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家了
姜司銳被蔚楠看得有點莫名其妙。
“這是怎麽了?”他好笑的問。
“王三花他們一家被遣返了!”蔚楠大聲的說。
她坐在床上, 眉眼中都帶着笑,神采飛揚的樣子是姜司銳從來沒有見過的。
“是嗎?”他輕聲的問。
“是啊!”蔚楠重重的點頭。
說着話,她伸手抓住了姜司銳的衣角, 仰着頭看着他認真的說:“謝謝你。”
她的眼睛很亮, 眸中似乎有細碎的星子, 望向姜司銳的眼神裏充滿了感激和崇拜的光。
雖然這樣的眼神并不是姜司銳想要的, 可被這麽看着,他的心一下子變得軟乎乎的。
只覺得面前這還帶着青腫的小臉兒都變得更好看了。
“開心?”他忍不住放柔了聲音。
“開心。”蔚楠又一次笑了起來。
姜司銳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這一次蔚楠沒有躲開。
也不知道是因為心情太好容忍度高了, 還是太興奮忽視了,總之這是第一次在姜司銳觸摸她的時候蔚楠沒有表示出反抗。
這讓姜司銳心裏說不出的舒服。
僅僅這個笑臉,這份親近, 就讓他覺得這兩天跑的路,喝的酒都值了。
吃過飯,蔚楠和他商量要回家。
姜司銳點了點頭:“等會兒我去問問, 應該差不多了。要是小佩那邊也沒事, 下午的時候就把你們兩個都接回去。”
兩個人商量的挺好, 只可惜事與願違。
蔚佩這一檢查才發現,她受的傷還不止是肋骨骨裂。
在肋骨下邊還有一塊兒小骨頭也被蔚大寶那一下給踹骨折了。
因為紡織廠醫院的設備不行,之前并沒有檢查出來。
雖然問題不算太大,但那個地方連打石膏都沒法打,為了慎重起見,醫生還是建議她晚幾天出院,以便于觀察。
所以今天想走那是不可能了。
而蔚楠燒也退了, 腦震蕩的症狀也消失了。
最重要的是和蔚家的官司也解決了。
所以在姜司銳去問的時候, 淩柏蘭當時就同意了她出院的要求。
還說他們現在回去都可以,出院手續什麽時候有空什麽時候回來辦。
雖然出院是蔚楠提出來的,可在姜司銳回來把這個情況跟她說了之後,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和妹妹一起回家的。
蔚楠打算的很好。
雖然姜司銳幫了她們很大的忙,可還是不适合和他接觸太多。
這不是翻臉不認人,用過就攆人家走。
而是——
他們總是要離婚的,這麽一直接觸着,對雙方都不太好。
她想着家裏只有一張床,還是上下鋪,她和妹妹回去後自然沒有了姜司銳住的地方。
這樣即便她不提,那人也應該會主動要求回學校。
畢竟都出院了,她們姐妹倆也不是沒有自理能力,用不着特意留下來照顧。
而現在小佩回不去,姜司銳請的假還沒到期。
那……未來的幾天,家裏豈不是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蔚楠越想越後悔之前的提議,只恨不得能夠在醫院再多住幾天。
她的表情姜司銳全都看在眼裏。
一邊在心裏感嘆這人真是連一點都不懂得掩飾,所有的想法都放在了臉上。
一邊裝作什麽也沒看懂。
默默的收拾了東西,和醫生護士道了謝之後倆人直接回了家。
蔚楠只覺得腳步前所未有的沉重,一路上都在考慮要怎麽和姜司銳商量讓他先回學校。
整個人都有點恍恍惚惚,進樓棟門的時候還差點沒被絆一跤。
“小心!”姜司銳用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看她這樣,心裏好笑又好氣。
他壞心眼的嘆了口氣,說:“唉,你看看你,這連走個路都能摔跤,還是身體太弱了。
這個樣子,你讓我怎麽放心把你一個人放在家裏呢?我看我還是跟學校再續幾天假,或者幹脆申請走讀吧?
