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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再見佳人】

翌日一早,馮珏帶着來福前往蒙禦醫的住所拿了藥丸,打算再帶她将昨兒個沒逛到、沒嘗到的全都試過一遍。

“所以明兒個才回去?”來福欣喜地笑問。

“嗯,慶元宵,今晚元宵夜才是重頭戲。”

“會有什麽重頭戲?”她挽着他的手走在市集大街。

“應該是有百戲和各種戲班表演,通常都會在府衙那頭。”

馮珏說着,見迎面而來的人有幾分眼熟,尚未開口,那人已熱絡的打招呼——

馮珏漾起客套的笑。“杜老板,怎麽會來疏郢城?”

“特地帶家人到疏郢城鬧元宵的,倒是你身旁這位……”杜老板不禁多瞧了來福一眼。

馮珏猶豫着該不該介紹杜老板是常有往來的布莊老板,和父親頗為熟識,要是他到父親面前嚼舌根,他的計劃可就功虧一篑了,他正思忖着,又聽見有人拔聲喊着——

“靜予!”

餘光瞥見有人靠近,馮珏望去的同時,爾剛已經一個箭步擋在那人面前,而那人的目光則是落在他身旁的來福,教他心頭驀地一震。

“靜予!”男人喊着,滿臉的欣喜若狂。

來福直瞪着他,偏着頭思索,隐約間腦袋像是出現了模糊的影子,可是眨眼又消逝,快得她來不及捕捉。

馮珏回頭看着來福的反應,再看向那男人,餘光瞥見杜老板,幾乎是不假思索,當機立斷地道:“爾剛,先送來福回酒樓。”

“是。”

來福聞言,緊挽着他。“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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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一會兒就回去,你先回去等我。”他溫聲哄着,随即朝杜老板漾開抱歉的笑。“杜老板,我和故友見面,就不再多跟你聊了,祝你跟尊夫人玩得愉快。”

“好。”杜老板雖厘不清楚狀況,倒也從善如流地離開,只是忍不住好奇又回頭看了幾眼。

馮珏回頭,瞧爾剛已經将來福帶離一條街,也看不見杜老板的身影,才對那男人道:“這位爺你恐怕是認錯人了。”

“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而你,又是誰?”他狀似平靜,可唯有他清楚,緊握的掌心裏滿是手汗。

這個男人和來福到底是什麽關系?有諸多可能,也許是她的家人,兄長什麽的,他不應該先自己吓自己。

“我上回瞧見的就是他沒錯。”跟在男人身後的小厮低聲說道,“方才帶靜予小姐離開的男人就是上次駕馬車帶走她的,而這個男人則是縱馬跑了。”

馮珏微眯起眼,想起上一回進疏郢城時……難不成這小厮回禀之後,這男人就在疏郢城裏守株待兔?他和來福究竟有着什麽樣的情分?難道……

“把靜予……我的未婚妻還給我。”

馮珏喉頭緊縮,不敢相信來福竟然已經許人了。“這位爺兒說的是什麽謊,依爺的身份,男女婚嫁之前豈會碰面。”這男人的衣着打扮,不是大富也至少是富戶,必定事事守禮,婚嫁前不可能培養出太深的情感。

“靜予是我的童養媳,從小就侍在我身邊,去年九月時,她出門後無故失蹤迄今,我尋找她多時,去年十一月,我的小厮在城裏瞧見了她……報出你的身份,交出我的未婚妻,要是不從我會立刻告官!”男人雖面帶病容,然而眉眼銳利,渾身散發着強悍氣勢。

馮珏突地輕笑一聲。“我家丫鬟怎會教人給錯認了?我那丫鬟從小就伺候我,如今你随便三言兩語就想占我的丫鬟,真不知道你鬥不鬥得起我?”

