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十九顆棗
翌日
沈府例行喝早茶,沈老夫人端起茶輕啜了一口:“歌欽怎麽沒來?”
傳話回來的下人說:“歌欽小姐身子不舒服。”
聞言,沈珂祈手指微動,面上沒露出任何的表情。
坐在最下方的樊姨娘抱着沒睡醒的樂漪,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沈邑,瞅準機會,開口:“老夫人,老爺,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說。”
沈老夫人品着茶香,将她的話堵回去:“不知道當不當說,那就不要說。”
沈邑将樊姨娘低落的神情收入眼底,開口:“母親,之蓮有話要說,您就聽聽她要說什麽吧。”
沈老夫人将茶蓋驀地一蓋上,臉色不好看。
堂堂沈府的主家老爺,當着這麽多下人的面,為一個妾室開口說話,這不是故意打她的臉嗎。
樊姨娘很會瞧人臉色,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老夫人臉上的不悅,立馬開口:“老夫人,我是為了歌欽。”
一聽歌欽這兩個字,沈珂祈忽地擡眸,循聲去瞧樊姨娘。
沈老夫人豎起耳朵:“哦?那我倒要聽聽,你要說什麽。”
樊姨娘眼神示意思思将樂漪抱下去,随即起身,朝他們行了個禮:“老夫人,老爺,我要說的事,是歌欽的婚事。”
沈邑眼角猛地一跳,看向樊姨娘,急得手掌心覆在膝蓋上。
少說話,才不會說錯話。
對外,沈歌欽是一個外親,但沈歌欽的婚事怎麽也輪不到一個妾室提起,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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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邑觀察着沈老夫人的神情。
“怎麽突然提起她的婚事了?”沈老夫人将茶杯擱在桌上,手緊握住玉拐。
樊姨娘昂起頭,不懼沈老夫人的臉色,對上她的視線,說道:“上回歌欽和江家公子的婚事,錯不在歌欽,江老因他嫡子的事,恐是無顏面對老爺,所以這樁事才不了了之,我覺着可惜,這親要是成了,對沈府……”
樊姨娘不說了,話點到為止。
沈老夫人那麽聰明,一定知道,這樁親,對外,沈府能落得一個對外親上心的好名聲,為沈歌欽找了這麽好的一夫家,對內,自然是對沈府有利。
昨夜,她聽到太子殿下和沈珂祈的話了。
誰都可以當太子妃,唯獨沈歌欽不行,她一個外親,憑什麽飛上枝頭。
她承認,她就是心胸狹窄,對沈歌欽心裏有怨,見不得她好。
“樊之蓮。”沈邑沉着臉,低吼她的名字。
這件事,不該她管,她的身份也不允許她提。
上次的事,是由江老親自提出來的,但他的嫡子江怿塵顯然不願,連面都沒露,這就是讓他沒了面子。
讓他丢了面子,那就是讓沈府丢了臉面,沒什麽比沈府的面子更重要,他這沈府不比他那江家差,才不會讓人欺負到頭上來!
“這件事,到此為止。”沈邑看向樊之蓮。
樊之蓮垂眸,躲開沈邑的目光。
“我倒覺得,這事有轉圜的餘地,都說好事多磨,這件事就是要多磨一磨吧。”半晌,沈老夫人開口道。
沈珂祈看向沈老夫人,心裏咯噔一聲。
沈老夫人手摸着玉拐,她這麽說,是有她的考慮。
江家最近風頭正盛,連王上都要給江家幾分薄面,若是能和江家聯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一來對沈府有利,多一個盟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二來……歌欽要是嫁去了江家,她也就不用擔心,她和阿祈之間再有什麽……
“母親。”沈邑喊她。
沈老夫人回過神,看了一眼沈珂祈和樊之蓮,說道:“一切還沒定,一條巷子也沒走到底,誰知道,是不是件好事呢。”
母親都這麽說了,沈邑也沒話說了。
早茶結束,繞過一處外院牆,沈珂祈攔住樊姨娘的去路。
見狀,樊姨娘讓思思抱着樂漪先下去,她有話要和珂祈說。
“你在盤算什麽?”沈珂祈質問她。
樊姨娘裝糊塗:“珂祈,你在說什麽啊,我這麽做,是為了歌欽好啊,她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細眉輕揚,頓了頓說道“再說了,江家嫡子配她一個外親,那是高擡她了。”
沈珂祈逼近,眼神似箭地盯着她:“我說過了,再動她,試試看。”
樊姨娘佯裝鎮定:“珂祈啊,什麽動她啊,我這是為她好啊,嫁入江家,她就是嫡兒媳了,怎麽說都比外親的身份聽着要好啊。”
“你昨夜聽見我和太子說得話了。”沈珂祈忽地反問她,也是在試探她。
今日早茶,樊姨娘一改往日默不作聲的态度,一直将話題往沈歌欽身上引,讓他更加确信,昨夜在府門裏偷聽的人,就是她。
樊姨娘吞了吞口水:“昨夜太子來了?”樊姨娘擡手摸了摸發髻,掩飾她眸中的緊張,“昨夜樂漪鬧得晚,我一直哄着她入睡,哪有時間跑到府門啊。”
她又不是傻子,怎麽會承認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沈珂祈緊抿着唇,既知道偷聽的人是她,他就明白了她為什麽要那麽撮合沈歌欽和江怿塵。
她不想沈歌欽成為太子妃,以她的性子,她心裏對沈歌欽有怨,就是見不得她好。
“她不會當太子妃。”沈珂祈這是在告訴她,也是在和自己說。
她無心太子妃的位子,也無意太子。
樊姨娘駁他的話:“珂祈,你又如何得知?人總想往高處走,能當太子妃,她還當什麽江家嫡兒媳啊。”
人都為己,多少人想攀上太子,但沒想到太子心裏的人,竟然是一個沈府的外親。
沈珂祈緊咬着腮幫子:“別嚼舌根,”他壓着聲音,“還有,別存僥幸,要真動了她,後果自負。”
過了一會兒,樊姨娘步子匆匆地回了自個兒的屋,還不讓人打擾她,說完,将屋門反鎖。
樊姨娘走到桌前,心中煩悶,驀地抓起桌上的瓷杯,擡手就要往地上砸。
但她忍住了,樂漪就在隔壁的屋子,不能吵到她。
樊姨娘緊緊握着瓷杯,手指關節都攥得發白,低罵了一聲。
沈珂祈!就仗着自己是老爺的嫡子,就不把她這個姨娘放在眼裏了!她竟然被一個臭小子教訓了。
沈歌欽不過是個外親,他為什麽這麽護着她!