反正咱家現在也算是特殊情況,學校應該會同意的。”
“不用!”聽了這話,蔚楠震驚極了。
她立刻避開姜司銳的扶持,挺直了身板:“我沒事,我可以。”
說完還一副生怕他不相信的樣子,快速往裏面走了兩步:“我身體挺好的,真的,一點事都沒有了。”
姜司銳呵了一聲,越過她先打開了房門。
然後才睨了她一眼,問:“就這麽想攆我走?過河拆橋都沒你速度快!”
自己的小心思就這麽被人揭穿,蔚楠揉了揉鼻子,沒好意思再吱聲。
進門之後她才發現了家裏的變化。
首先這屋子變得比以前幹淨多了。
其實她也是個愛幹淨的,穿過來第一天就把屋裏全部打掃了一遍。
可畢竟體力有限,天氣又冷,一些邊邊角角的地方都忽略掉了。
而現在,玻璃窗,天花板,甚至連地上的水泥地都光可鑒人,所有的桌椅家具都擦得锃亮。
這一刻蔚楠忽然想起在現代的時候,經常從網絡上看到那些兵哥哥們整理內務,還有打掃營區的照片。
忍不住好奇的問:“這地你也是用牙刷掃的嗎?不然怎麽這麽幹淨?”
姜司銳不明白這話的依據是什麽?
自己為什麽好好的要用牙刷掃地?
不過幾天的接觸,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這個小妻子腦子裏的想法有好些跟一般人不太一樣。
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過在他看來,這挺好的。
至少這樣的她看上去充滿了鮮活氣,比以前在鄉下認識的那個她看上去生動多了。
他覺得這幾天的接觸,比之前幾年的接觸,對蔚楠的了解都更多一些。
他沒有接她的話茬,而是主動打開了那個卧室的門。
對她說:“那天我回來的時候,徐巧巧和她哥已經把床裝好了。這被褥也是她拿回家重新拆洗了送過來的。
改天有空,咱一起請她和她哥吃頓飯吧。”
蔚楠走了進去,看到那原木色的高低床果然已經挨着牆邊擺放好了。
雖然有點舊,可擦得幹幹淨淨的,看上去也還算順眼。
而且上下的床鋪上都鋪了幹淨的床品,甚至連兩個枕頭都換成了新的,上面還鋪着嶄新的枕巾。
她伸手摸了摸,然後嗯了一聲,說:“好。等過幾天領了十二月份的票證就請,還有這枕巾,床單的錢也得還給巧巧。”
“那倒不用,這些東西是我托她買的,錢票都給過了。”
姜司銳說完,沒有去看蔚楠驚訝的眼神,又補充了一句:“你等一下。”
然後把手裏拿着的東西放在了一邊,轉身走到了高低床的後面。
蔚楠這才發現,在那邊的角落裏還豎着一個挂衣服的架子。
這也是以前屋裏沒有的。
姜司銳從架子上取下了一個軍用書包。
一邊從裏面往外拿東西一邊說:“除了這個架子,我還找人做了一個五鬥櫃,一個書桌。過幾天做好了就會送過來。至于其他缺的,咱一樣一樣慢慢添置。”
說完,他把取出的一個鼓囊囊的信封遞給了蔚楠。
“這是我之前的津貼,還有補發的票券。除了這幾天花了一點,剩下的都在這兒了。你看看還缺什麽,回頭我找人再換一些回來。”
蔚楠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拿了半天東西,居然是拿這個!
她吓得朝後連退了兩步,将手快速的背在身後,忙不疊的搖頭:“不用不用,我有。”
說罷,一副生怕姜司銳不相信的模樣,轉過身從棉襖的內袋裏摸出了一個手絹包,攤到了他的面前。
她将手絹包打開,略帶羞赧的解釋說:“我真的有錢。不敢說是因為怕王三花他們找過來鬧,這些錢顧着我和小佩的生活足夠了。”
那天拆洗被子的時候,蔚楠就多了個心眼兒,在自己的棉襖裏面縫了一個內袋。
然後把之前特意跑出去辦的存折還有家裏的錢票全都放在了裏面,貼身存放。
這個家裏除了辦飯店要用的家具物什,可以說空無一物。
王三花他們是什麽樣的人,蔚楠已深有體會,不得不防。
也幸虧她提前想到了這些,所以後來王三花和蔚大寶跑到家裏來搶東西的時候,除了被子,其他的什麽也沒有找到。
看到小姑娘捧到自己跟前的東西,姜司銳的心底湧上了一股子疼痛。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這次回來,第一次見到蔚楠時的情景——
就是為了這點東西,讓他的妻子差點拿命去拼!
