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方向與倉促奔逃的人流完全是相反的。
退一步講,如果是風邪下的手,那麽他選在今天有何意義?
風邪!
她正感困惑,卻見自己想的那個人竟然就同時出現在眼前的小道盡頭,與自己迎面而來!
他看上去沒有往常的泰然自若,神色略顯焦慮,身後還領着一隊衛兵。
長河心中不禁罵娘,唯一可慶幸的是此時天色已暗,而且她臉上還戴着人皮面具。
饒是如此,還是相當危險,先不說風邪對她有多了解,光是她此時這樣的舉動就非常可疑了,完全是逆着人流行動,但是若現在突然轉頭,又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長河只好将頭又低垂了一些,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走去。
風邪轉頭跟身邊的士兵在交代什麽,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面行來的人。長河的心卻始終提在嗓子眼,半刻都不敢放松。
兩人擦肩而過,她再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背後極細微的聲響,她腦中立即判斷出細微風向,跟着同一時間做出三個動作,身體回轉,左手兩指成鉗接住破空襲來的暗器,同時右邊袖子當中的透骨釘借着流星展的力道射出。
所謂流星展,是長河平日裏藏于袖中的一條極細極長的以冰蠶絲制成的鞭子,關鍵時刻由它将暗器打出,可以造成更大的打擊範圍和瞬間加劇的速度。不過鞭子與人的手相比,自然更加難以控制方向和力道。所以為了避免傷及無辜以及造成過度傷害,她平日裏甚少使用此物。
不過此刻事态緊急,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風邪顯然先前就已經認出她,就等着背對她的這個機會,若是此刻她失手被擒,以風邪的心思算計,刺客這個黑鍋她是背定了。
後方那幫人顯然也沒想到她的動作竟然如此之快,她出手之後對面一陣陣慘叫,長河也不敢浪費時間,抓緊這空當轉身運起輕功就跑。
她輕功雖是個半吊子,想要甩掉守衛還是綽綽有餘,而且現下天色陰暗,前方又是一片樹林,只是……她面色慘白,呼吸急促,額頭布滿汗珠,——長河低頭看向自己左手掌心,那處安靜紮着一根細細的銀針。。
先前的那把暗器,到底還是漏了一個。
她咬牙,一邊運功抵抗周身的不适感,同時想将體內毒液随着銀針一起逼出,可是剛提起氣來便感氣血上湧,跟着驀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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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在強撐着往前跑,視線所及之處卻越來越暗,終于腳下一個趄趔,身子直直朝前方栽下去。
預想中的撞擊卻沒來臨,這地面似乎比想象中要酥軟得多……昏昏沉沉中,她忽然可以感覺到有一股清明的內勁被輸入體內,跟着那種沉重的壓迫感消散不少,雖然還是很乏力,但能夠勉強恢複神智了。
長河勉力睜開眼,正看到那人低頭将唇畔移開她掌心,吐出最後一口黑血。
她半躺在那人懷中,一瞬間卻只駭得心髒都快停止跳動,失聲道:“你!”
這一聲雖是叫出來的,聽起來卻極度虛弱無力,那人仍是敏銳察覺,望向她喜道:“你醒了?”
“你,你怎麽……”他明明被她點了穴道,還下了那麽強勁的合歡藥,怎麽可能……
她話說得極是吃力,雲曼四下張望了下,開口道:“先離開這裏再說。”
他彎腰抱起她,她面上突現焦色,費勁道:“別……”
她話說不出,他卻似乎了然于心,柔聲安撫道:“放心,我不會将你交給國師的。你先別說話,可以閉目養神。有什麽事,也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
她現下身處動彈不得的險境,身邊是個敵友不明的人,還能有閑情閉目養神?不過有一點他說得對,反正現下什麽也不能做,只能盡快運功調息,靜觀其變。
反正,再糟糕也不會糟糕過失手被擒。
而且說實話,長河唇畔靜靜泛起一絲冷笑,她現下也真的被挑起好奇心了,想看看這“以德報怨”突然倒戈的男人是何動機。
這男人在宮中的地位看來不低,一路行來,雖有人打招呼,卻不曾被攔截或者盤問過。
長河被他抱着暢通無阻地進了一處大殿,殿中煙霧缭繞布置奢華,居中及東北兩側有三處大浴池。
雲曼在最裏邊的浴池停下,附在她耳畔低聲道:“你會水嗎?”
