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罪孽
方绮綠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走進了butress,前臺小姐依然對她熱情的打招呼,上了樓,禮貌性的敲了一下門,開門的是莫闌,見到她有些驚訝:“方老師,你怎麽來了?”
她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局促不安,禁不住往裏看,“我...找伊人...”
莫闌一張臉瞬間變得又青又白,把她迎了進去,給她倒了一杯水,“方老師,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很抱歉,上次是我發短信告訴你伊人情況不好才讓你看到她和高浔那樣,其實是高浔一直粘着伊人,伊人一直都沒有...”
見他欲言又止,方绮綠仰頭略帶疑惑地瞧着他,“沒有什麽?”
“算了,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我只希望你們不要互相猜來猜去。”莫闌兀自嘆了一口氣。
方绮綠自然也沒有追問,躊躇了許久,才将壓抑一個早上的話問出來:“我在網上看到一則消息,有人拍到某著名上市公司董事和著名設計師深夜同游,那個富家公子為博美人一笑還大費周章讓人把半座山都挂滿了彩燈,這裏面的美女設計師是不是伊人?”她一口氣說完,打量着莫闌的反應。
莫闌面露難色,最後終于松口:“是伊人和秦先生,他們昨天一直呆一塊。”
方绮綠艱難地牽扯起一絲笑容,眼神空洞的掃了屋裏一圈,“她呢?”
“她人現在已經不在北京了。”莫闌答。
“她就這麽不想見到我?”素雅的臉上柳眉微皺,眼裏的紅血絲猶是明顯。
莫闌緊張起來,他一向不擅長處理這些女孩家的瑣碎事,尤其是兩口子拌嘴吵架什麽的,“不...不是,伊人有事回老家去了,今早的飛機。”
方绮綠終于認命地不再說話,臉上一陣煞白,站了起來,綿軟無力地走了出去,莫闌急忙追出去,“方老師,是猶豫陪她回去的,真的是急事,我盡量聯系她讓她給你回個電話!”
寂然的背影落在眼裏,莫闌無可奈何,明明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偏偏一個是溫柔腸,一個多舛的絕情丹。
泠伊人是瞞着父母回到老家的,她只打算呆一天,看看那個人就走。醫院的消毒水讓她倍感不适,連着咳嗽了好幾聲,猶豫給她在一旁拍背,直到走到一間病房外,她竟止住了腳步,不敢前進。
“沒事的,放輕松點。”
她點頭,鼓起勇氣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花白頭發的中年男人,見到他們有些疑惑:“你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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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禮貌性地笑:“你好,我們是袁老師的學生,特地從北京回來看看她。”
中年男人暗沉的臉終于揚起一絲笑意,“學生啊,快進來坐,這幾天過來看望的學生挺多,她也認不得誰是誰了。”招呼他們進去坐着,轉身給倒水,然後關門出去了。
病床上的中年女人看起來精神還行,只是臉似菜色,瘦得厲害,印象中袁老師是個容光煥發極其愛美的女人,夏天愛穿花裙子,五厘米的高跟鞋踩在腳上走上講臺時總是發出噔噔的響聲。而現在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瘦骨嶙峋,一雙手骨節分明,如老樹枯藤,布滿了青黑的針孔。
泠伊人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僵硬的露出笑容,“袁老師,好久不見了。”
中年女人眯起雙眼細細打量着她,笑道:“我好像想起來了,這麽漂亮的姑娘我怎麽會忘記?”
猶豫在一旁插話:“袁老師你可不能偏心,我初中的時候可是很喜歡你的課的。”
袁老師笑得合不攏嘴,“真是對不住了,年紀一大,身體不好,吃的藥也多,影響記憶力了。”
猶豫将臉別過一邊,佯裝生氣,“袁老師一直就偏心伊人,以前只要伊人的成績退步一兩分就急了,巴不得讓伊人趕緊補上。”
蒼白無力的女人只是笑,“你呀你,嘴巴真是厲害,老師學生太多了,記不住也是正常的,你就不能原諒老師這一次?”
