌桌坐下。
“請美女865大人落座。”
如果随範無救坐在一起,勢必要有一個要輸,謝卞環視四周,還是選擇了靠窗的最裏面一桌。
左右選了離門最近的地方。
趙猛進來想挨着謝卞坐,被謝卞一個眼刀吓去了旁邊的空桌子。
譚池坐了最後一張空桌,如此一來,屋裏的五張桌子上就都坐上了人。
艾水是第六個進來的,眯着眼掃了各桌,還格外将視線在範無救身上多留了一會兒,最後竟然選擇在謝卞身旁坐下了。
謝卞不解,這位看起來像是和範無救的有點兒什麽關系的女子,怎麽要湊到他面前來?
“弟弟,多多關照哦!”艾水将戴着銀鈴的那只手伸到謝卞面前要同他握手,謝卞猶豫了半天,不準備駁老範紅粉知己的顏面,有分寸地略略托着她的手握了一握。
指尖觸碰那一刻,謝卞心口莫名一疼,就好像是有什麽東西撞進了他身體裏。
酸澀疼痛,像是經久的老傷疤又被人拿針戳開了,又好似塵封許久的心田,有新芽裂土而出。
“怎麽了?”
謝卞皺眉捂着心口,艾水見狀出聲詢問他可有不妥。
“沒事,”那種忽至的痛感并沒有持續太久,謝卞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回應艾水,“謝謝姐姐關心。”
郝萬和席悲進來,一個挨着左右,一個坐到了譚池那桌。
趙猛自己局促不安地坐着,一直往謝卞這裏看,謝卞全裝看不見,是時候該鍛煉他了,總不能随時帶着,若是有一天自己不在,趙猛也不能是個只會靠別人的懶死鬼。
那十幾號木頭人跟在後面進來填補空缺,所有人都坐好了,“花牌”才再次開口。
“各位大人,本場游戲共五局,積分前四者可進入天字局進行最終對決,勝者将獲得夢寐以求的獎勵。”
“游戲開始,請各位大人盡興!”
“花牌”說完,照舊站在門口守着。
從人字到地字,是二十進十,從地字到人字,二十個人裏卻只有四個可以晉級。
這就意味着哪怕每一桌都有一個大殺四方的,照舊還是有一個要被淘汰。
謝卞的對手不光是艾水和兩個木頭人,還有其他桌上的。
夜晚的送靈隊伍諸多古怪,白天的麻将局也有蹊跷,為今之計,只有萬事小心。
還有那個自省室,他要想辦法再進去一次。
鬼手從麻将桌當中冒出來忙活,謝卞又要把那一截鬼骨掏出來,手伸進兜裏碰到了別的東西。
趙猛塞給他的兩張幺雞。
謝卞手指越過幺雞,将鬼骨擺出來震懾小鬼,鬼手砌完牌,果然又派了個代表恭恭敬敬地把骰子送到了謝卞面前。
總扔一點也不是很好,謝卞将骰子翻了個面擱下。
五點。
莊家還是他自己。
這一局開的格外順利,謝卞起手推了一個暗杠,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四張八萬都在他手裏握着。
杠頭來了關鍵的一個邊張,謝卞一張牌沒出,就已經聽牌了。
單吊發財。
誰都可能将發財随手扔出來,謝卞對自摸不抱希望,決定穩紮穩打,先贏了自己面前這一桌,而且贏的越早就越占盡時間先機,若是提前打完了五局,他還能去自省室逛一逛。
可往常最容易被丢出來的碎牌發財,這一回卻被各家牢牢攥在手裏,打了六七圈,東南西北風都被扔出來兩張了,發財還是沒有出現。
難不成也被誰按在手裏準備開杠?
謝卞掃一眼牌桌計算着餘牌,通過各家的出牌判斷其他人的贏頭。
艾水将條字和餅字的關鍵牌張都打了,大約是準備贏萬字牌了。
餘下那兩個,好像都憋着條字牌沒出。
謝卞心裏有了打算,将手裏的五條扔出去試探,那兩個木頭人果然低下頭開始掃自己的牌。
他猜對了。
下家木頭人拿着新牌左比右對了半天,出了一張四萬。
艾水笑嘻嘻地接過來;“不好意思,碰。”
艾水碰完牌,扔了張東風,又輪到謝卞起牌了。
謝卞伸手摸來一張新牌,學着範無救的模樣用指尖摩挲,裝出老練的樣子糊弄鬼。
花紋有些複雜,彎彎繞繞團在一起,沒有明顯的斷裂感,該不會是……
謝卞将牌翻過來,果然,是他等了半天的發財。
暗杠加上自摸,謝卞率先拿下一局,積了九分,美女865成為地字局排行榜第一名。
“美女865大人旗開得勝,積九分,其中暗杠積分3,自摸分數6。”
“花牌”報完結算,鬼手又伸出來忙活,将各家面前的牌推倒。
謝卞瞟了上下家和對家的牌,果然如他所料,兩個木頭人都在湊條字牌,其中一個還攥着兩張發財;艾水的牌型裏也除了一張東風,剩下的都是萬字,甚至碰完了牌還有一張四萬。
不對,東風,四萬……
艾水剛剛碰完牌打的就是東風……
她明明可以開杠的,卻選擇了碰牌,扔了一張不會有人可以碰和杠的東風,然後謝卞摸到了那張來之不易的發財。
謝卞心裏有個大膽的猜測,她是故意為之。
如果艾水選擇開杠,起過來一張杠頭說不定是萬字牌就自摸了,當胡不胡會被黃條警告,除此以外還是會算分。
但她選擇了碰牌,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手裏拿着三張四萬,她可以把那張四萬湊在其他的牌型裏,這樣就不算當杠不杠,碰牌就是有效的。
打出那張東風也不會有人碰和杠,順其自然地,謝卞就起到了本該到攥着兩張發財的對家手裏的最後一張發財。
艾水難道是在幫他?
謝卞看向艾水,艾水卻神色無異地把面前的牌型打亂推開,給洗牌的鬼手幫忙。
難道,是他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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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又一次埋下了直到結局才會揭曉的伏筆,不愧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