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章節
“你我之間還要這樣客氣嗎?我原是以為你從蘭兒那裏離開便會來找我的,誰知道你就這樣走了。”她說話的時候微微有些生氣。但卻是笑着的。
張啓誠忙道:“是方才看了溫言姑娘,覺得今兒個晚了,便不去看你了。”
微雨低低道:“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所以沒關系,我等你,遠遠看你一眼。我也滿足了。我天天在宮裏頭等着你,不差這樣一天。”她說話的時候略帶任性,卻也是極盡滿足。她很少這樣開心。
張啓誠擡起手,想攬過微雨,卻又不敢,只放下,躬身道:“人多眼雜。我就先走了。若是被人發現…我們…”
“我們?”微雨有些得意得笑了,重複了一句。又道,“說“我們”,是不是已經認可了我們的關系,我們是一個合體,而不是個體。是嗎?”
張啓誠有些不知所措,只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微雨笑道:“我知道你怎麽想的,我不打擾你,我會等你,你先去忙吧。”
她說着忙轉身跑開去了。原地的張啓誠看着她,身子微微一滞,目光卻随着微雨的身影不能自己。那邊的人已經跑開了去,可他卻忍不住呆呆站在原地。
微雨一路小跑回去,臉色的笑容卻難以抑制。她是真的高興。入宮以來,她受盡了太多的欺淩,但是她不屑卷入那些爾虞我詐的鬥争之中,為了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耗盡所有的力氣。她是聰明的,連蘭芷對她也充滿了敬意。她知道自己需要什麽,那些不需要的東西,她不屑一顧。她不願意随波逐流,寧可在紫禁城裏獨自綻放,也不屑在百花争豔時候去争奪一份榮光。
可是她又是那樣糊塗,在這個男人多次悉心照料之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自己竟然對這個年輕而又怯懦的太醫産生了微妙的情感。她開始期盼他的到來,他不來,她等他一天,再等一天。他來了,哪怕是低低循例問候幾句,也能讓自己開心好久。好久。
他不是沒有感覺的。情窦初開的他們,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情感,在冰冷的後,宮之中,這樣的種子是不能發芽的。可是越壓抑,越強烈,越壓抑,越強烈,到後來已經無可退,無可收拾。
他們是有默契的,誰也沒有明說,也不敢說。他還是那樣照顧她,盡心盡責。她看着他傻傻的樣子,會不自覺笑了。
她說:“如果讓我一輩子呆在宮裏,但是可以一直看見你,我就甘心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向小心翼翼的他,藥箱猛的沒有拿穩,差點跌落。他忙去抓,好在是沒有出差子,額前汗意涔涔。見他不說話,她也不敢再說了。
再後來,他替她把脈,時間過了那樣久,卻不是在把脈了,而是握住了她的手。她無法抗拒這樣的感覺。
他哆哆嗦嗦想要說話,許久才開口:“襄…”
她的食指輕輕按在他的唇上,柔聲道:“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微雨,叫我微雨。”
“微雨。”他輕聲喚着。
她們都想說心裏那句不敢說的話:“若是一旦被人發現,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可是那麽默契,誰也不願意打碎如今的美好。心知肚明,卻再也說不出口了。
087庸人自擾【二更】
夜深時分,啓祥宮。
喜鵲伺候浣紗睡下,可她卻怎麽也睡不下。白天的那一幕,那溫言凜然的眼色還記在心裏,浣紗有些慌張。她閉上眼,竟然是溫言和溫玉疊在一起的臉。
外頭有人輕叩房門,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突兀。浣紗心裏一緊,忙道:“不,不是我,不是我要做到…”
喜鵲先是寬慰了浣紗,複起身去開門,見憐兒,這才放下心來,只道:“我家主子自打從長春宮回來就受了驚吓,晚上也睡得不安穩,這樣下去,實在是精神幾盡了。如今夜裏聽不得半些聲響。容主子快去勸勸吧。”
憐兒表情有些嚴肅,雖然還是柔柔弱弱的樣子,比起浣紗卻好了不知多少。她緩緩走到浣紗床邊,只道:“你竟是這樣的膽小,不過是一個丫頭片子瘋了,你自己倒先瘋了。”
浣紗見是憐兒,緊緊拽住她的手,只道:“我是瘋了,我真的快瘋了,我總想起她們來。閉上眼睛也都是她們,怎麽辦?怎麽辦?”
