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為情所困
秦一川從病房裏走出來,或許是抱着泠伊人急沖沖下樓的關系,他的白襯衫明顯的皺了,“醒了,精神不太行。”
安宇翔皺了皺眉,“通知伯父伯母沒有?”
“沒有,她不讓。”
高逸心中有些好奇,刻意壓低了聲線問:“不是說來了個鬧事的,把伊人硬生生給氣吐血了?”
一邊的猶豫和莫闌保持着少有的沉默,秦一川回頭看了一眼病房,将門虛掩上,緊皺的眉峰舒展開了一些,“裏面那位被情敵打了一個耳刮子...”
“情敵?這事我妹妹知不知道?”高逸的聲音揚高了些,被秦一川剜了一眼,于是放低聲音,“好歹別讓我妹妹知道了,不然一通亂鬧。”
身旁的安宇翔哼了一聲,“你只管管好你妹妹吧,別讓她靠近醫院就行。”
莫闌和猶豫去看過方绮綠,方绮綠和泠伊人住在同一棟樓,只是不同樓層。她已經洗了胃,醒來後像變了一個人,只是看着窗外發呆,病房裏只有她的同事陳晗陪她,陳晗不明所以,一直以為她是因為跟張卓吵架才做的傻事,坐在床邊一邊削蘋果一邊數落她。
猶豫和莫闌進了病房和陳晗聊了幾句,确定方老師只是輕度中毒,洗了胃,通過注射50%葡萄糖來補充能量,促進毒物排洩便好,他們倒是覺得莫名的尴尬,又不敢将泠伊人住院的事情和她說,只是安慰叮囑了句,便上了樓。
莫闌一直覺得奇怪,方绮綠似乎和家人關系并不好,生了病或許是怕父母擔心才不告知,但也不至于只有一個同事在身邊照顧吧?
泠伊人見到他們兩個進來,一直無光的眼神終于找到了聚焦,抿着唇看着他倆,蒼白無比的臉就好似一張白紙一捅就破。
秦一川和其他三個有事要走了,花錢請了兩個護工來照顧,卻被泠伊人拒絕了,莫闌也覺得沒有必要,他是泠伊人的助理,且最近兼當生活保姆,理應肩負起照看之責,何況猶豫在日本那邊的工作早已結束,可以擠出時間共同照看。
期間有護士過來換吊瓶,莫闌又詢問了幾句注意事項,放心地掖了掖泠伊人的被角,泠伊人的眼光一直追尋着他,似乎有什麽要問,嘴唇動了動,垂下了眼簾。
猶豫喝了一口水,見她這樣心中已然明了,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上前替她捋了捋頭發,柔聲道:“放心吧,她很好,洗了胃,早就醒過來了。”
終于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眼角溢出了淚水,很快又伸手抹掉了,“我...我想見她...”
莫闌拗不過她,只得想辦法找來了輪椅,大半夜的讓猶豫拿出一張當紅歌手宋梓夏的簽名照成功收買了小護士,然後順利地推着泠伊人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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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绮綠住的是一間小病房,裏面放了兩張病床,可是只有方绮綠一個病人,陳晗已經累得倒在另一張病床上睡了,她側着身子面向一邊,不知是睡着了還是醒着,身子一動也不動。
莫闌扶着泠伊人,靜靜地朝病房裏看,也不知是站了多久,許是站累了,她輕聲道:“我們走吧。”
莫闌怕她冷,把她腿上的薄被嚴嚴實實蓋好,剛想推動輪椅,就聽到泠伊人淡淡的一句:“莫闌,你說,我是不是活該?”
張卓打她時是用了十足的力氣的,她這般瘦弱,如此猝不及防的一擊好似要把她整個身子震碎了,臉還沒有消腫,安宇翔來看她時,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他便是想死也由不得他了!”
她撫着自己一邊仍舊疼痛的臉頰,突兀得問了莫闌一句,莫闌心中暗嘆,輕聲安慰她:“什麽活該不活該,別想太多了,養病要緊。”
泠伊人也就不言語了,垂下頭,似乎是累了,慢慢閉上了雙眼。
曾寶藍是喬裝打扮過來看她的,戴了大墨鏡和口罩,不免招來別人異樣的眼光,進了病房,把一切束縛都扔到一旁,她巴不得伸出自己強而有力的食指好好的戳一下泠伊人的腦袋,“你不是飛檐走壁樣樣精通嗎?怎麽連個弱男人都應付不了?”
弱男人?莫闌在一邊止不住發笑,也只有曾寶藍這娛樂圈出了名的女漢子才能把男人歸為“弱”那一類,“寶爺,你怎麽有空過來?”
“我不是有空過來,我是閑的沒事做,聽說我的專屬造型師生病了小心髒被吓得砰砰亂跳,明年我那個兩千萬的代言就靠她了!”曾寶藍噼裏啪啦把自己探望的行為鼓吹得尤其高尚。
見她一直不說話,曾寶藍如寶石般迷人的眼珠子轉了轉,咳了一聲,“我說,你受的不是情傷吧?”
