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節
絕不可能這樣出手。以他的地位和手段,有無數種更好的辦法能讓穆岑永遠消失。
若是傷駱子旭的人不是穆岑,那是誰。駱子旭要維護的是誰。穆岑在說謊,他想維護的是誰。
長河越想心中越沉:駱子旭與穆岑想維護的是同一個人。這人有要駱子旭死的動機,時間上也完全可能。依陸清逸所言,陸清雲發脾氣走人,他們三個就分開去找人,那麽這段期間每個人都是落單的,如果陸清雲趁這個機會下手,駱子旭又對她完全不設防……至于沒有殺死的原因,可能是穆岑剛好趕到,救了駱子旭。依她與穆岑初見那次,穆岑因為小郡主縱馬危及行人而出言訓斥,可見是個心中有公義之人,出手救人也屬正常。
這結果再合理也僅是她的推斷,除非駱子旭或者穆岑承認,否則都做不得準。這事她此刻貿然插手并不合适,或許該等駱子旭醒過來,先與他談一談。
“穆大夫,小王爺傷勢不輕,極有可能傷情反複,在他醒來之前,還望你能寸步不離看護。”
“我是這打算。”
長河推門出去,陸家兄妹和餘連山叔侄都在門外守候。
見她出來,陸清逸焦急問道:“怎麽樣!”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今日的事情,在小王爺醒來之前,還望各位可以守口如瓶。”
餘連山道:“這是自然。小王爺沒事便好,他現下最需靜養,待他醒來我們再行探望。”
餘連山叔侄告辭離開,陸家兄妹還站在原處,陸清雲看來也與她哥哥一般擔憂:“我要進去看看子旭哥哥。”
長河猝然伸臂攔于門前,小郡主面色一冷:“你什麽意思?滾開!”
“穆大夫讓我轉告小郡主一句話,今日奔波勞累,還請早些回去歇息,對大家都好。”
陸清雲聞言怒不可竭,“他這話什麽意思!是在怪我——”“好了!”誰也沒想到一直沉默的陸小王爺突然發飙,“你鬧夠沒?今天要不是你耍性子,子旭怎會落單受襲!到了現下你還要在他病房前生事!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陸清逸對這個妹妹素來疼愛,平日裏只由着她鬧性子,頂多背後抱怨兩句,當面一句也不會說她。今日難得聽他說這般重話,陸清雲被他罵得呆住,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一跺腳轉身跑了。
“小王爺要不要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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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逸煩躁道:“不必管她!我進去看看子旭。”他往前走了幾步,長河攔路的右臂仍是伸着,陸清逸不由擡眼,神色微訝。
長河冷道:“小郡主個性爽直,有什麽都表現在面上,王爺這一趟北行,路途漫長,雙目也未失明,今日穆大夫與駱小王爺為何起沖突,你心中應該清楚才是。”若然他什麽都不知,先前在林中同時不見了穆岑與駱子旭,為何那般驚慌。樹林這麽大,聽到結束的鑼鼓一時出不來有什麽好急的。
陸清逸完全意料之外,回過神只感無言以對,半晌讷讷道:“你相信我,清雲雖然任性,事關女子名節她絕不會亂來,何況阿岑對她根本沒意思。她現下只是年歲尚輕,又有新鮮感,待與子旭成了親,一定會收心的。“
“王爺這番話還是等你的好兄弟醒過來,親自跟他說吧。不過子旭現下需要靜養,受不了任何刺激。小王爺知道什麽人是最刺激他了。”
“我明白……”陸清逸低頭,又想起什麽,“那阿岑?”
“現下必須有大夫在場,不便找另外的人。先前林中穆岑也是失手,如今就算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駱子旭下手。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次若出了事,陪葬的絕不僅一兩個人!”