猶豫還在肆意賣萌的臉瞬間僵化了,眼裏漸漸被水霧彌漫,他強忍下去,笑道:“這次就先原諒您,下次您可要第一個認出我來!”
袁老師眉開眼笑,看了一眼旁邊的伊人,眼波動了動,忽然說:“泠伊人是麽?我記得的。”
伊人的心上一沉,有些惶恐的看着她,“是...”
猶豫在下面扯了扯她的衣角,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鎮靜地笑了笑,“老師能記得我,我很高興,真的。”
袁老師看着她的眼神變得柔和不已,削瘦幹枯的手撫上她的臉頰,認真地端詳着她的臉,粗糙帶繭的手指在她細膩的肌膚上摩挲,看了許久,嘴角動了動,“真好,她若...也有這般大了...”
泠伊人愕然地看着她,心中如遭電擊,愣愣的看着她毫無光彩的眼睛,沒有應聲。
似乎是意識到這樣的行為不妥,袁老師讪讪的收了手,用手在眼角邊擦了一把,“不好意思,你讓我想起了我女兒,她比你大不了幾歲。”
“沒關系,我也是您的女兒,不是麽?”泠伊人淺淺笑道。
袁老師空洞無光的眼瞳終于煥發出了光彩,笑道:“有你這麽一個漂亮的女兒真是我的福氣呢,其實你跟我的小夏挺像...”
出了醫院,猶豫終于舒了一口氣,拿出紙巾來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我趁她不注意放被窩裏了。”
泠伊人卻恍若未聞,在猶豫的手攀上她的肩頭時止不住淚流滿面,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站在屋檐下面對着瓢潑大雨哭得傷心,她的罪孽,怕是永遠都還不清了...
莫闌打電話過來時是晚上八點,猶豫接的,對着手機噓了一聲,面前的女子睡得不穩,不時發出一些呓語,莫闌沒有在說什麽,挂了電話。
這幾天北京一直是雨夾雪的天氣,天空灰暗,陰沉沉讓人的心情也變得壓抑許多。她一直按時吃藥,但情緒一直無法穩定下來,手腳常常是冰冷的,穿多少衣服都不管用。她從老家回來後失眠得厲害,睡不着,在大廳裏來來回回踱步子,心裏難受,說不出為什麽。
曾寶藍出現在工作室的時候泠伊人正站在落地窗前發呆,眼眸裏盡是黯然。莫闌在一旁對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上前。
曾寶藍是為了某個慈善晚會過來找衣服的,見泠伊人一副不在狀态的樣子,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咳不出來還是咽不下去?”
一句話讓泠伊人終于擠出一絲笑容,“你別有事沒事過來使喚我我就高興了。”
曾寶藍摟着她的肩膀,笑道:“我說泠妹妹,寶爺我是擡舉你你別不領情啊。今晚賞臉共進晚餐?”
把她推開,拿了一條魚尾裙在她身前比劃,淡笑道:“我吃不下,下次吧...”
曾寶藍戳她腦袋,“我說你生活積極健康點行不行,沒事多笑笑,別二十出頭的人整的跟個老尼姑似的。”
伊人把裙子扔她懷裏,“是是是,老尼姑你換衣服去吧。”
曾寶藍取了衣服就急沖沖走了,她有些頭暈,眼皮時不時在跳,索性靠在沙發上揉太陽穴。
秦一川推門進來的時候她幾乎要睡着了,見了他只是淡然一笑:“怎麽有空過來?”
“宇翔那邊已經順利把陸筠手下那個‘燙手山芋’收購了,這次真該好好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出力陪我們來這麽一出,我們怎麽能以這麽低的價格就把它收歸囊下,所以我特地犒勞你來了。”說完将食盒打開,裏面立即飄散出一陣菜香。
伊人湊上去一看,是幾碟精致的小菜,“我還當是什麽呢?!”
