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婚禮在一月底,春節前就會辦。”
“嗯,那你們應該在那之前找時間去辦正件吧?”在法律上成為夫妻理說應當在婚禮之前,程諾說的時候面無表情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紀冬何點點頭,那是當然的,剛剛蔡思予的電話也是和他說這個事情。
“那好——”程諾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拿起椅子上紀冬何幫他疊好的衣服,三下兩下套上穿好。他像陽臺走去,經過紀冬何身邊時,紀冬何毫無防備的被他攔進懷中抱着拍了拍背:“這幾天我有工作,幾天後再來找你。”
說完他轉身消失在了陽臺。
往後的幾天程諾都沒再出現過,紀冬何以為他是介意臨分別前那段對話。但他也不可能為了他而改變這件事情,說到底他還是更在乎蔡思予的。
蔡思予回國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搬到了紀冬何家裏。
蔡思予家公司裏她可以暫時不去工作,紀冬何這邊自從上次事情也告一段落。
他們要開始籌備婚禮的事情,紀冬何不像蔡思予那麽看重婚禮,但他理解蔡思予作為女孩子對婚禮的向往,基本蔡思予想要什麽他都依着她。
地點她就選定在紀冬何的這棟別墅中,這套房子的一樓本身設計就很氣派,空間足夠,重新擺設和規劃一下會是非常完美的選擇。至于請柬的設計和準備,她只拟了一份名單就扔給紀冬何,紀冬何苦笑着看蔡思予從回國到現在沒有休息過地忙,基本上所有事情都是她親自挑選過目,紀冬何在旁邊只有打下手的份,不禁感慨她曾經向自己說過的對婚禮的向往原來是真的。
忙了一整天沒停下休息過,下午蔡思陽帶着蔡思予的朋友們一起來找他們,他們在一起幹勁十足地策劃着婚禮的籌備和進展,紀冬何不得不在旁邊跟着聽,盡管他一直沒什麽話想說。直到晚上大家都走了,蔡思予挽着紀冬何一邊回房間,還一邊在反複強調主婚人和證婚人的人選問題。
紀冬何晃腦袋無奈地笑道:“你都忙了一天了,這個時候就消停會兒吧。”
蔡思予剛想說什麽,推門進屋時就見房間桌上放着上次吃的那種甜點:“哇,我本來只是随口一提,你真的又去買了!太好了!”忙了一天也沒好好吃東西的蔡思予自然是有些餓了,沒再纏着紀冬何,她乖乖坐到沙發上吃了起來。
紀冬何想起,之前程諾确實是答應再做一次甜點給他的,不知道他今天什麽時候來的這兒。
第二天紀冬何不想再參與蔡思予等人的婚禮策劃讨論了,在二樓房門前都能聽到樓下他們的争執讨論聲,他從早上也有在參與,但沒他們那麽好的興致,到中午說累了就回房間想找個清靜。
“呼——”他關上門才終于松了口氣。
“很累嗎?我剛剛經過樓下上來時發覺挺熱鬧的。”程諾坐在他陽臺的扶手上笑着問他。
“還好,就是不太喜歡鬧的環境。”紀冬何走到沙發那坐下,本想問問程諾這幾天是不是因為介意他和蔡思予的事情才不來找他的,但又覺得這麽問好像也沒多大意義。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程諾收起笑容,走上前去凝視着紀冬何,最終還是開口道:“小紀,就算是為我,能不能稍微離他們遠一點。”
“他們?”
“你未婚妻和她哥哥那些人。”
聽到這句話紀冬何心中一股不快,他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沉默了很久。
他盡量平息了心裏的毛躁,但仍舊是硬硬地吐了一句:“為你?怎麽可能。”
紀冬何也許可以容忍他闖進自己的房間,但不喜歡其他人這樣幹涉自己的決定權。
沒有再看他,只是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
卻忽然手被一個力道襲中,随即是玻璃破碎的聲音。他手中的水杯被程諾揮手打落在地上,水濺了一地。
紀冬何這時怒意上來,站起身盯着程諾吼道:“你能不能不要像個女人一樣吃醋!?”