她精氣神已恢複大半,聞言不禁眯起眼:“你什麽意思?”這男人不會無聊到丢她進水裏來耍她吧?
他言簡意赅道:“這下面有個密道。”
“可以出宮?”
“對。”
長河一時有些犯難,她水性只能說馬馬虎虎,而且還很……他忽然沉聲道:“來不及了!”
她身子一僵,還沒反應過來,抱着她的那個人已經縱身跳進了水裏。
這天殺的妖男……快窒息的前一瞬,她透過層層疊疊的水霧看到那人伸手在拉浴池角落的一處拉環。
再次睜開眼時,她的神智還是混沌的,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深若幽譚的黑眸,與她對視的剎那,黑眸浸入濃濃喜色。
還有唇間溫潤的觸感……
惡!猛一恢複神智,長河不禁直直跳起來,雲曼猝不及防被她用力一推,整個人朝後方傾倒,腳步不穩地栽入水裏。
他墜入水中,神色一時有些怔忡,只呆呆望着她,——她身子半坐,用力地一遍一遍擦着嘴唇。
長河好半天才罷手,待她環視過四周,發現此時正身處一個高高的洞穴內,洞穴的一側是湖,另一邊有一條幽深的石道。
她問道:“這是哪裏?”轉頭的一瞬,忽訝道:“你做什麽?”
先前她是失手推雲曼落水,不過這男人能一個人帶着她上岸,想必水性甚好。
可是此刻,他眼神呆滞望着她,整個人在水中浮浮沉沉,卻一絲一毫的掙紮都沒有。
交易條件
長河本是冷眼旁觀想看他搞什麽鬼,可是眼見他整個人都慢慢沒入了水中,水面的漣漪一層一層蕩漾開去,然後漸漸恢複平靜,那人卻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她這才意識到事态不妙,也來不及多想,跟着縱身跳下水去。
那人安安靜靜地躺在水面之下,雙眸緊閉,神态平和得就像睡着。
長河心下一驚,連忙伸手扯他胳膊,他卻忽然睜開眼睛,眼波如水平靜清澈。
她心下一瞬又喜又惱,喜的是他沒事,惱的是這個人的舉動簡直莫名其妙。
她将他朝上面拉,他這時候倒是很配合,兩個人順利地上了岸。
長河水性本就不好,在水下待一會兒都極費氣力,不過即使氣喘籲籲,她還是掙紮着踢了地上那人好幾腳,才感覺消氣了點。
這人簡直是個瘋子!好好地拿自己的命來玩?
雲曼一動不動在冰涼的地上躺着,黑發如瀑傾瀉,浸過水之後的面容微微泛白,越發顯得五官怵目得精致動人。
他雙眼圓睜,一直望着頭頂洞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長河委實沒有心情跟他繼續耗下去,她現在是又冷又餓,只想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你認識這裏出去的路吧?”
等了半天沒有回應,她更怒:“你啞巴了?”
他終于開口,卻是說道:“何必救我這種破鞋。”
長河聞言皺眉,半晌唇畔微微勾起:“很在意我先前說的話?”
她傾身,面容停在離他一指遠的地方,與他鼻對鼻,眼對眼。
“你,喜歡我?”
本該是激動人心的情話,可問的那人神色嘲諷,被問的那人亦是無動于衷。
半晌,他漠然道:“我配嗎?”
“不配。”她耐心向來稀少,特別是在情緒不佳的情況下,“我還真好奇,風邪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連命都不要來演這場戲?”
喜歡?他是喜歡她比聖女宮主長得醜,還是喜歡她比起鳳起女皇來無權無勢?
“實話說,本姑娘今天沒心情跟你玩将計就計。不如這樣,你直接告訴我,我身上究竟有什麽是你們這麽想得到的,看在你帶我出宮的份上,或許我可以考慮滿足你。”
她自問已經表現出很大的合作誠意,那人卻一徑沉默着。
長河有限的耐性終于宣布告罄,與其浪費時間跟這種不識時務的人廢話,不如靠自己去找出路。
她剛站起身,那人喉間忽然逸出一聲低低的咳嗽。
跟着越來越密集,等到她走出去一丈開外,他已經咳到好似要将五髒六腑都嘔出來。
長河停下腳步,片刻深吸口氣又折了回來。
“你還好吧?”
他沒答,好看的雙眸緊緊閉着,剛才還慘白的面容現下卻籠上一層詭異的紅暈。
長河連忙伸手摸他額頭,果然,觸手的溫度灼人。
虧他還是練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