來福已是他的人,為了留下她,他可以卑鄙地以勢逼人,況且眼下情況也容不得他承認是他救了來福,只因占人妻子,可是會丢盡家裏的臉,這事一旦鬧開,傳進宮中,皇商一職恐會易位,一旦觸怒了父親,他也留不了來福。

“如果她真是你的,何不讓我與她見上一面?只要一面,我就能确認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未婚妻。”

“方才的反應你沒瞧見嗎?她要是真識得你,又怎會如此?”馮珏一點機會也不肯給,決定待會兒就帶人離開疏郢城,他要将來福帶到京城,絕不再讓這個男人找着。

“如果你堅持不讓我見她,我上酒樓找她也是一樣的。”話落,他随即越過馮珏而去。

馮珏回頭跟上,想要阻止他,可他表現心急,愈顯得欲蓋彌彰,于是一路上,他走在前頭邊走邊想,要如何讓爾剛先帶來福離開。

當他将踏進酒樓大門時,就見爾剛像陣風般刮了出來,劈頭就問:“二爺,你瞧見來福了嗎?”

馮珏倒吸了口氣。“你……我不是要你看着她?”

“可是來福又犯頭疼了,房裏沒有茶水,我下樓取水,再上樓就不見她的身影了。”爾剛急得臉色都白了,“我方才裏裏外外地找,就連掌櫃小二們都問了,可就沒人瞧見她。”

馮珏驀地回頭瞪向那男人。“是你把我的來福搶走了?!”

“你在胡說什麽,咱們就只有主仆兩人,你……該不會是你跟你的随從演戲要唬人的。”

“我沒閑功去睬你。”馮珏轉身就走,朝跟上的爾剛道:“從通往官道的所有路線開始搜起。”

馮珏反身回市集,在人潮裏不斷尋找熟悉的身影,愈是尋找愈是心急如焚。

那日後,他一直待在疏郢城,甚至差莊戶們在睢縣通往疏郢城的各條路上尋找來福,家裏一直寄來家書要他趕緊回京,他都視若無睹,直到三月底時,他收到了父親病逝的消息。

這個消息讓他乏力地癱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只是一場風寒竟奪去了父親的性命,他想得到的認同,注定是得不到了。

“二爺,你得要回去,不回去不成的。”身為家主的老爺去世,其他各房老爺自會觊觎皇商這個位置,一個不經心,恐怕就會失去大權。

面對爾剛的勸說,馮珏始終不吭聲。

他該回去,他知道,可是他的來福呢?要是她又犯頭疼,昏厥在哪個僻靜小徑,這一回有誰救她?

可偏偏父親病逝,他不得不走……

“二爺,你盡管放心,我留在這兒繼續找,只要人還在,總是找得到的。”爾剛安撫他道。

他進城差人畫了來福的畫像貼在告示上,甚至鄰近的縣衙也有張貼,可是至今一點消息皆無,來福無故失蹤,本就有諸多疑點,要說有人見她貌美将她擄走也不是不可能,而擄走之後,又是如何呢?太多太多可能,可都是壞的猜想。

所以,他不敢說,他怕一說出口,二爺會跟着倒下。

“爾剛。”馮珏啞聲喚道。

“繼續找,鄰近的成陽縣、廣通縣、羅縣……不,包括疏郢城在內的二十一個縣城都不能放過。”

“我知道,二爺盡管放心。”爾剛握緊了拳頭,嘴上承諾着,心裏卻是萬般期昐主子趕緊将來福給忘了,他好怕二爺盼到最後是一具屍體。

這些日子二爺消瘦得可怕,不食不眠地尋找,鐵打的身子也不容這般糟蹋,且老爺又在這當頭驟逝,二爺的心裏該是多苦多痛。

馮珏虛乏地站起身。“這兒交給你了,記得定期回報。”

回到京城,一進城西馮家,府內哭聲不絕,前往祭悼的人不少,馮珏眸色清冷地看着靈堂,心緒複雜翻湧,就是沒一滴淚。

“二哥,你到底上哪兒去了,為何遲遲未歸?”

馮珏高大的身形被撞了下,他轉頭望去,是三弟馮璇,他滿臉是淚,滿是憤恨。“爹一直在等你啊!”

“等我?”馮珏口氣平淡地問。

爹向來不待見他,哪怕已在病榻上,也不願他盡孝,又怎麽可能等他?抑或者,爹等着他回來,是要告訴他,要他從旁輔佐三弟?