“什麽?”
紀冬何還想說些什麽表達自己的不滿時,被敲門聲打斷了。
以為是蔡思予來找自己,紀冬何立刻走去開門。門外是蔡思陽,他見紀冬何開門時他身後一地的水和碎玻璃:“冬何,思予讓你下去,你還好嗎?”
紀冬何回身看了一眼,程諾已經不在房間裏,知道蔡思陽指的是地上的碎片,連忙應道:“沒事,我剛剛只是一不小心撞到桌子才打碎的而已。”
“那沒事就好,思予讓我來喊你下去呢,她在哪兒嚷嚷着,我們都拿她沒轍。”
“好,我和你一起下去。”紀冬何不知道程諾還會不會回到他房間裏,離開時順便帶上了卧室的門。
蔡思予是為結婚物品的采購和婚禮用品的訂購不滿,其他人包括蔡思陽都不能為她拿主意,畢竟這是蔡思予的婚禮,只好去喊紀冬何這另一個參與者來幫她解決問題。
那晚蔡思予很早就睡下了,而紀冬何則一直到很晚都在一樓給蔡思予規劃采購方案。終于完成了幾個看樣子能滿足蔡思予要求的草圖以後,他才頂着昏沉沉的意識往二樓卧室走。經過書房時,忽然聽到裏面傳來人為的物品移動的聲音。
紀冬何馬上就清醒了,靜下來又聽了一會兒,确定裏面有人輕微的走動聲。
他立刻推開門将房間的燈打開,只在短短一瞬間看見兩個人影在窗外消失,而窗戶是開着的,有寒風一點一點滲透進來。
他檢查了自己每一個抽屜重要的紙質文件,包括上鎖的櫃子裏,紙質文件并沒有少。但最後他發覺電腦主機表明還有溫度,而電腦裏的文件內容,都是些信息技術、貨源情報和産銷策略等等之類的重要信息。
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對方可能是兩個人或以上。
紀冬何正想追出去,轉念一想,還是先回了房間帶上了程諾之前給自己的配槍。他聯系了自己別墅外圍安保人員的外圈巡邏,說可能有可疑人物出入。因為他們趕到後院也需要時間,紀冬何就讓他們在前院搜尋,自己先往後院去。
紀冬何後院規模也不算小,他在樹叢中找了一會兒,沒有見到什麽人。這個時間的後院光線昏暗,能見度非常低,他往前走了一陣子,依稀看到前方的樹叢下有一個人影。
紀冬何手握着槍指着前方,一邊回憶着程諾當初說的話,一邊加快速度上前。
“小紀?”
走到那人影面前,紀冬何借着微弱的光線才能勉強分辨出那人是程諾。他坐在地上,紀冬何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見他向自己攤開手,手裏是一個存盤。
紀冬何從他手裏接過存盤,低聲問道:“剛剛房間裏那個人你是嗎?”