他愈發堅定的将信封往蔚楠的手裏按了按,說:“收好了,明天去存到一起吧。也別存太多,日常該花的拿出來花。”
說到這兒,他笑了笑,又補充了一句:“我工資挺高的,養活的起你和小佩,不用給我省錢。”
蔚楠沒有想到,自己都把錢拿出來給他看了,這人還非要這樣。
她急得抓住了姜司銳的胳膊,将錢往他的手裏使勁塞。
口裏一疊聲的說:“真不用,這錢是你拿血汗換回來的,我真的不能要。你快收起來吧,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反正,這錢我肯定不會要的。”
姜司銳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越看臉色越嚴肅。
他意識到了,蔚楠不是在和他客氣,更不是賭氣,而是真心實意的在和他撇清關系。
他不由得蹙緊了眉頭。
“你這是在幹什麽?我們是夫妻,我工資上交不是正常的嗎?就算是血汗錢,賺回來不也應該給你?你這麽推來推去的,難道你還想讓我拿去給別人?”
蔚楠拿着信封的手不動了。
她咬了咬嘴唇,卻不知道後面的話要怎麽說。
看到她這副樣子,姜司銳的面色更黑了。
他難得的板了臉。
“蔚楠,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身份嗎?”他忽然出聲問道。
蔚楠擡起了頭,一時間不明白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姜司銳也不等她回答,伸手在自己的軍用挎包上拍了拍,然後冷哼了一聲:“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軍人,咱倆是軍婚了?”
蔚楠驀地瞪圓了眼睛。
看到她這副樣子,姜司銳更氣了。
之前他還只是猜測,可現在蔚楠的樣子,十足十的告訴他,他想的一點都沒有錯。
這個家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離婚的。
如果是在來之前,知道她是這個意思,其實姜司銳也無所謂。
畢竟當初他們兩個的婚姻,根本就是拉郎配。
如果蔚楠遇到了更合适的人,要去奔赴更好的生活,他沒有攔着的道理。
可現在……
看着眼前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個孩子般完全不懂得掩飾心事的女孩,姜司銳氣得用力握了握拳頭。
他終于沒忍住,伸手在蔚楠的腦門上重重戳了一下,惡狠狠的說:“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同意!”
說完,再也不理會她,轉身從小屋走了出去。
蔚楠揉着腦門愣愣的站在床邊,半天緩不過神來。
沒有姜司銳的提醒,她真的完全忘記了兩個人是軍婚這件事。
她對這個人印象不壞,可她畢竟是一個來自于後世的靈魂。
多年的教育讓她怎麽也無法接受這種盲婚啞嫁的婚姻。
是的,在蔚楠看來,她和姜司銳的婚姻就是盲婚啞嫁。
兩個人一點都不熟悉,彼此沒有感情不說,之前簡直就是陌生人。
蔚楠才二十歲,連戀愛都沒有談過。
對未來,對愛情自然有她的憧憬。
讓她就這樣接受一段完全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她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和委屈。
姜司銳在外面忙忙活活,一直沒有再進屋。
蔚楠這會兒也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麽,也不想出去。
就磨磨唧唧的待在屋裏,沒活兒找活兒的幹。
兩個人一裏一外,誰也不吭聲,各自忙活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然後就聽到一個聲音大聲的喊:“姜司銳!姜司銳!”
那個人站的位置是在陽臺那邊,也就是小飯館的正門。
而蔚楠所在的小房間的窗戶可以把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她下意識的走過去朝外探望了一下。
可沒想到,那人的眼睛恁尖,一眼就看到了她。
不僅看到了,還咧着嘴特自來熟的沖她招了招手,大聲的喊了句:“弟妹!你出院了,病好了啊?”