“二哥,爹一直等着你,要親手将皇商一職交到你手中,可是你遲歸了!娘也病倒了,家裏就我一人……你為何遲歸?!”

馮璇與馮珏這個嫡兄長還不若與庶大哥馮瑜親,由于他爹臨終前已經表明由馮珏接下皇商一職,更是家主,很多事得等他回來打理,而他不在,決定全都落在馮璇頭上,搞得他焦頭爛額,還被隔房的叔伯們取笑。

馮珏頓了下,眉頭微皺,未開口,幾個隔房的叔伯便示意他倆到後頭說去。

馮珏瞧上香祭悼的人朝這兒瞧來,便拉着馮璇到後頭的廳房。

才剛踏入,手裏就被塞了東西,他垂眼一看是一封信。

“是爹臨終前給你寫的信,你自個兒看吧,我要去娘那兒了。”馮璇話落,頭也不回地走了。

馮珏走到桌前坐下,拿着信,卻無意打開,爹平日甚少對他說些什麽,怎麽會寫信給他?

疲憊地閉了閉眼後,他拆開了信,信上字體顯得輕軟無力,寫下的字也不多,可是他看着看着,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父親不是厭惡他,惱他比不上馮玉,老說着要舍棄他嗎?

可如今……這算什麽?!

他目光空乏地看向窗外,半晌後,他用雙手捂着臉,信因此滑落在地。

爹深信,你比馮玉強上許多,更明白爹若不在,你亦能出色地擔起皇商一職,這些年,你比誰都努力,爹認為,擔子雖重,可你擔得起。

這些話,爹為何不在活着的時候對他說?!

是他遲歸,是他自個兒錯過了……這到底是怎麽着?在他尋找來福的當下,他以為從未将他擱在心上的父親竟是如此引頸期盼他的歸來……

淚水再也止不住,發洩出的是數十日來尋找來福未果的惶恐和擔憂,還有此刻才得到父親青睐的遺憾。

在這一年,他同時失去了他最在意的兩個人,年末,一并送走了娘親。

這是慌亂的一年,也是教他痛徹心扉的一年。

盡管回到京城接掌皇商一職,馮珏卻終未遺忘來福,他持續派人尋找,一年找過一年,找得他的心都涼了,可他始終沒有放棄,甚至後來開始尋找能人異士,盼望有哪個能人仙姑能幫他找到所愛。

今年,千年前的天官後人教他給找着了,她沒瞧見未來,卻瞧見了過去,瞧見了他救了來福的那一刻,教他深信,她的眼會幫他找到來福。

而今,她找到被馮玉壓下的信,教他一路尋來,真的教他找着了……

馮珏黑潤的魅眸就定在那抹纖美的身姿上,望向那張他記憶中柔美的俏顏,事隔近六年,她脫了稚氣,正是豔放的年歲,他眸色貪婪,毫不避嫌,直到那雙秀美的水眸對上了他,只見那兒波瀾不興,瞧他的眼神像是看個陌生人。

他曾經猜想過,也許沒有人帶走她,而是她恢複了記憶,回到了原本屬于她的家,如今看來……還真是如此。

她不是不見,只是将他遺忘。

踏進鋪子裏的方靜予眉頭微微蹙起,還未開口,那男孩随即沖了過去,抱着她的腿,軟軟地喊道:“娘。”

馮珏瞠圓了眼,瞧她彎身将孩下抱進懷裏,親了親他粉嫩的臉頰。

“羿兒,今日乖不乖?”

“我很乖,娘問萸姨。”

方靜予看向茱萸,見她一副涼魂未定的模樣,不禁問:“發生什麽事了?”

