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逃學威龍
北電是國內頂尖的銀幕藝術院校,從這裏走出去的大明星數不勝數,事實上,黎安是完全沒有信心上個所謂的預科就能考碩研的,人家統招生什麽質量?兢兢業業學了四年,他一個半路出家的愛豆,再怎麽努力,一年就能爬進象牙塔頂上了?
二十萬,都夠買輛小汽車了,如果他能搖到號的話。
黎安的導師姓馮,五十幾歲的女教授,頭發花白,但氣質仍然極好,黎安管她叫馮老師,但馮老師帶的正經學生都管她叫馮總。
馮老師帶的本科班已經大三,和其他高校一樣,理論課一、二年級已經念的差不多,也沒涉及到大四的畢設課題,所以大三幾乎所有學生都在外面跑實習。
所以雖然是重返校園,但其實和有好戲那種群居生活相比,這裏就顯得反而比較冷清。每星期馮老師給幾位預科班的學生上兩節小班課,着重指點臺詞和形體表演。黎安原本的嗓音很好,屬于清亮柔和的類型,和他自己外型的匹配度極高,只要稍微調動情緒,臺詞念白就很出彩。
但是因為服用抗抑郁藥經常嘔吐,導致胃液倒流,嗓音也被灼燒得暗啞,念詞練習不免有些力不從心。
馮老師還當他是吸煙過量,年紀輕輕的一把小煙嗓,雖然音準天賦不錯,但将來考試的時候,聲樂、臺詞的分數想必都高不到哪裏去。眉頭皺了又皺,忍不住對他道:“演員這行最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什麽煙啊酒啊,能少碰就少碰吧。”
黎安乖巧應是,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現在停藥還來不來得及。
好在他還有舞蹈功力墊底,肢體協調性和柔韌度都很優秀,總算還能讓老師對他留些進級的念想。
馮老師搬出厚厚一摞考研文化課資料,告訴他這些東西沒什麽捷徑好走,多讀多背,有不明白的再來提問;随後又琢磨片刻,說:”我給你找個同學,你如果有時間,讓他帶你去上大課,找找上學的感覺,也洗一洗社會上的煙火氣。”
黎安心說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于是幾乎天天來學校報到,比本校學生還勤快。
馮老師給他介紹的同學叫紀越鈞,他們班裏為數不多沒跑片場實習的小男生。黎安自認也是臉嫩的面相,但是和這位小紀同學沒辦法比,倆人穿着運動服站一起,他像高中生,對面那位看着頗似初中剛畢業。
紀越鈞嫌每次去校門口接他太麻煩,直接拿了個別人的學生證給他,說這哥們兒實習去了,沒幾個月回不來,你先用着。
黎安打開一看,是個理着寸頭的英氣少年,叫顏隆。
到大三還滿學校跑大課的人真的不多,紀越鈞顯得特別勤奮,很多人見面都喊他班長,穩穩的學霸人設,黎安心想自己也不是他們統招生,又看他長的顯小,見面便按照自己習慣喊一聲鈞鈞,紀越鈞不樂意,故意唬着一張小臉兇他:“你沒聽別人都叫我班長啊?”
“那不是長在班裏的意思嗎?”黎安一臉無辜擠兌人,別人都實習去了,就他沒處去,可不就是長在班裏的一根草嘛!紀越鈞氣的直瞪他,少頃,眼珠一轉,又道:“今天上午有視聽和導演基礎,你想聽哪個?”
黎安略一思索,“導演基礎吧。”
紀越鈞嘿嘿一樂:“叫爸爸。”說完就睨着他,一副你不叫我就不帶你去的神情。
黎安眨眨眼,狀似不經意的問:“誰爸爸誰兒子?”
“我爸爸,你兒子。”紀越鈞條件反射式應答,說完就覺出不對味兒了,三秒鐘的工夫兒,自己連降兩輩……不禁真心慨嘆一句:“牛X!”
黎安笑得很好看,一點沒有捉弄人的自覺,也看不出他剛占人便宜來着,就是一種很坦然愉悅的笑容,讓紀越鈞也提不起氣性,跟着笑了起來。
上大課的時候有倆女生一直往這邊瞄,等下課大大方方坐到他們前排,回頭問:“黎安,原來你也是我們學校的啊!”
黎安連忙擺手,又指紀越鈞,正經解釋:“借朋友的光,來蹭課的!”
紀越鈞好奇,“你們認識啊?”
女生笑說:“他演的《洗劍錄》在播啊。”轉而又跟黎安說話:“你蹭課也可以找我們呀,加個微信?”
“好啊!”黎安拿起手機直接打開面對面建群,把紀越鈞和倆女生都放在一個對話框裏,還順手起了個群名:“好學生交流群”
紀越鈞覺得黎安這個事情辦得十分仗義,沒有對妹子們順水推舟,或者把他過河拆橋,可以表揚一下!