聽到這個稱呼,蔚楠臉騰的一下變得通紅,站在那兒手足無措的,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回複。
剛剛走到門口的姜司銳聽到這話回過了頭,隔着窗戶對蔚楠說了聲:“出來。”
在外人面前,蔚楠怎麽也不可能給這個人難堪,咬了咬牙,跟着走了出去。
看到她出來,姜司銳的眼神頓時柔和了許多。
他牽住了她的手,跟她介紹說:“這是裴新宇,我戰友,也是現在軍校的同學。”
然後他又看向對面的男人,揚起下巴不無得意的說了句:“我媳婦兒。”
那人的眼角抽了抽,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看了姜司銳一眼,明顯都懶得接他的話茬。
然後轉過頭看向蔚楠,重新自我介紹道:“弟妹你好,我叫裴新宇,和姜司銳是一個戰壕裏爬出來的兄弟。
你以後跟着他叫我裴哥就行。今天時間太緊沒來及,第一次見面,也沒能帶個見面禮。下回哥特意來,來了給你補!”
“不用,不用,別太客氣。”
蔚楠被姜司銳這一番話說的只覺得頭皮都麻了。
她幾次試圖将手掙脫出來,卻被這個男人握得更緊。
最後,看她掙紮得厲害,那混蛋直接伸開手指,與她十指交握,親密的攥在一起。
直把蔚楠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行了,行了,欺負你哥還沒找着媳婦是不?給我在這兒顯擺?”
裴新宇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露出了一副沒眼看的表情。
蔚楠更窘了,用力甩了下男人的手。
這次姜司銳終于沒有再阻止,他悶笑了一聲,松了開來。
柔和的說:“你先進去,我和裴哥說兩句話。”
蔚楠尴尬的沖裴新宇胡亂點了點頭,轉身就走,連個眼神都沒有給那人一個。
直走出了好遠,還能聽到裴新宇在背後調侃的笑聲。
回到屋裏,她恨得直咬牙,卻完全想不出反抗的辦法。
只能一遍遍的在心裏說:“姜司銳,你完了!這次你真的完了!”
至于他怎麽完了,蔚楠暫時還沒想出來。依依向物華 定定住天涯
姜司銳在外面待的時間并不長,沒幾分鐘就重新走了回來。
他無視蔚楠表現出的憤怒,越過她快速的走到了衣架處。
一邊脫去身上的便裝外套換回軍裝,一邊解釋道:“有任務,我現在得趕回回學校。”
說罷,将手伸到便裝口袋裏,拿出了一沓飯票放在了床邊的板凳上。
然後對蔚楠交待:“晚上小佩的飯你記得去送。我已經做好放在鍋裏了,你等一下熱熱就行。
爐子不會升就找鄰居幫幫忙,別偷懶,你身體才好,別再凍感冒了。
不會做飯就別做,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去飯堂吃飯。不用省,飯票不夠自己去買,回來我要檢查,剩太多了我可不答應。
我忙完就回來,估計用不了幾天。”
他嘴裏說着話,手上卻沒停。
眨眼功夫,又重新變成了那個挺拔威武的軍人形象。
可再威武挺拔,看在蔚楠的眼中,和第一次見面時的感覺也不一樣了。
她緊緊盯着那人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的嘴,終于沒忍住問了一句:“你什麽時候和小佩關系這麽好了?你倆背地裏都嘀咕我說什麽了?沒你我還能餓死?”
姜司銳頓了頓,然後笑了一聲走過來伸手在蔚楠的臉蛋上“惡狠狠”的捏了一下。
故作兇惡的說:“不光不能餓死,還不能餓瘦!我好容易給養出來的這點肉,要是幾天不見全沒有了,看我回來怎麽收拾你!”
蔚楠一把将他的手拍開,惱羞成怒的瞪了一眼,轉過身不搭理他了。
看到她這副嬌嬌的模樣,姜司銳只覺得心裏一陣癢酥酥的,手忍不住一次次的攥起。
心裏湧上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留戀和不舍。
只恨不得能将她也塞進口袋一起帶走。
他默默的嘆了口氣,走過去又一次站在了她的身前。
将之前那個信封重新塞回她的手心,然後用寬厚的大手将她的小手連帶信封握在了一起。
語帶威脅的說:“把你腦子裏的念頭給我消了!別的什麽都可以商量,只有這個事兒不行!”