茱萸走向前,小聲地将方才發生的事說過一遍。“……幸好有這位爺相助,否則可真不知道要怎麽辦。”

方靜予淡淡地将目光移去,見馮珏眸色毫不收斂地盯着自己,眉頭又皺緊幾分,惱他的目光露骨,可一想起要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兒子也會遭險,最後還是抱着兒子朝他欠了欠身。“多謝爺。”

馮珏的目光還不願移開,聽她喊了爺,不知怎地,他突然想笑。

教他魂牽夢萦的姑娘就在眼前,他被思念折磨得快不成人形,可她卻眉眼不動,口吻如此生疏,就此劃開了思念。

他還困在記憶裏,她卻已置身事外。

“二爺,她分明就是……”呆愣半晌的爾剛回神後脫口道,話未竟,小腿骨便被踢了下,痛得他龇牙咧嘴忘了下文。

馮珏不語,仍舊定定地注視着她,想從她臉上找出些許往日的愛戀痕跡,然而什麽都沒有,此時此刻,對她而言,他真的只是個陌生人。

她嫁人了,還有個兒子……突然間,他不知道是找到她比較好,還是永遠都不知道她在哪兒比較好。

靜予正欲開口斥責他時,客官上門,她将兒子交給茱萸,回頭招呼,接着動作俐落地□着面皮包了餡,蓋進鍋裏再添了水,動作一氣呵成,可以想見她早已做過千百回。

茱萸将文羿帶到後院後,回到她身旁,目光掃向馮珏,低聲說道:“夫人,那位爺兒有些古怪。”

“怎麽說?”方靜予蹲下來看着竈口,控制着火候。

“夫人尚未回來時,他問我你的名字是不是叫靜予。”

方靜予頓了下,蹙眉細忖着。

“可他人也挺好的,幫了咱們。”對于這位爺自己的感覺也挺矛盾的。

方靜予站起身,“他那一桌就別跟他收錢。”

“我知道了,還有,”茱萸看了外頭一眼,壓低聲音又道:“薛管事沒差人将萊菔和白菲送來。”

方靜予淡聲道:“沒有二爺的吩咐,他不敢給。”

茱萸不禁瞪大眼。“夫人,染福莊是你名下的莊子,憑什麽還得要二爺吩咐?”

“算了。”方靜予揉了揉眉心,俏顏難掩疲憊。

“怎能算了?”茱萸氣得身子微微顫抖。“那是大爺留給你和小少爺的,契狀還在你手上,怎能任二爺一句話就給吞了?”

方靜予擡眼,自嘲地笑道:“大爺的死我連上府衙擊鼓申冤都沒用了,你認為還能有什麽辦法?”

茱萸不禁語塞。“簡直是逼人太甚,竟然狠心至此。”

“好了,招呼客人。”見又有各人上門,方靜予揚笑迎上前去,将煩心事抛到腦後,也徹底漠視那噬人的目光。

也許是近用膳時間,這一忙,方靜予足足忙了一個時辰,才終于可以歇口氣,可是一回頭,驚見那人還在,且他桌上的餅和腌菜還留下大半,她眉頭微皺了下,問:“這位爺,餅和腌菜不合你的胃口嗎?”

“不,好吃。”馮珏噙着極淡的笑。

“既然如此,怎會……”剩這麽多,好似她的手藝多差。

馮珏笑了笑,将桌上的東西都推給了爾剛,催促着爾剛快吃。

爾剛看了他一眼,只好默默地将桌上的菜都給掃進肚子裏。

待爾剛吃完,馮珏随即起身,以眼神示意,爾剛随即上前結帳。

“不用了,這些吃食就當是答謝你出手相助,還望你不嫌寒伧。”方靜予退了一步,不肯收下銀子。

馮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出鋪子,爾剛見狀,硬是将一兩銀子擱在桌上,快步跟上。

天色欲暗,刺骨寒風迎面而來,爾剛瞧馮珏走起路來有些踉跄,想了下,上前問道:“二爺不覺得這事古怪?”

“哪兒古怪?”馮珏心不在焉地反問。

怪什麽呢?古怪在明知她已嫁人,他依舊對她有非分之想?他想像過最糟的結果是她已不在人世,如今她活得好好的,還有個兒子,結果已是極好,橫豎打文又闵找上門時,就已經注定他倆無法相守,他還奢望什麽?

慶幸的是文又闵是個大度之人,沒有嫌棄她已非清白之身,依舊接納她……

“來福瞧二爺和我的眼神,怎會像瞧個陌生人沒兩樣?”

馮珏高大的身形頓了下。“……因為她恢複記憶了。”正因為她恢複記憶了,所以她離開了,而他卻為她挂心多年。

“可恢複記憶就會把我們給忘了嗎?”