憐兒道:“人又不是你推下蓮花池的,你害怕什麽,你不怕這趟渾水越趟越深嗎?你這樣下去,葉赫那拉早晚知道,她如今受的寵愛你也看到了,會饒過我們嗎?彭三順的事兒你不知道?她是個睚眦必報的人,不是好惹的角色。”
浣紗哆哆嗦嗦,抓住了憐兒的手:“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憐兒見浣紗還是這樣,微微有些怒意,好歹忍住了,只道:“不是你,你慌張什麽。你越是慌張,就越像是你做的。到時候你想要抽身撇開。也無法了。”
浣紗聽了,這才緩緩平息過來,只道:“你信那些東西嗎?那丫頭被附體,我瞧着那樣子真像,她一直在撓頭,一直在反抗,這不是精神失常,這是附體,是死的那個人找上門來了,她要報仇!”
憐兒喝住浣紗。只道:“什麽混話,我不信那些。比起死人,最可怕的活人。死人能如何?活人能讓你死。死人只是讓你自己吓瘋罷了。”
浣紗道:“記得那日麗貴人說的嗎?可是那丫頭瘋癫的時候是每日的辰時和巳時時分,那時候正是溫玉那個丫頭死的時候,為什麽偏偏是那個時候?宮裏頭這些,很邪門的,聽說麗貴人回去也病得不清。”
憐兒輕蔑一笑。只道:“麗貴人是個沒腦子的,你也和她一樣?就這樣自己吓着自己了。你記住,你什麽也沒有看到,不是你推下水的,就是了。”
“可是,若不是我們…”
“住嘴!”憐兒厲聲。一改往日的溫柔和善,見浣紗神色微微訝異,才緩過來。輕聲道:“你想惹禍上身嗎?你想自尋死路嗎?蘭貴人風頭正勁,我們不要打草驚蛇。你要做的,是想辦法籠絡皇上,明白?皇上的寵愛才能護你永遠的周全。”
浣紗似懂非懂點點頭,這才舒了一口氣。只道:“憐兒,謝謝你。末了。她又不放心問了一句,“你一直這樣幫我,你為何自己不争?”
憐兒苦澀一笑,只道:“我若是能得到幾分眷顧,早就得了,皇上不待見我已是定數。我希望你好,也是為了我自己,為了伊爾覺羅氏一族。既然是同族,流的是一樣的血,你榮便是我榮。希望你若能夠平步青雲,也不要忘記我幾分。”
浣紗道:“只要你幫我。”
憐兒道:“我只能做你的旁觀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是造化如何,全在于你。”她緩緩起身,預備離去,輕輕在浣紗耳邊呢喃道:“小心喜鵲。”四個字,極為輕柔,卻一字不落落在了浣紗耳中。
她望着憐兒離去的背影,這個不知是敵是友,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女人,究竟要做什麽?自己究竟該不該信任她?
小心喜鵲?此話何意?此刻千絲萬縷在心頭,浣紗實在理不出頭緒。這紫禁城裏頭,實在有太多自己猜不透的東西了。夜涼如水,此番種種,究竟是福還是禍。
內務府下撥的兩個新的婢女不消幾日,便過來了。蘭芷覺得身邊貼身伺候的人,外人自然不妥當,故而要親自看看。那兩個宮女匆匆而至,與子豫做了簡單的交接後,便順着子豫的指引去見了蘭芷,規矩下跪,口稱道:“奴婢給蘭貴人請安,貴人主子吉祥。”
蘭兒将茶盞輕輕放下,卻也忍不住在桌案板上磕出了聲響。過了一會,才緩緩道:“都擡起頭來我瞧瞧。”
兩人聽後微微有片刻的遲疑,卻也依言緩緩擡起頭。其中一個婢女長得模樣更加周正些,一雙水汪汪的的眼睛望着蘭芷,唇不點而朱,雖然是素淨的打扮,卻是也讓人目光流連。
這樣漂亮的女人放在身邊,這內務府,未免是多費心了。蘭芷微微一笑,只輕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婢女見蘭芷只問了自己,忙啓唇回答:“回主子的話,奴婢喚作華音,今年二十歲整,入宮已經兩年了,之前在貴太妃那裏當差。”
問一答三,滴水不漏,蘭芷有些好奇。并不多言,柔荑輕撥,只扭頭問了另一位婢女:“你呢?”
“我?”她本以為蘭芷注意不到自己,便也只是呆着,見蘭芷問自己,才緩過神來,忙道:“回主子的話,奴婢叫做南枝,是元年入宮的。”
那喚作南枝的宮女也是有模有樣的,只是站在華音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