程諾怔了怔,好像又在想些什麽事情,最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紀冬何本是信任他的,但他其實對程諾的事情一點兒都不了解,他離開自己之外的事情在做些什麽,是否有着其他的工作,也許他的工作是牽扯到了自己……關于這些他其實一點兒都不了解。但心裏深處,紀冬何還是傾向于信任他的。
見他沒說話,程諾嘆了口氣,說道:“小紀,我考慮了很久,關于要不要和你說我的事情。因為我的生活對于你來說,完全就是另一個世界,一個你可能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的世界。這樣一來,很多事情我就沒法兒解釋。”他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很慢,好像是再三掙紮才出口的話。
“第一次你那些資料洩露,的确是因為我的緣故,所以無論你那天提不提,我都會幫你解決那件事情。”
“但這一次不是,小紀請你相信我這次,就像你相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一樣。”
紀冬何表面上很平靜地看着他,但扣着扳機的手一直搖擺不定。
他走近程諾,到了幾乎不會射偏的距離。
他凝視着程諾的臉,因為光線的緣故他無法看清,但他其實非常想知道程諾現在的樣子。也許這個可以幫助他分別程諾的話,也許可以讓他稍微不那麽憤怒。
程諾幹脆不再看他,側臉朝向燈光的方向。
那個時候紀冬何好像看到了他的神情,他無法描述那樣的神情。只覺得如果他現在傷了對自己毫無防備的這人,可能會一直無法原諒自己。
終于,紀冬何把槍口放下:“你可以回你的生活去。不要因為你而毀了我的生活,這才是我的底線。”
程諾依着背後的樹站起來,無奈地笑着:“小紀你還是這樣,一點都沒變。你就這麽讨厭事情不在自己的把握中嗎?公司也是親自作為執行官在管理,家裏也不喜歡管家插手太多事情,包括你對我一直很生疏,除非你以為你已經了解我了……一旦有什麽事情脫離你可以調控的範圍,就像你發現關于我的事情,你很多都不知道時,你就會變得焦慮。可是就以你來說,你不能把握的事情太多了。”
“小紀,你要不要試着改掉這個壞習慣。”
紀冬何心煩意亂地,并沒有理會他說了什麽,他只覺得他吵鬧:“別再讓我見到你。”
程諾沉默了一陣,輕輕地應了聲,便轉身往樹叢深處走去,他走的很慢,紀冬何看着他消失在外欄的方向,才松了口氣把槍收進上衣口袋內。
他并沒有馬上離去,在那放空地站了一會兒,安保人員巡邏到這兒了問起他可疑人的事情,他才解釋說是自己多心弄錯了。說話間紀冬何忽然想起了剛才程諾的神情,心裏一滞,握緊了手中的存盤。
紀冬何立刻回了書房檢查存盤中的資料。而等他回到房間內,在蔡思予身邊躺下,四周一片寂靜,卻無法像往常忙碌時一樣清空腦子順利入眠。他仍然不能相信程諾是讓他公司大部分重要資料洩露出去的人,更加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麽會對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毫無防備。是否他今天早些睡下,或者沒有留意到房門內的聲音,又或者沒有追出去,程諾就會這樣帶着資料走了。
那,後果……
他那個人,會做這樣的事情嗎。
其實紀冬何心裏并沒有答案,也不願意想下去,但事情确實是已經發生,已經告一段落,他現在只需要顧及眼前婚禮的事情。他伸手去牽住蔡思予的手,好讓自己安心下來,可也無濟于事。
他就這樣睜着眼睛,失眠到幾近黎明。
自從那一晚過後,往後的日子,紀冬何的生活回到了原來的生活,程諾真的沒再來過。
他卻也總是忘記要關上陽臺的玻璃門。
忙起來的時日他會忘記程諾的事情。
但被蔡思予等人吵得他地逃回房間時,他也會在陽臺上曬着太陽,想起另一個時常出入這裏人。可也只是想起而已,沒什麽多餘的心思,他只是拒絕再和一個人往來,就像以往拒絕那些不看好的客戶一樣。
