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藥堂中是否有齊全藥材,我倒是随身常備着祛風寒的藥物,長河大人若是不嫌麻煩,可随我去村外營地取些過來。”
“也好。” 她也應當過去拜候一下陸小王爺的。
村莊東頭的空地處駐紮着一列車隊,兩三輛馬車閑置在一處,旁邊有十來個護衛打扮的人圍坐成一圈在談笑,再遠一些的空地上馬匹在悠閑地吃草。
長河瞧見人群當中有一人相當醒目,他眉目俊俏出挑,講話的神态端的是興高采烈神采飛揚,讓人覺得不用聽清楚他所講的內容,光是看他這飛揚耀目的風采,就會輕易被吸引過去。
也難怪常年穩坐京師最熱門話題的第一位了——鎮南王府小王爺,面若冠玉貌勝潘安,文才武德兼備,謀略英勇過人,且潇灑落拓風流不羁,紅顏知己遍天下。
長河走到聊天的人群前方,有人在滔滔不絕的陸小王爺耳邊說了句什麽,他才察覺動靜望過來。
望見她的瞬間俊眸陡然一亮,陸小王爺站起身快步走了過來。
“阿岑,這位姑娘是?”
陸小王爺語調輕柔俊眸含情,長河卻忍不住嘴角微勾:“小王爺,好久不見。”
他神态便有些困惑,跟着挑眉笑道:“我們以前見過麽?不會吧,陸某記性雖不怎麽樣,對于美人卻總是過目不忘的。”
“大概對于小王爺來說,長河眼小鼻塌膚黑人矮,連說話的聲音都尖銳到刺耳,實在是下下輩子都跟美人兩字無緣,所以小王爺不記得我也是理所應當。”
眼前這姑娘容顏清麗笑靥如花,出口的聲就算微帶戲谑也是婉轉動聽,只讓人想醉在那笑中陷在那聲音裏,哪有她自己所說的半分缺點?
陸小王爺先是被那笑容迷了眼,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所說的話:“長河!你是六扇門的長河?”
長河好整以暇地欣賞夠他驚愕的表情,才語帶揶揄地承認:“正是在下。”
當年在京師,她與駱子旭曾與這小王爺有過短暫的同窗之情,她先前所說的那番評價,正正都是轉述于當年這小王爺之口。
陸清逸到底是久經風浪,待初始的驚嘆過去,他面上也不顯尴尬,只感嘆笑道:“當真是許久不見。”當年那明眸皓齒的少女已長成明麗佳人了,只是,“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小氣啊。”當年一句違心之言,她竟然就給記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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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不也是一如既往地人才風流。”
陸小王爺不禁莞爾:“我就權當作誇贊來聽了。對了,你這次前來,也是為了替老王妃祝壽的?”
“正是。不過與我一道的朋友感染風寒身體不适,幸虧遇到你府上這位穆公子。”
陸小王爺唇畔微彎,打趣道:“阿岑就是這樣了,最熱心,最愛幫美人的忙了。”
長河想起先前的事,問道:“小郡主回來了嗎?”
“在車裏呢。”陸清逸邊說邊看了穆岑一眼,不解道,“到底誰得罪她了?打先前回來就氣呼呼地上了馬車,派誰去問都給臭罵一頓出來。”
穆岑沒答這問題,陸小王爺顯然也沒放在心上:“這丫頭脾氣差得很,陰晴不定的,過會兒就好了。”
長河道:“我朋友尚在客棧,需得盡快取藥回去煎給他喝。今日就先告辭了,改日到了蕲州再與小王爺一聚。”
“好,還有子旭,我們三人喝個痛快不醉不休!”
長河稍後随着穆岑去後方的馬車裏拿藥,經過最前面的一輛馬車時,聽見裏面有人低聲問道:“是岑哥哥回來了嗎?”
跟着車廂裏的另一道女聲道:“要不奴婢出去看下?”
先前那聲音停頓了一刻很快又明顯的賭氣口吻道:“不用了!我才不要見他!”
長河不由擡眼去看前方領路的那人,他背影挺直腳步絲毫未緩,不知是壓根沒聽見車廂裏的對話還是置若罔聞。
等到拿藥的時候,他神色也是平淡無波,只溫和交代她道:“三碗水熬成一碗,先用大火,等到水沸再用小火慢慢煎煮。”
長河道了謝拿着藥離開,在經過先前的第一輛馬車時,她故意放重腳步發出聲音,車廂的簾子忽然一把掀開,探出一張嬌俏欣喜的臉:“岑——”剩下的話語生生梗住,少女倏地怒道:“怎麽是你?”
“我随穆大夫來拿藥……”長河話未說完,陸清雲已經氣急敗壞地從馬車上跳下來,邊大聲嚷道:“他人呢!”