秦一川只差戳她的腦袋了,“你懂什麽,這是紫禁城特供。”
她笑了,坐到了桌上,蕩着兩條修長的腿,“既然是禦膳房出品,我就一樣嘗一口?”
正說着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朝她走過來,眼神似火燒,一個巴掌狠命扇在了她的臉頰上,她一個不穩身子一歪跌了下去。
她掙紮着站起來,看到秦一川早已将那個男人一腳踹得老遠,一拳接一拳發狠揍在那男人的臉上,那男人還想反抗,又被秦一川一腳踩回地上,保安齊齊湧了進來,将那男人制住。
“對不起,泠小姐,是我們的疏忽才會放任他進來...”
秦一川揉了揉自己發紅的手背,走過來查看她腫得老高的臉,關切地問:“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她漠然搖搖頭,保安扭着那男人的手要将他拖出去,清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放了他,你們先出去。”
幾個保安吃驚地看着她,秦一川也有些意外,抿着唇沒有發話。男人一張臉已經被揍得面目全非了,鼻子流出的血沾了一臉,擡起頭仍是發狠般瞪着泠她。
“張卓...”她腫起來的一邊臉火辣辣地疼,頭暈目眩,咬牙看着他。
張卓卻笑了起來,旁邊的秦一川看不慣又想上去給他點顏色,被伊人攔了下來。猙獰的表情配上得意的笑臉,張卓的聲調很高,從嘴裏吐出來的每個字都是怒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她的關系,她書房裏的那個箱子我一樣樣都翻過了,平安夜那個晚上我一直跟着你們,你真他媽讓我惡心,三更半夜打電話過來的也是你吧?那條短信我給删了,我就要你們走不到一塊!你他媽知道自己是個女人嗎?方绮綠是我的,我是個男人你懂不懂?你配不上她,只有我才能娶她,給她幸福!”
秦一川發狠道:“你信不信我讓你連男人都做不成?”
張卓卻不怕,繼續說道:“我就奇怪了,她連手都不願跟我牽,下着雪穿着拖鞋就跟你走了,接了你一個電話比中了大獎還高興...你知不知道...她拒絕了我的求婚...她...”
話未說完,張卓又一步向前想要掐住泠伊人的脖子,幸好秦一川眼疾手快一腳又将他踹倒,躺在地上的張卓只是冷笑。
“她...她要死了...方绮綠在家裏自殺...”
泠伊人覺得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了,頭疼欲裂,仿佛千萬只螞蟻在啃食她的大腦,她想叫出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身子一動嘔了一口鮮血...她的眼皮越來越重,困倦一陣陣襲來,一種來自于內心深處的痛楚和絕望,如同暴風雨一般地襲擊着她的頭腦,她聽到秦一川的聲音,張了張嘴:“不...不要...說...”
她還聽到了方绮綠的聲音,柔柔地,像一陣暖風...
“泠伊人,你剛剛上課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那麽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出來?”
“老師,我是真不懂。”伊人一臉的無辜。身後有同班同學走過,“老師,泠伊人是真不懂,她看美劇從來不看中文字幕的。”
方绮綠哭笑不得,“我就說你不是真不懂,你是不是想讓我在班上出糗?”
“出糗的是我好麽,你每次課都點我的名,你賠我一世英名。”
方绮綠笑道:“怎麽賠?請你吃飯怎麽樣?”
“一頓飯不值錢”
“你還想要我一輩子都請你吃飯啊”方绮綠臉都綠了。
泠伊人不屑:“你願意請一輩子還得看我願不願意吃一輩子呢。”
安宇翔等三人趕到醫院的時候,正看到一個白大褂站在病房門口和莫闌、猶豫說着話,女醫生瞟了一眼走近來的三個男人,推了推眼鏡,說道:“急性胃炎引發胃出血...”
作者有話要說:我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