“冬何,冬何——”
紀冬何回頭,是蔡思予拿着剛送到的婚禮禮服上來找他。
“你在陽臺做什麽?”蔡思予把禮服放在房內沙發上,催促着紀冬何:“快換上試試,要是不合身我就讓哥哥幫我送回去改。”
紀冬何起身應好,一邊試衣服一邊聽蔡思予說着大小事宜。他很喜歡蔡思予這一點,就算是她策劃決定大部分事情,也都會向他彙報和征求意見。
“冬何,你的客人名單裏人沒幾個,到時到場的可能是我家親戚比較多。”
“我只請了公司裏幾個比較信任的人。”
“我是想說,這樣的話,到時場面會有些熱鬧的。”
紀冬何一頓,随即回應道:“熱鬧些也是正常。”
蔡思予從後面抱住紀冬何的腰:“以後他們也會是你的親人了。”
紀冬何沒說話,任由蔡思予維持着這樣的姿勢。
由于他們的婚禮有些西式,省去了許多中式的禮節和程序。
婚禮當天,一切都按照計劃的步驟進行,樂師和主婚人是最早準備好的,蔡思予讓他哥哥去接家人過來,紀冬何清點着來賓的名單。預計來的人應該至少會有百來人,不過紀冬何家一樓大堂本就寬敞,也布置完善了,全部容下也可以僅僅有條毫不顯得擁擠。
等到傍晚時蔡思予便回房間裏準備了,而紀冬何則在引導人們就位,等燈光師和司儀等人員都基本到場時才姍姍下樓到門口和紀冬何一起迎接嘉賓。等人們都到齊了,婚禮前幾分鐘時他們才分開,臨分開前蔡思予深深地給了紀冬何一個吻:“我有些迫不及待,等這天等了好久——”
紀冬何也回吻了她,安慰了幾句,然後往大堂中央走去。
音樂和禮炮聲響起,忽然間周圍變得嘈雜起來,婚禮提示又用更大的聲音播放,夾雜在禮炮聲中。
終于等他和蔡思予都出場時,周圍才變得安靜,音樂才變得抒情而悠揚。
主持人在旁邊念完旁白的念詞後,蔡思予從大廳門口處緩緩向紀冬何走去。禮炮聲一層一層地響起。她今日格外動人自不用說,紀冬何看着這一切的眼神也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對他而言,這樣以來的生活是再好不過的。
他凝視着蔡思予,直到面對面,他将手中的花按照儀式計劃送給面前的人。伴随着證婚人的講話,他們并肩一起面向觀衆。
紀冬何握着手中的婚戒,平視着整個大廳。
“今天,我們終于見證了這對戀人的結合。我相信,在坐的不少人都是見證了他們從相識到相知,現在我們将一起見證這樣天生一對的般配的兩位,他們往後相守的起航——”
音樂随着證婚人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紀冬何忽然看見正對面大門前,站着一個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緩步往前走,坐在兩邊的嘉賓都把目光移向了他。紀冬何看着他走到光線下,才看清那是臉色蒼白的程諾,但他依舊看不起程諾的表情。
無論如何,紀冬何對他打斷自己婚禮都感到不快。
四周的嘉賓開始低聲議論這個渾身是泥濘的人,顯然他站在大堂正中間的走道是與這個空間格格不入的。他身上有種難聞刺鼻的味道,帶進了婚禮禮堂,有人用稍大的音量問道:“這人是誰,為什麽闖進來?”
蔡思陽安撫了父母,給了蔡思予和紀冬何眼神示意,準備聯絡人來将他趕出去。
程諾走得很慢,等聽到身後門外面傳來安保人員的聲音,他才快速往前走了幾步。這意料之外的情況讓蔡思予慌亂地往紀冬何身後站了站,紀冬何低聲說了句沒事的,他也不知道程諾到底為什麽這時候出現。
索性蔡思陽安排的安保人員很快進來了,程諾回頭倉促地撇了一眼,立馬快步上前,從腰側掏出一把槍徑直指着紀冬何身後的蔡思予。
全場嘩然,被這一幕吓到的女生尖叫了出來,音樂戛然而止。蔡思予的家人們驚慌地呼喚他們二人的名字。蔡思予下意識地立刻往紀冬何身後躲着,但随即又發覺這樣槍口便指着自己心愛之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站了出來。