外面的自行車鈴又響了幾聲,明顯帶出了催促的意味。
姜司銳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将她的手使勁按了按,宣布了一下主權,就快步走了出去。
……
不知道姜司銳說的任務到底是什麽?
估計沒有他認為的那麽簡單。
他說用不了幾天,可一轉眼快十天過去了,也沒有見他再出現。
蔚佩這段日子恢複的挺好,按理說早就能出院了。
可淩柏蘭在她背上的傷情穩定之後,又把她從骨科轉到了自己所在的內科。
用淩柏蘭的話說就是:“你們的子女醫療證過了年就不能用了,還不趁現在年底了,看病的人少,能補的先給小佩好好補補?”
淩醫生說到做到。
她不知道怎麽運作的,弄回來了好些中藥,然後讓藥房裏熬了每天給蔚佩喝。
當然,這裏面有相當一部分是自費的營養藥,可蔚楠現在并不窮,給妹妹調理身體的藥錢她還是出得起的。
所以,雖然蔚佩在醫院裏多住了一段日子,可小臉眼瞅着圓乎了,也慢慢有了血色。
一轉眼明天就是蔚佩出院的日子了。
這天下午,蔚楠跑出去買了些高價水果,還去買了點兒點心。
除此之外,她還在家裏進行了大改造,把屋子裏可能會妨礙妹妹走路的東西全部更換了一下位置。
蔚楠整整忙活了一個下午,差點耽誤了去飯堂打飯。
買了飯給妹妹送過去,又跟她約好了明天接她出院的時間後,蔚楠又回了家。
這時候其實家裏已經打掃的很幹淨了,無非是一些收尾的活兒。
在收拾到廚房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在了廚房最裏面那扇關閉着的窗戶上。
那窗戶一直是關着的,蔚楠來到這個家之後就沒有打開過。
不過她透過窗戶往外面看過,知道外面是一個家屬樓與院牆形成的死角,是一塊閑置的空地。
可能之前蔚大民一直一個人住,用不了那麽多地方,所以那空地并沒有利用起來。
裏面長滿了荒草。還有一些掉落的爛樹葉,以及樓上鄰居不講衛生扔下來的雜物。
沒看見也就算了,可現在隔着窗戶看着那髒兮兮的地方,蔚楠越看越覺得難受。
她決定趁着天還沒有全黑,跳過去收拾收拾。
別的不說,至少得把垃圾清理一下吧?
這可眼瞅着快過年了,就家門口的地方,髒成這個樣子,別說看着,想想就讓人別扭。
她拿着掃帚和簸箕,推開了那扇窗。
還沒有來得及邁腿,下一秒,蔚楠忽然發現自己站在了她在現代家中的卧室裏。
蔚楠整個人都傻了。
呼吸都停滞了。
她直直的站在那兒,一動都沒敢動。
這一刻,蔚楠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或者說,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她站在卧室的正中央,一只手裏還拿着掃把和簸箕,傻傻的盯着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心髒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她這是……回家了?
巨大的驚喜讓蔚楠的腦子一陣眩暈,讓她忍不住用力的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就在這個時候——
啪!
忽然從廚房裏傳來了一聲瓷器掉在地上的脆響。
不待蔚楠反應過來,挨着她這間屋子的書房門打開,爸爸的身影從虛掩的房門前一閃而過。
然後廚房裏就傳出了老爸心疼的聲音:“都說了讓你在屋裏好好休息。晚飯等一下我去飯堂打就好了,你又跑過來做什麽?”
“我就是手滑了,真沒事。我想煮個湯,你好多天都沒有正經吃過飯,還要帶課呢。”老媽熟悉的聲音也從廚房傳了出來。
只不過十幾天不見,媽媽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換了一個人,變得那麽虛弱無力。
太過于真實的感受讓蔚楠試探性的往前邁了一步。
小心翼翼的。
生怕一步踏出去,就從這個美好的夢裏醒來。
她走了一步,又一步,又……一步!