于是倆人擱一起很和諧的混了兩個月,連穿衣品味都開始靠攏,并一起向幼齡化發展,居然真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哥們兒。
學校有什麽好玩兒的社團活動紀越鈞也拉黎安一起參加,耽擱晚了就去紀越鈞宿舍對付一宿,這天已經快夜裏十二點,彭昱想說再開兩把排位就睡覺,可黎安忽然接到個電話,從上鋪翻下來,手腳利落的往身上套衣服。
紀越鈞趕緊喊他,“唉?你幹嘛去啊?”
“有個朋友過來了,我去見一下。”黎安說着把棒球帽往頭上一扣就去開門。
紀越鈞趕緊叫住他,“等一下,我給你打掩護啊!讓宿管逮着下回不讓你進來了。”
他同寝其他同學都外出實習,現下如同留守兒童的紀同學還挺舍不得黎安這小夥伴。
過十一點學生宿舍園區的門就關了,黎安出宿舍樓也出不去校門,和電動門另一邊的韓祎對視一眼,指了指遠處的鐵栅牆,一起移步過去說話。
黎安笑得有點無奈,“你過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啊……”
韓祎把手從栅欄中間穿過來,在他臉頰上摩挲片刻,“沒事,我能看看你就行,醫生說我走之後你只去複診過一次,現在看你挺好我就放心了。”
黎安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他就是不想再吃那個藥,索性連醫生也不見。拉了韓祎兩只手,讓他們額頭相抵,栅牆橫在這裏,也只能這樣互相矜持的慰藉一下。
韓祎從口袋裏掏出一只白色的卡西歐運動腕表,拉着黎安的手給他系在左手腕上,橡膠的表帶不易滑動,又很寬,正好能把手腕內側的傷疤遮擋嚴實,天氣越來越熱,長袖衫穿不了幾天了,黎安還沒想到這茬兒,韓祎卻連工具都已經替他準備好。
他把自己的同款黑色腕表和黎安的放在一起,黎安忽然覺得有些難為情,可隔着細密的金屬栅欄,連親親自己心上人都做不到。心裏的躁動讓他越發不甘心起來,在韓祎胳膊上捏了一把,轉身向遠處坐在花壇邊上的紀越鈞跑過去,“我想出去,你們學校不可能連個能翻牆的地方都沒有吧?”
“啊?”小彭同學有點方,極目遠眺那個站在栅牆外面的瘦高男人,猶豫着問:“那人誰啊?這麽晚把你接出去……不合适吧?”
“是我男朋友。”黎安笑得坦然,出櫃而矣,紀越鈞的人品他信得過。
紀越鈞眼睛瞪得老大,緊接着又哦哦兩聲,拍拍屁谷站起身來,在前面給他引路,仨人延着栅牆又走一段,紀越鈞時不時偏頭去看另一側的韓祎,韓祎此時已經習慣性的掩起口罩、壓低帽沿,紀越鈞看他十分神秘,但結合身材,便猜測對方大約是個知名演員。心裏不免要為黎安捏一把冷汗,學校裏最不缺少這種故事,因為離那個繁華的圈子格外接近,很多好的、壞的機會也鱗次節比出現在學生們面前,學生和大明星的戀愛大概率是沒有什麽好結果的。
翻牆的位置在園林區,有棵歪脖老樹斜斜的伸展出樹冠,栅牆比別處做的矮了一截,年輕人身手矯健,沿着樹杆幾步就脫出圍欄。
看着黎安從牆頭跳過去,紀越鈞悻悻而歸,暗自嘆息:到底孤家寡人還是只有我一個。
小情侶回家當然免不了一番親密稍解相思。韓祎鬧鐘聲調得極低,本意是不打算把黎安吵醒,結果第二天反而是黎安先醒一步,見鬧鐘沒把韓祎鬧醒,他人工給韓祎從被窩裏掀了出來。
而紀越鈞本以為黎安今天大概率是要爽約停課的,結果對方不僅來的挺早!還在影視藝術史的階梯教室裏給紀越鈞占了個座位。
紀越鈞看他神采奕奕,當即酸溜溜慨嘆,“你們這些用愛發電的人真是惹不起,能睡幾個小時啊?精神還這麽好。”
“我采陽補陽啊!”黎安往椅背上一靠,賤嗖嗖的睨過去,紀越鈞紅着臉給他翻了一記大白眼,可黎安這笑話也沒讓他得瑟多久,大課沒上完已經睡得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事後紀越鈞對他好一頓批判,說你這學上的,有沒有跟馮總學到什麽獨門秘技我是不知道,什麽翻牆、泡妞、夜不歸宿、上課打盹都辦齊了,你也出道幾年了,不趁着《洗劍錄》熱度好好工作,天天跑學校裏來混日子,你倒是圖個啥?
黎安頭一回被紀越鈞的問題噎得個無言以對,想當初謝向文給他找這個事情大約就是單純想把他從窩居裏挖出來,但其實仔細一想,這麽混一年下來,二十萬和打水漂有啥區別?況且他是要還的!
紀越鈞看他似乎聽進心裏去了,故作慈愛的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好好學習,哥帶你一起考研吧。”
黎安大約是從這一刻起開始正視這個問題,眼下這個目标對他來說其實有點不切實際,但他心裏知道自己是有所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