紀冬何被程諾的做法震驚了,他看到程諾用眼神示意他到旁邊去。
這時蔡思陽突然沖出來擋在蔡思予面前,與此同時後面沖上來的安保人員鉗制住了程諾。但程諾靈活地甩開了纏上自己的兩人,把一人的手臂折像背後,又順勢将一人絆倒在地。
這時陸續趕來的人和旁邊幾名男士也上來阻攔他,程諾不去管周圍的人,努力将槍口對準蔡思予的方向。
程諾忽然扣動了扳機,刺耳的槍聲響起,所有人一震,包括紀冬何內在。
而子彈射偏了,只和擋在蔡思予身前的蔡思陽擦破點皮。
趁着這短暫的停頓,程諾突然跑上前往紀冬何的方向跑去。大堂內其他人以為他又要做什麽,只能尖叫的大聲喊紀冬何的名字,其他人趕忙上面拉住程諾,而程諾的身手就算遲鈍了些也不至于被這些人困住。
紀冬何來不及退後打鬥就到了面前,蔡思予剛剛檢查完蔡思陽的傷口發現沒有大礙,這邊就又讓她發出驚叫聲。程諾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忽然間他見程諾朝他笑了,在一片混亂中,程諾到了他面前,湊近他的臉,沒有停頓地深深吻了下去。
雖然短暫,但這個吻和他臉上的笑意截然不同,是非常蠻橫的方式。
程諾的口中滿是血腥味,紀冬何被吻得十分難受。
吻閉,很快地放開他。
“你瘋了嗎!?”紀冬何推開他連忙後退幾步吼道。
程諾聽到了他的話,忽然把手中的槍伸向紀冬何。
周圍的人以為他又有進一步的行動,而在這個微弱的空隙,程諾一揮手用槍擊中側面一人的頸部,一邊膝蓋踢開面前的人,趁機往前脫離了出去,朝着後方一個稍微空曠的地方跑去。
他往經過紀冬何身邊時,他把手中的槍快速的交到紀冬何懷裏,然後再沒看他,也沒說些什麽,程諾便往側面的窗戶逃了出去。
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蔡思予吩咐人立刻追出去,可找了一陣不見那人。旁人趕忙聯系了醫護人員,現場一片慌亂,紀冬何詢問了其他人有沒有受傷之後,叫來人手送來賓客人陸陸續續回去。
蔡思予和她父母陪着蔡思陽在角落坐着,紀冬何過去,商量了一下,大家一致同意把婚禮延後重新置辦。
蔡思予往紀冬何身邊靠了靠,想起剛剛那一幕,擔憂地問道:“冬何,我們要不要報警?”
蔡母也說着應該,紀冬何沒有回答,皺着眉頭在考慮她說的話。
其實他是有些在意的,盡管對程諾的頻頻越界侵犯他的生活正軌這點,他非常厭惡,但究竟要不要把程諾拖出去,他心裏還是沒有個準确的想法。蔡母在旁問蔡父有沒有認識的人可以幫着解決這件事情,讓大家心裏也好有個底。蔡思予的意思,也是不希望這種事情有繼續發生的可能,起碼要知道對方是什麽人。
蔡思陽看了眼沒說話的紀冬何,又環顧了其他人,擺擺手:“算了吧,太麻煩了,我只是擦傷而已,醫院都不用去,疼也不是很疼的,費那麽大周章最後也不一定有結果。”
蔡母仍然擔心。蔡思陽拍拍紀冬何的肩膀,對蔡母道:“媽你要是還擔心,讓冬何聯系人去給你查查不就是了,冬何在這方面的人脈一定比爸廣啊。”
蔡母聞言看向紀冬何,紀冬何點點頭算是應了。
當日紀冬何就讓人完善了自家院子的安保設備,增添了人手。那晚收拾完了一切,送其他人離開之後,紀冬何和蔡思予回了房間。一關上門,蔡思予就倚在紀冬何身上哭了起來,紀冬何連忙抱着她安慰:“怎麽又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嘛……”
“但是,但是為什麽會遇上這種事情,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的……紀冬何忽然想起這就是程諾這個人,給他最初的印象也是這樣。蔡思予哭着哭着就睡過去了。
而紀冬何又是一夜無眠。
他覺得程諾是很任性的一個人,他也相信他是真的喜歡自己。
所以知道他大約是為了自己才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樣的程諾讓他深深地感到困擾,可程諾也應該能夠随着這次的事情放棄對他的執着了吧。紀冬何忽然想起程諾的那個吻,實在是體驗極差的一個吻。由于當時現場的混亂,大約沒什麽人發現。