“在後面車廂。”
長河站在原處半晌,眼睜睜目送那少女怒氣沖沖的背影,心中卻一時有些情緒,只想到那日大漠跟她說的那句話。
駱子旭跟鎮南王府的小郡主那是一見鐘情兩情相悅,年前都由聖上親自下旨指婚了,今年八月就會成婚了。
月下長談
雲曼自從那日随長河上路就一直處于半昏迷的狀态,這日睡到半夜,人卻陡然清醒過來。
月光透過虛掩的窗簾灑入,滿室清幽,靜谧的夜中隐約有一些滋滋擾擾的細微聲響。
他睜眼望着床頂的镂空窟窿,只待甫清醒時的那陣眩暈感過去,才很慢很慢地坐起來。有折得整整齊齊的男子衣衫放在床旁的櫃子上。
他沿着聲響的動靜一路尋過去,沿途空氣中有越來越重的藥味。最後尋到庭院,院子中間醒目搖曳的那一點爐火上,藥盅滋滋蒸騰着水汽,旁邊的少女只手架在曲起的左膝上,另一只手緩緩搖着扇子扇着煙氣,俏麗的面容在萦繞的霧氣中顯得沉靜淡雅。
雲曼沒說話,只靜靜站在遠處,望着那人專注側臉。
她卻好像身後也長了眼睛,忽然道:“睡醒了?”
身後半晌沒有動靜,長河轉回頭,眉目微挑:“這是燒成啞巴還是聾子了?”
他聞言終于慢慢走上前,站在她身側,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扇子。
爐火在夜色中跳躍,良久,他沒回頭看她,亦不開口說話,只專注做着手中的工作,仿佛現下這是全天下最重要最緊急的事情。
身邊那人的氣息遠去,很快又回來,絲錦的披風輕柔覆于他身上,雲曼一直凝着爐火的黑眸幾不可見地動了動。
他還是什麽也沒說,那人也沒再開口說話,這樣的沉默不知又持續了多久,她忽然開口道:“行了!”
長河手忙腳亂地拿起一旁地上的抹布,蓋在滾燙的藥盅手柄上拎起來,跟着熄滅了爐火。她将藥盅放在地上,掀了蓋子,面上一時就惱了:“都快幹了!你是要熬到天荒地老嗎?”
早說不該信這貴公子了,看他先前自然接過扇子的姿勢還挺純熟的,誰料到都是表面功夫。
想來也是,他先前在哪處都是有一堆丫鬟小厮伺候着的,哪會熬藥這種粗活。
她想到這處,擡頭望了他一眼,衷心道:“這姓穆的還真有點本事。”也難怪能做到王府的大夫了。擡手取過一旁的瓷碗,将此次熬好的藥汁泌幹淨,伸手遞給他:“喝了。”先前晚飯前喂了他一碗,燒也退了人也醒了,再接再厲的話,說不定明日就能活蹦亂跳了。
雲曼一言不發地接過,那黑色的粘稠的液體此刻看在眼中竟絲毫不可怖,他仰頭一口喝完,卻還是被濃濃的苦味和強烈的反胃感刺激得皺起眉頭。
放下碗,他好看的眉頭仍是緊蹙着,迎上那少女微帶戲谑的神色,她嘴角微揚,柔潤的掌心攤開在他面前:“喏,桂花糖。”
過了很久,他道:“謝謝。”伸手接過,軟軟膩膩的糖嘗在口中好像真有桂花清香。
“謝謝你。”他緩緩又道了一遍,記憶中還是小時候大哥給他吃過糖,原以為那樣的情景早已模糊,卻原來當時那溫暖香甜的感覺還一直深深留存着。
長河微笑,好似沒看見那人眼角驟起的濕意,“以前在京師,景岳樓對面有處賣糖人的,那擺攤的大叔手藝很好,能将好吃的桂花糖捏成各式各樣的樣子,每次跟駱小胖在景岳樓吃飯,我們倆都愛挑靠窗的地方坐着,就看着那大叔将糖人一個一個捏好插到攤子上。”
“那些糖人一定很好看。”他言語溫和地,肯定的口吻好像自己也曾親眼見過。
“是啊,真的很好看。我記得有段時間酒樓說書人,講的是哪吒鬧海的故事,駱小胖就讓那大叔給我們倆一人捏了一個三太子的人像,他那叫一個愛不釋手,別說吃了,別人聞一下都舍不得,天天都得貼身帶着。結果那段時間天熱,有一天我們在郊外賽馬,賽完他胸前忽然黏答答的一大團,原來是那糖人給熱化了,當時我們全都捧腹大笑,駱小胖那表情啊……”
許是想到了開懷的過往,那少女面上笑容忽然說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