“蒙禦醫說過是有這可能的。”

“就當是如此吧,可是來福應該是文家大夫人,就算文大當家死了,她也沒道理自個兒擺鋪子抛頭露面吧。”

他知道,二爺肯定是痛得難受,才會一直恍恍惚惚的,壓根沒察覺有太多的不對勁。

馮珏垂睫思忖了下,這才想起馮玉提起文大夫人被趕出府,照這狀況看來,該不會是被淨身出戶吧?

“而且,我方才聽她們說什麽薛管事沒有差人送萊菔和白菲來,說那染福莊是來福名下的,但二爺吩咐不給,來福說算了,還說什麽她擊鼓申冤都沒用。”爾剛努力地将他偷聽來的說過一遍。

馮珏聞言,沉聲道:“讓吳勇帶人到街上探消息。”被她遺忘的刺激過大,教他忘了他特地前往疏郢城的用意。

他不正是得知文大夫人被逐出府着實古怪,才想确認她到底是不是來福,既然現在又發現諸多疑點,自然得查個清楚。

“是。”爾剛用力應了一聲,太好了,二爺總算有些精神了。

是夜,馮珏住進萬隆酒樓,聽着吳勇和爾剛回報的第一手資料。

“二爺,我在一家和文家競争的布莊裏打聽到,坊間流傳文大當家是被文二爺給毒死的,就是為了要霸占家産,而之前文大夫人被趕出府後,也曾經到府衙擊鼓申冤,知府卻不理不睬。”吳勇說起話來簡單扼要。

“二爺,我也打聽到來福現在的鋪子,是當初文大當家記在來福名下,她帶着兒子文羿和丫鬟茱萸就住在後院,聽說原本還有一些莊子和鋪子也是在來福名下,可是就算有契狀也沒用,底下人都是看文二爺眼色在做事,有人說來福手裏的契狀似乎無效了,這肯定是文二爺跟知府勾結所為。”爾剛趕忙也報上第一手消息。

馮珏坐在榻上,面無表情地思索着。

馮玉的說法,文二爺為奪家産,自然會将擁有繼承權的文羿逐出府,至于文大當家之死……趕明兒個他得抽空走趟府衙探探口風才是,當初驗屍的仵作必定是最清楚內情的。

他又想到當初來福身上也是有毒的,莫不是文二爺一直用同樣的手法毒害來福和文大當家?

“可有打聽到文大夫人個人的事?”

吳勇向前一步禀報,“據聞,文大夫人的娘家是莊戶,十歲時以沖喜為名進了文家,因為她一進文家,文大當家的身子便有好轉,再加上擅長農活,頗得文家兩老喜愛,在她及笄那年,兩老先後離世,讓兩人成親的事給緩了下來,同年,文大夫人要前往睢縣的一處莊子時,因為馬匹突然發狂,将文大夫人給甩了出去,四個多月後,文大當家将她找了回來,幾個月後兩人便成親,那孩子是……”

“夠了。”他不想知道他們夫妻鹣鲽情深的消息。“文大當家的身子呢?這些年好否?”

“聽街坊說倒還不差,兩老死後就由他主事,手上莊子無數,後來也做了布莊的生意,在疏郢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戶。”

馮珏忖着,既是如此,身子該是不算太差,這離世得太突然了,要說是文二爺等不及下重手,是極有可能的。

但推測畢竟只是推測,得要有真憑實據才成。

爾剛瞧他不吭聲,趕忙再道:“二爺,昨兒個聽來福和那丫鬟的對話,是要上莊子取食材被刁難,而那些食材恐怕是要拿來營生的。”

馮珏疲累地閉上眼,在腦袋裏抽絲剝繭,思索着要如何處理這些事。

“對了,二爺,聽街坊說,文大夫人的鋪子被砸已經不是一、兩回了。”

吳勇想了下,将打聽的消息一并道出,“文大當家六月去世,同月出殡後,文大夫人和兒子就被趕了出來,九月時,文大夫人開始着手做生意,至今已被砸了幾回。”

爾剛聽完,眉頭都快打結了,“二爺,這樣不成,他們孤兒寡母的被人這樣欺侮,文二爺分明是要逼得他們在疏郢城待不下去,怕是哪天他們孤兒寡母被不聲不響地殺了……”

馮珏驀地張眼,墨眸裏張揚着怒焰。

“二爺,這不是不可能。”爾剛又道。永除後患的做法大夥兒都知道,尤其文家與知府的天系良好,想讓一、兩個人消失,難嗎?