紀冬何已經下了決定不再和那人有任何往來交集。
程諾這次是再也沒有出現過,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樣。之前那段時間他的消失只是沒有讓自己遇見,有時他房間的陽臺上會出現一兩片只屬于下面院子的葉子,有時是沒完全關上的玻璃門,或者其他微小的痕跡。
那之後的好一陣子裏,紀冬何都感到安心,為這樣普通的、正常的生活。
他和蔡思予的婚禮推到了春節後,為了沖淡她和她家人對這件突發狀況的心裏顧慮,紀冬何特地準備了接連不斷的節目和短期旅行,多少讓他們的心情在節日的氛圍中好轉。
開春時,他和蔡思予把婚禮重新辦完了。由于上次的事故,他不得不比別人多花些心思在這次的準備上,有幾天忙到深夜疲憊不堪時,他也會在心裏罵幾句程諾,都是他才讓自己需要做這些事情忙到現在。最終也以更盛大的規模和更完美的場面收尾。
終于,這件事情在所有人的心裏都劃了句號。
也包括紀冬何。
他們蜜月旅行之後,紀冬何感到正常的生活漸漸重新掌握回了手中。
他變得安心了許多,一定要說和之前日子的區別,也就是蔡思予和自己住到了一起。但在他看來這和婚前的日子差別也不大。
只是,偶爾他獨自一人又感到無聊時,便會想起之前有人坐在旁邊和自己一起看書,或者拆卸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槍械。如果他一直就這樣坐在那裏,他是不會想趕他離開的。
說起槍械,他最後把那人的兩把配槍都收進了櫃子裏。他事後檢查了那日程諾留給他的槍,彈夾裏是空的,擦傷蔡思陽的那顆子彈是最後一顆。
天氣漸漸消了寒意,最近雨天有些頻繁,每年的這個時候,紀冬何都需要去給父母掃墓。往年他都是獨自一人前往,今年他帶上了蔡思予。
這一天霧氣很重,天也有些小雨。紀冬何站在墓前紀冬何對着石碑介紹着自己妻子,幾句說完他便一直沉默着。
他每次這樣都是回憶起了兒時的經歷,或是這些年他獨自一人的生活。
蔡思予見他心情低沉,想讓他稍微去周圍散散步,于是上前摟着他:“你去幫我買瓶水回來啦,有點渴了。讓我和爸媽好好說說你壞話,快去快去!”
紀冬何知道她的意思,點點頭,轉身沿着墓園的小徑往慢慢外走。
但他的思緒還是在父母那邊,他剛剛偶然想起程諾之前在樹叢中說的話。自己還真是,一旦生活中有什麽事情脫離了控制,就會變得焦躁不安。這可能是父親母親很早就逝世有關吧。
在路的分叉口前,他迎面快步走來一個人,穿着黑色的外套,因為下雨的緣故将連衣帽戴着,遮了部分的面容,又在路口走了另一條通往墓園外圍的路。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看清了那人是程諾。
心裏算了算時間,他們也很長時間沒有再見過面,他已經不擔心自己的生活節奏會被打亂,也想問問程諾關于那天那句話的事情。
盡管自己曾說過不想再和他來往,結果還是跟了上去。
程諾并沒有留意到他在後面,紀冬何跟着他,直到他在一座墓碑前停下,他才轉身看向站在身後的紀冬何。和紀冬何短暫地對視之後,可能是出于禮貌,他擡手把帽子脫下,朝紀冬何微微颔首表示問好。
紀冬何才看清那人,長得和程諾很像,只是頭發比他更長些,眼神比程諾更淩厲,面容也沒有程諾那份笑意。
“請問,你是哥哥的朋友?”是女生的聲音。
紀冬何沒想到對方是女生,愣了一會兒,緩緩應是。
“這樣啊。”
對方很快地上下打量完紀冬何,才微微一笑說道:“你好,我叫程禮洋,程諾是我兄長。”
紀冬何點點頭:“你好,紀冬何。”
程禮洋聞言一頓,側身,望了一眼旁邊角落一座新坐落的墓碑。
紀冬何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那座墓碑上寫的是程諾的名字,逝世時間為一月三十日。
正是自己中斷的婚禮的第二天。
程諾死了?