陸清雲存心要駱子旭死,都做到這份上,駱小胖竟然還是要護着人。他想保存的,究竟是駱家的聲名還是這姑娘本身,亦或是,與陸王府的利益關系。參與謀反的事,陸家知情嗎。——現下說謀反是否為時尚早。
今日在林中她已經試過餘連山叔侄,隐在樹叢後的那一箭是她射的,那個位置,就是為了讓餘晟音看清楚射出的一箭,人在情急之下會做出最真實的反應——當時他中指食指無名指同時搭弓完全是救人的本能反應。
這種覆壓式的手法與天朝人兩指夾箭的指法不同,屬于力量強悍的遼人特有。
昨天第一面見餘連山,她就懷疑此人身份,想看他右手無名指是否有磨損痕跡,只可惜未能看到想看的東西。沒有痕跡也不能說明什麽。若他在中原時間已久,磨損的東西總會複原。但是就算身體可以複原,那些從小就承襲的習俗,到了關鍵時刻總會顯露,就像遼人骨子裏流淌着的兇殘血性。
長河來駱王府真實的目的就是要調查駱家謀反之事,如今确定了餘連山叔侄的特殊身份,反而不急着下結論。風邪的事情讓她受足了教訓,就像大漠警示的,越覺得接近真相,看到的越多,越該小心謹慎。
餘連山叔侄是遼國探子,不代表駱子旭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就算駱子旭知道他們的身份,也不表示他就選擇了與遼人合作。
她親眼見到餘連山與駱子旭深夜飲酒,可飲酒本身代表不了什麽,重要的是她不曾聽到的,他們在飲酒時交談了什麽,更重要的是,當時她是循着屋頂的腳步聲追蹤而去,那房頂的是誰,引她去到亭邊見那二人密談,存心還是無意。
屋內沒有點燈,長河有在黑暗裏思索的習慣,蘸了墨的筆在紙上無意識地畫,鬼畫符般的廢紙鋪了一桌,她随手理了下,一張紙飄到地上。
是昨晚她畫的那張餘連山的畫像,她蹲下身揀,乍看之下感覺有哪處不對勁,想了想才想起來,提筆在那人眼角點了下,一顆小巧的淚痣泫然欲泣。
右眼下方內側的淚痣……先前瞧着并無感覺,現下卻似乎勾起了隐藏的一處記憶,印象中曾在哪處見過似曾相識的淚痣……不知不覺,她食指按在了自己眼角相同的位置。
湖底發現
好多人在說話,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老人的聲音,小孩的聲音,嘈嘈嚷嚷混在一處,讓人很努力也聽不分明,最後那些聲音都彙成了一道尖尖細細的嗓音:“咬死她!咬死這個偷東西的賤丫頭!”
她驚慌失措地在街道上狂奔,沿途經過的人面對她的求救,都仿若聽不到瞧不見。
快跑,被追上了真的會死!
心頭那樣的認知越強烈,心下的恐懼越是肆無忌憚,腳下也越是慌不擇路,終于跑到了一處死胡同……面對眼前兩人高的高牆,她絕望地閉上眼……
畜生的狂吠,喘息,還有嗅到獵物味道後貪婪吞咽口水的聲音。
長河猛地從床上坐起,心髒劇烈起伏到似是快從喉頭躍出。
她停了好一瞬,耳中才聽到敲門的聲響。
聲響不大,聽起來很急。原來是這聲響,将她從很難拔出的夢境叫醒。
她很少做那時的夢,一旦做了,便不容易醒。師父說,常人在面對可怕夢境時,達到驚恐的頂點,本能便會自我保護,自行轉醒。只她不一樣,哪怕磨到痙攣窒息,骨子裏的偏執,也要逼自己在最害怕的時刻繼續面對。
長河阖衣下床,經過梳妝的臺子,昏黃的銅鏡映出少女微泛白的面容,右眼眼角平平整整,膚色白璧無瑕。
長河開了門,雲曼站在門口,外衣僅是披着,可見出來得很急。
兩人對視片刻,他開口道:“我睡不着,過來瞧瞧你睡了沒。”
長河板着臉,二話不說甩門,門合起的一瞬,又猝然止住。
有人在院落外頭說話,聽來還不止一個人。
三更半夜的,什麽人在喧嘩。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陸清逸的身形急匆匆出現在拱門口。
看他一副心焦的模樣:“小王爺,出什麽事了?”
“你快随我去找找,清雲失蹤了!”
長河心下愕然,小郡主失蹤了?
“何時發現小郡主不見的?”
“先前我罵過清雲,晚膳後想去看看她,丫鬟說她一直未曾回房,我在她房中等到入夜還未見人,問過王府中守衛,無人見到清雲出去。府中又遍尋不到,你說她能去哪裏?”
陸小王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長河道:“也許小郡主出去了未有人留意到。先将府中下人都召集到一處,問問看可有人是最後見到小郡主的。這事交給駱總管去辦,王爺,我随你在府中四處找找。”
雲曼道:“我跟你們一道去。”
“好。”多個人多份力量,找人要緊。
結果他們一行人在王府找了大半夜,幾乎快将王府翻個底朝天,還是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