“爾剛,明天一早就去問問當初給文大當家驗屍的仵作是誰,将他帶來。”馮珏沉聲吩咐道。

“二爺,文大當家當初有驗屍嗎?”這事他倒是沒問。

“你認為來福一直侍在文大當家身邊,當文大當家的死有異時,難道她不會要求驗屍嗎?就算她沒要求驗屍,知府也得做做樣子,不是嗎?”

“好,明兒個我立刻着手去查。”

“還有,找兩個身手俐落的守在鋪子外頭,有動靜就先發制人。”

“是。”

“好了,你們今日來回奔波也該累了,全都下去休息吧。”

“是。”吳勇應了聲便離開。

反倒是爾剛走了幾步,又踅了回來。“二爺。”

“嗯?”

“如果文家容不下來福,二爺何不帶來福走?”

馮珏猛地擡眼,像是聽到多不可思議的事。

“雖說來福現在是寡婦,無法成為二爺的正室,但養在外頭也不是不成,至少好過她性命受到威脅。”

“爾剛,你覺得她還是來福嗎?”

“她是來福呀。”

“她不是來福,來福已經不見了。”馮珏幽幽地道。

那個懂他、與他心靈相通的來福,已經消失在方靜予的腦袋裏了。

要她還愛着他,哪怕要他背負惡名,他都會想盡辦法帶她走,可問題是她不記得他,那種面對陌生人的目光傷透了他。

爾剛似懂非懂,想再勸說,卻是詞究,只能搖頭晃腦地離去。

馮珏倚着窗臺,看着底下的萬家燈火,想起那回在樓臺上,來福看着燈河,滿臉驚豔的神情,相較于她今日的淡漠……她真的不是他的來福了。

她在她的記憶裏殺了他,抹滅了他的存在。

痛,落實了,逼出了眸底的淚,他知道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近正午,方靜予備妥了內餡和面團,将東西都搬進鋪子裏,才打開店門,就看見馮珏在外頭,讓她不由得一頓。

“這位爺,你……”

“突然覺得餓了,想吃點餅。”

“可是餅……”

“無妨,我可以等。”

方靜予見他大步踏進鋪子內,擦身而過時嗅到他身上濃重的酒味,她看了眼神色自若的他,這才回頭生火,抓緊了時間揉面團,然而坐在她後頭的人卻是直直地打量着她,教她不滿卻又不好發作。

忙了一會兒,方靜予将萊菔餅遞到他面前。

馮珏并未馬上動筷,而是說道:“今兒個的內餡看似準備得不多。”

“有些食材還沒備妥,所以有多少就賣多少。”方靜予淡淡地解釋,無意與他深談。

他迳自又道:“萊菔,我莊子裏很多,你要多少,我都能供應。”他看着裝盛在盤子裏兩面金黃的萊菔餅,聞着那記憶中的味道。

就算來福消失了,可是手藝是相同的,他嘗嘗手藝也好。

“我與爺素昧平生……”

馮珏緩緩從懷裏抽出文又闵寫給他的信,遞給她。

方靜予馬上就認出字跡,難以置信極了。“你……”

“在下姓馮,在家行二,是文大當家的友人,很遺憾消息知道得晚,沒能給他上香。”馮珏口氣平淡地說道,見她的目光一直定在信上頭,又将信給收進懷裏。“他托我照應,所以如果有什麽我幫得上忙的,你盡管開口。”

“不用了,我過得很好。”

“萊菔也不需要?”

剛好從後院走來的茱萸聽見了,問:“什麽萊菔?”