紀冬何震驚也疑惑,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情嗎?不太可能吧,那晚明明沒有人真正能夠傷到他。
“他為什麽會……”
“失血過多和內髒受損……還有其他大大小小一些問題。”程禮洋不緊不慢地說:“你認識哥哥,所以應該也是知道的,我們的工作本身就很危險。”
紀冬何想起那天程諾口中讓自己喘不過氣的血腥味。
“事情其實挺零碎的,我就不提了。如果你想知道倒是……可以和你說關于他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他會允許我說多少。他一向很讨厭和別人解釋那些別人完全不能理解的東西。”
程禮洋說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貓模樣的木雕,放在了程諾墓碑前。然後轉身準備離開,走前遞給了紀冬何一張紙片:“上面有我的聯系方式,如果你想要知道什麽的話。”
說完便留紀冬何一人在那,他對着程諾的墓碑放空了好久,這是他第二次這麽近距離地面對一個嶄新的墓碑。
回去以後的第二天,他便聯系了程禮洋見面。
在一家餐廳的包房內,他們面對面坐在。程禮洋雖然五官和程諾非常相似,但有着程諾沒有的認真。
“我哥哥和其他人交流通常是盡可能用婉轉的方式……”
他那個作風還婉轉?紀冬何笑笑。
“至少比我……更加會在表達上浪費時間。”話音剛落,程禮洋手裏已經多了三把匕首,另一只手裏是一把裝了□□的槍。
紀冬何呼吸一滞,根本沒有看清她從哪裏拿出這些東西的。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程禮洋就已經輕盈地落在桌上,一手的槍口指着他心髒,另一手的匕首刀尖抵着他下颚。
紀冬何感到下颚處的皮膚刺痛,想必是刀尖已經刺進了皮膚。看着程禮洋的眼神,他一瞬間便感到了恐懼。
他忽然意識到為什麽程諾從沒有給他有過這樣恐懼或者危險的感覺,是因為程諾的眼神不像面前人這樣,他的眼神是願意将自己的時間和心思花給其他人,而不是在打發一個将死之人。
看他痛苦收縮呼吸急促也已經一頭冷汗了的樣子。程禮洋收回手,平穩地退後,落回地上坐好,将面前的水杯推到他面前,讓他喝一口水平複一下心情。
紀冬何遲疑地接過水杯,但沒有喝。顫抖着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果然一抹血在手上。再擡頭時,程禮洋又擺出了一排合适各樣的武器在桌上,都是全天藏在身上的。然後抽出最邊緣的一把,剛才就是這把抵着紀冬何的下颚。
她在袖子上随意擦了一下:“如果你剛剛動一下,會刺得更深。”說這話的時候,程禮洋甚至沒看紀冬何一眼。
紀冬何想起第一次和程諾見時,程諾那小心翼翼展示配槍的樣子。
很快程禮洋又将器具全部收好,鄭重地對紀冬何稍俯了俯身,道:“萬分抱歉,我是為了節省時間,如果你受到了驚吓……”她扯嘴笑了笑“我想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可以幫助你理解我們的生活,所以我們現在可以開始進入主題了嗎?”
紀冬何心有餘悸,但他鎮定了一下,點點頭,他想知道程諾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