“媽!”她忽然大喊一聲,沖出卧室門,直直的朝着廚房中母親的懷裏撲了過去。
又是一聲咣當!
這一次是父親蔚儒聲将手裏拿着的湯盆掉在了地上。
“楠楠?”他不敢相信的叫了一聲。
“嗯,是我,爸爸媽媽,是我。嗚嗚嗚嗚,我好想你們!我回家了,我終于回家了!”
蔚楠緊緊的摟住了媽媽林茹的脖子,将臉貼在她的脖頸處,聞着那熟悉的味道,哭得泣不成聲。
林茹被女兒抱得身子踉跄了一下,眼神眼神裏全是震驚。
似乎完全不能相信此刻發生的事情。
直到她的皮膚感受到了女兒濕熱的淚水,才顫抖的撫了撫她的後背,喊了一聲:“楠楠?是你嗎,你回來了?”
“是我,我回來了,媽媽我回來了!”蔚楠将母親抱得更緊,在她的懷裏哭泣着回答。
“楠楠!”林茹忽然用力的抱緊了女兒。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背後将蔚楠鎖得死緊。兩只手的手指因為使勁而變得發白。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減少一絲力氣,似乎生怕自己稍微松一點,女兒就會再次離她而去。
蔚儒聲的臉也被淚水打濕了。
他一句話沒說,伸開雙臂将妻子女兒全都擁進了懷裏。
緊緊的抱住她們,任淚水順着面頰滴落,落進女兒的發絲裏。
三個人在廚房待了好久,相擁在一起。
最後還是蔚儒聲先反應過來。
他擦掉臉上的淚水,說:“出去說,出去說。楠楠你跑到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你把爸爸媽媽給吓死了!”
而林茹這會兒也終于徹底相信女兒回來了。
她松開了緊緊環住蔚楠的胳膊,然後就發現了問題。
“楠楠,你怎麽這麽瘦?!”
說完,她倒退了一步,盯着女兒細瞧。
在看到蔚楠穿着的衣服時,頓時變了臉色。
她一把按在了蔚楠的肩膀上,顫聲問:“楠楠,你去哪裏了?你跟媽媽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你……你不怕,遇到什麽事都不怕,爸爸媽媽都在呢。你跟我們說。”
她說着說着,再次哽咽的說不下去。
臉色越來越難看,嘴唇也沒了血色。
她似乎在腦海裏想象出了一番女兒可能遇到的災難,自己把自己吓得渾身顫抖了起來。
“媽,我沒事。”蔚楠趕緊再次抱住了林茹。
她知道母親肯定是想多了。
連忙在她再次發聲之前,搶先說道:“爸媽,咱出去說。你們放心我真沒事,沒被拐賣,也沒遇到什麽團夥,我就是……遇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穿越的事情蔚楠沒準備瞞着爸媽,這也瞞不住。
她根本解釋不了自己怎麽突然失蹤,又怎麽突然回來。
更何況她現在穿的還是八十年代的衣服,用的還是小白菜的身體。
雖然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可這身子卻又瘦又小,豆芽菜一樣。
她不實話實說,怎麽能讓爸媽相信她沒有遇到極端情況,卻在十幾天的時間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模樣?
蔚楠拉着爸媽一起去了客廳,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她将這些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了他們聽。
當然,說起和王三花打架的事兒,她有所保留,并沒有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全都說出來。
可就這,已經讓蔚儒聲兩口子心疼到憋悶的氣都喘不上來了。
他們兩個人一生做學問,那些流行的穿越,重生的故事根本沒有接觸過。
女兒所講述的如此匪夷所思的經歷按道理并不應該如此快的接受。
可是,不接受又怎麽可能?