“我跟文大夫人提起我莊子裏有萊菔,要多少有多少,可以以市價的七成供應。”馮珏的口吻始終清淡,像是問得随意,她要與不要都無所謂。

茱萸一聽,忙拉着方靜予。“好啊,夫人,咱們就跟他買萊菔。”

“茱萸。”方靜予冷着臉低斥。

“夫人,近來咱們的鋪子生意正好,總不能因為萊菔短缺就不做生意吧。”瞧她似乎不為所動,茱萸壓低音量又道:“咱們只有這家鋪子了,吃穿用度都要錢,尤其是小少爺打小身子骨就不好……”一張眼,樣樣都要錢的。

“我知道。”方靜予打斷她的未竟之言,垂眼思索着。

“還有,如果文大夫人想追查文大當家的死因,我也幫得上忙。”

方靜予猛地擡眼瞅着他,神情顯得有些複雜。

茱萸更是疑惑地皺眉。“這位爺,你怎會知道這件事?”難不成是夫人方才告訴他的?

“我和文大當家在商場上交手過,惺惺相惜,如今他死得不明不白,我怎能不查?”就算她不是來福,但她等同是來福的分身,他自然要她生活無虞,讓她拿回原本該屬于她的。

“這位爺兒,你恐怕有所不知,文二爺和知府是拜把交情,想替咱們家大爺申冤,可比登天還難。”茱萸感激他的有心,但她必須讓他知道,光是知府那一關就不知道有多難過。

“一個疏郢城知府,我還沒看在眼裏。”他是大內指派世襲的皇商,地方官員看見他,哪個不巴結奉承的,再者,如今他将馮玉拉回同宗,托他妻子常寧縣主的福氣,所到之處莫不禮遇三分。

茱萸聽他這麽大的口氣,不禁看向方靜予。

方靜予神色平靜地思索着,好半晌才道:“馮二爺,你能怎麽幫我?”

“我不會再讓文二爺動你半分,并且開始着手調查文大當家的死因,而你,不如就暫時到我的莊子作客,順便挑選萊菔。”

“可是……”

“夫人,這樣甚好,暫時離開這兒,就不會老是被人砸店,等弄妥了所有事再開鋪子也不是不成。”茱萸的算盤打得可精了,只要這位馮二爺能查出大爺死因,想重回文家還難嗎,何苦為了幾文錢汲汲營營。

“如何?”他問。

方靜予細細思考了下,這才回道:“那就麻煩馮二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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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36.4萬字
  6.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8.2萬字
  7. 活人禁忌

    活人禁忌

    九歲那年,百鬼圍家宅,只為來要我的命!
    爺爺為了救我,硬是給我找了一個女鬼當媳婦兒……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1萬字
  8. 藏地密碼

    藏地密碼

    這是一個西藏已經開放為全世界的旅游勝地卻依舊守口如瓶的秘密——公元838年,吐蕃末代贊普朗達瑪登位,随即宣布禁佛。在那次禁佛運動中,僧侶們提前将大量經典和聖物埋藏起來,随後将其秘密轉移至一個隐秘的地方,他們在那裏修建了神廟,稱為帕巴拉神廟。随着時光流逝,戰火不斷,那座隐藏着無盡佛家珍寶的神廟徹底消失于歷史塵埃之中……
    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曾派助手希姆萊兩次帶隊深入西藏;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斯大林曾派蘇聯專家團前後五次考察西藏,他們的秘密行動意味深遠,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多年之後,身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藏獒專家卓木強巴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送來的信封,信封裏裝着兩張照片,照片上驚現的遠古神獸,促使卓木強巴及導師、世界犬類學專家方新教授親赴西藏。他們在調查過程中震驚地發現,照片上的動物竟然和帕巴拉神廟有關……
    不久之後,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藏傳佛教千年隐秘歷史的真相……
    西藏,到底向我們隐瞞了什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24.5萬字
  9. 荒村野屍

    荒村野屍

    我點燃香蠟,挖開腐爛的土壤,掘出我的愛人。
    她依然長發飄飄,明豔動人。親愛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找不到她了!是在和我捉迷藏嗎?
    床底下,鏡子裏,窗外柳樹旁,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究竟在哪!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0.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1.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2.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5.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
  20.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