樊姨娘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氣得渾身難受,低頭看着手中的瓷杯,憤憤地将瓷杯往床榻上一丢,床榻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她在樂坊的時候活得窩囊,在沈府也過得窩囊。
樊姨娘擡手扶額,三天期限怎麽還沒到!他們到底查出什麽了!沈府的嫡小姐阿钰到底是生是死?她快瘋了!
她睡了很久。
久到夢做了一場又一場,最後又回到了夢的起點……她夢到她站在一棵枯了的棗樹前。
沈歌欽眼皮微動,眼睛半阖中,她看到了沈珂祈。
他坐在床榻前,伸出手,手背輕覆在她的額頭上,眉頭緊鎖。
“小姐,小姐醒了。”梧桐手拿着濕帕,站在沈珂祈身後,掩不住臉上的喜悅。
小姐好端端昏睡了一整晚,還發了燒,她守在小姐榻前,心急如焚,恨不能連夜去喊大夫。
沈珂祈拿過梧桐手中的濕帕:“梧桐,你去後廚,去把米粥熱一下。”
梧桐吸了吸鼻子,依依不舍地看着小姐:“好。”應聲後,就下去了。
屋裏,倏忽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沈珂祈将濕帕擰幹,又疊好,才輕覆在她的額頭上。
他盯着她看,停在她額頭上方的手不由往下,手指尖輕碰了碰她的臉,臉頰滾燙,紅得像熟透了的棗子。
“好些了。”沈珂祈開口。燒退了些,體溫也退了。
沈歌欽只覺嗓子幹澀:“我怎麽了?”
“我是誰?”他一雙眸子緊盯着她。
沈歌欽臉輕皺着:“沈珂祈。”
“我還以為你腦子被燒糊塗了。”說着,他伸出手,隔着敷頭的帕子,輕彈了一下。
她還問自己怎麽了,昨天一場雨來得急,走得也急,她為了皎皎的事,不管不顧沖了出去,淋了雨,受了風,心裏又藏着事,不生病才怪了。
“給你,這是你的。”沈珂祈拿出錦袋,交給她。
一看到這個錦袋,她就不由想到皎皎,她沒能替她贖身。
“這個錦袋你怎麽找到的?”她分明記得,她的錦袋被人搶走了。
“失而複得,也許冥冥中,是皎皎在告訴你,不用為她的離開自責。”
沈歌欽手攥着錦袋:“可若是我早一點……”
“沈歌欽,”他喊她的名字,“你要記住,這不是你的錯。”
沈歌欽盯着他的眸子,輕輕點頭,将錦袋緊緊抱在胸前。
她願,皎皎下輩子,出生在平常人家,還能彈奏着她愛的琵琶曲。
斯須,沈珂祈喊石豆也沒應,他就知道,石豆又跟着梧桐一塊去後廚了。
沈歌欽拉住準備的沈珂祈,她緊攥着他的衣袖。
沈珂祈又坐了下來,盯着她的手:“怎麽了?”
“昨夜,你說,王仄死了,”沈歌欽躲開他的視線,“這話,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他再也不會傷害到你了。”
“他……”沈歌欽欲言又止,她想問,王仄的死和他有關嗎?
為了一個不值當的人,她真的怕,他把自己搭進去。
沈珂祈溫柔地撫着她的小發髻:“放心。”
雖是兩個字,但卻讓她的心松了下來。
他是傷了王仄,可沒殺了他……但王仄最後逃不過一死。
“是因為我。”沈歌欽知道,是因為她。
“是因為,我想護你。”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因為想護她。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遲啦!最新一章!噔噔!
我要日更!(晚上可能會遲一點哦~)
感謝在20220103 17:55:32~20220104 21:42: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銀燈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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