女兒是他們生的,二十年朝夕相處。
再也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蔚楠。
此刻孩子就坐在他們面前,衣着打扮不說,樣貌身材是真的有變化。
他們再不能理解也必須相信,面對着的孩子,靈魂是他們的女兒楠楠,身體并不是。
一想到這個,林茹只覺得心如刀絞,整個人都要窒息了。
而蔚儒聲則深深的嘆了口氣,握緊了蔚楠的手。
安慰道:“回來就好,只要能回來!之前的事都過去了,不要再去想了。以後給你好好補補,身體很快就會重新好起來的。”
丈夫的話頓時提醒了林茹,她也意識到只要女兒回來就是最好的結局。
其他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她連連點頭,一疊聲的說:“對對對,媽媽給你做飯!咱們好好補,身體一定會好起來,個子也能長起來!”
曾經的蔚楠有一米六八的個子,而現在這個身體因為營養不良,身高估計最多一米六出頭。
這也是兩口子為什麽很快就接受了蔚楠穿越了的原因。
個子長起來了,總不能再縮回去啊!
三口人哭了一場,蔚楠能說的也說完了,然後她就問起了家裏的近況。
蔚儒聲這才告訴她,那天回來後發現她不在家,開始的時候兩個人都沒在意。
打電話不接的時候,他們發現她的手機在卧室,為此還埋怨了幾句。
可到了晚上她還沒回來,二人就擔心了起來。
畢竟這是蔚楠自小到大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然後他們就在她的卧室檢查了一遍。
這一查就着了慌。
他們發現她不僅沒帶手機,也沒有拿包。
甚至林茹在翻了她的衣櫃後發現她的衣服,鞋子都沒少。
所有的東西全都在,人卻不見了!
兩個人開始給所有的親朋好友打電話。
因為蔚楠自小到大上的都是子弟學校,大學更是考的本校。
她的生活圈子和父母高度重疊,可以說都沒用多少時間兩個人就确定她沒有和朋友,同學出去。
也沒有去親戚家。
這下大家都慌了。
蔚儒聲去報了警,學校也組織人手幫忙開始在周圍尋找。
大家找了很久,把能想到的地方全都翻遍了,全無一點線索。
蔚楠仿佛一滴水注入海裏般,徹底消失不見了。
後面的事,蔚楠在玻璃屏幕都已經看見。
一家人被這事徹底搞垮了。
連封閉集訓的蔚寧也被叫回來詢問情況,全家人的日子都亂了套。
“我給寧寧打個電話。”聽完爸媽的敘述後蔚楠當即說道。
“寧寧這會兒在飛機上,他們出國比賽了。你明天早上打給他,他知道你回來不知道會多開心,沒準兒還能超常發揮一把。”
說起這個,蔚儒聲的臉上終于帶出了一絲欣慰的表情。
蔚楠那天在屏幕上看到了弟弟的樣子,也知道爸爸說的是對的。
連忙點頭,答應道:“我明天一起來就給他打電話。”
女兒回來了,林茹也有了精神。
她站起身心疼的說:“楠楠你去把這衣服換下來,好好洗個澡。我去做飯,今天晚上咱們吃好吃的!”
“對,你去洗澡,爸爸去給你買豬蹄。就買你最喜歡的那家烤豬蹄,再給你買只鹽水鴨。”蔚儒聲說着也站了起來。
蔚楠知道爸媽這是在心疼自己,不讓他們做他們心裏更難受,所以也沒有阻攔。
點頭答應就取了衣服去了洗手間。
在按摩浴缸裏放滿水,調整到放松模式,然後往裏面倒入最喜歡的薰衣草泡泡浴精油。
躺在裏面,蔚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一刻才真正相信自己回來了。
回到了她想念已久的家,回到了她最熟悉的環境。
心情徹底放松後,蔚楠不知不覺的産生了倦意。
靠在按摩軟枕上,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閉,她的眼前忽然閃過了蔚佩的小臉。
心裏不由得猛地咯噔了一下——
小佩還在醫院,明天早上是和她商量好的,接她回家的日子!
小丫頭掰着指頭算了好多天,盼了好多天,就等着自己接她呢。
可現在,她居然回到了自己的家。
那妹妹怎麽辦?
從此後,小佩又要變成沒人養沒人要的孤兒了嗎?
想到這兒,蔚楠心裏一陣說不出的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