泠伊人一直在打點滴,兩只手手背都腫了起來,聲音有些沙啞:"我就不能為情所困?"
曾寶藍一聽,只差拍手叫好,“我就說你和你那大學老師有一腿,我來之前盤問了猶豫一個小時他都不說,原來是等我親口問你呢!”
泠伊人白了她一眼,看到她抱過來的一束白玫瑰花,想起了什麽,原本舒展的眉峰一下子收緊。
陳晗從護士小姐手中接過一束百合花,湊近去聞了一聞,轉身對方绮綠笑盈盈道:“連續三天了,每天都有花,你說,你是不是又有桃花了?”
方绮綠頭都不擡,聲音低低的:“你別再說笑了,哪有什麽桃花...”
找了個瓶子将百合花插好,陳晗給她拿過來一杯高濃度糖水,忽然想起什麽,摸着下巴說:“我就說有點不對勁,你住院這幾天,怎麽沒見到伊人啊?”
陳晗知道一些她跟張卓的事,在心裏罵了張卓千萬遍,巴不得他不出現在病房裏,但泠伊人不一樣,從在學校起就和方绮綠關系不錯,畢業後還隔三差五聯系着,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不來探望一下,至少來個電話都行。
忽然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方绮綠冰冷的心湧起了一股熱流,腦海中又浮現那個人的音容笑貌,她想驅趕,想疏散,卻做不到。
她似乎忘了,自己在醫院的這些天,好不容易睡着,夢裏都是那個人,昨晚,她甚至夢到那個人全身是血,口口聲聲喊着疼,她吓出一身冷汗,一下子坐了起來。
她終究是忘不了,就算那個人已經将她從生命裏狠心踢除,她還是沒辦法做到不去想那個人,即使無數次在心裏告訴自己,她和她早已不可能了,每次一醒來,都無比希望那個人就站在自己的病房門口,一臉淡笑地看着她。
過往的時光仍是美好占了大部分,這幾天,她想了許多,她終究是要面臨放棄,她沒辦法,就打算熬着,熬到自己都不想再記起的那一天。
猶豫覺得他和莫闌實在是太縱容躺在病床上得那個人了,每晚都拗不過她,偷偷推她下樓去“偷窺”方老師,泠伊人的性子往往讓人捉摸不透,她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從來不會輕易表現出來,就比如“偷窺”了幾個晚上,白天她從未開口說過要光明正大的去探望一次。
曾寶藍那一句話實實在在将她透徹地看穿,她的确和方绮綠之間有着太過明顯的暧昧,她藏着掖着不肯親口承認,無非是那些難以啓齒的以往,就如同萬千重擔實打實的壓在她的胸口,倘若說出來了,就如同用錘子狠狠敲出一條大裂縫,她的心也會被震碎。
很久以前,那個愛穿花裙子永遠笑得甜蜜的女孩,第一次在樹影重重的遮蔽下,向她遞出了那個雪白無暇的白信封,從此,她的生活有了波瀾,再後來,那個女孩躺在冰冷的棺材裏,雙眼緊閉,永遠不可能醒來,第一次,還未長大的她被愧疚壓得生無可戀。
還有一個本該潇灑開朗地過一輩子的女孩,被她的表象所欺騙,糊裏糊塗就交付了自己的心,想抽出卻不由自己。
後來,深陷入對她的愛戀中的第二個女孩,做出了讓她愧疚一生無法釋懷的行為,包括對待第三個女孩,那個睿智迷人,似乎和她能走到最後的美麗女子...
盧曼桢在為她做了第一輪的心理治療後,得出一個八杆子打不着的結論:戀愛能力缺失症。
她只是置之一哂,“我倒想知道,為什麽我還沒愛過就已經不能愛了?”
住院的這幾天,她每晚都站在那個人的病房外,希望感受到一些她心中難言的痛楚,看着她緊閉着雙眼,卻不肯放松的面部表情,她蒼白的臉,消瘦的胳膊,心裏似乎有一座天秤,正在一步一步向另一邊傾倒...
盧曼桢一開始就知道泠伊人住院了,她的父母都是安、秦兩家的家庭醫生,而她,好幾年前就開始為泠伊人做心理治療,和她也算得上熟。
這一天,她剛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剛往裏面扔了一顆薄荷糖,一擡頭就看到那個一身條紋病號服的瘦高女人,耷拉着拖鞋,倚在她的門口,她忙呷了一口水,“想通了?”
泠伊人蒼白着一臉,搖搖頭,“我來這裏,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
盧曼桢喝得急了,舌頭差點被燙卷,一只手扇着風問她:“你真打算好了?”
冷漠的臉靜靜地點了點頭。
“那我問,你實話回答。”盧曼桢急忙抽出一沓紙,一支被磨光顏色的銀質鋼筆在兩跟手指間轉了轉,“那麽,我們開始...”
“第一次,你發現自己喜歡女孩子,是什麽時候?”眼鏡底下的那雙眼睛注視着她,巴不得将她的呼吸一同記錄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誰沒個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