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誅心與制裁
“今天一哥們兒殺青回來,晚上一起出去喝兩杯啊?”紀越鈞忽然把話題調了個頭。
“哎?”黎安一愣,“你剛才你說什麽來着?……我這剛下決心要跟你混了,你……”
“別你你你的,哥說罩你,就保管會罩你,當好學生也不差這一天哈!”紀越鈞大約也發現自己踩到了黎安對學業不自信的軟脅,一口一個“哥”,想把三個月來被占去的便宜一朝吃回來。
他們下午早早打車去什剎海,找了間清吧占座,臨湖邊的卡座設計的都很小資情調,湖裏的水植花卉還沒到開放時節,一大片綠泱泱的葉片簇擁着,這種地方很适合拍照發朋友圈,但經不起細看,和黎安從前混際的三裏屯豪奢夜場根本不在一個Level上,人均銷費水平少說也差上一位數還不止。
黎安擎着菜單點了幾份小吃和兩杯無酒精調飲,紀越鈞讓服務員冰兩打啤酒,等人齊了再拿上來,倆人就着習習晚風先把晚飯給解決了。
坐了一個多小時天才黑下來,周圍燈光亮起來,氣氛好了許多,可沒等到主角顏隆出現,他北舞的兩個朋友先來了,其中一個叫安迪的小男生紀越鈞也不認識,簡單介紹一下,反正是顏隆攢的局,于是四個人又一起不尴不尬繼續等主角顏同學出場。
黎安覺得自己屁谷都有點坐疼了,一臉無語的看紀越鈞,心說咱倆來這麽早幹啥?
安迪忽然沖着黎安甜甜一笑,說:“黎安哥哥,我正在追你的《洗劍錄》哎!彈幕裏好多人說你和韓祎是一對兒,真的假的啊?”
黎安被他一聲哥哥叫的頭皮發麻,尬笑兩聲,“我不知道啊,我自己還沒來得及看呢。”
人家問的是他和韓祎,他回答沒看彈幕,紀越鈞沒看《洗劍錄》但知道韓祎,聽安迪這麽一說,就和黎安那個戴着口罩的男朋友對上號了。
安迪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面上有些失望,又起了別的話題,但大致上還是圍着黎安打轉,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東問西。
黎安不願意搭理他,人家問東他答西,紀越鈞聽得不禁啧舌,慨嘆黎安不愧是出道有幾年的愛豆,演技什麽的先不說,但這一手太極确實爐火純青,難怪自己平時在他這兒讨不到半點便宜。
顏隆姍姍來遲主要是因為航班晚延誤,一路小跑着出現在步道盡頭,黎安一直在用他的學生證進出校門,一眼就把人給認出來了,第一個站起來沖對方招手示意卡座定位。
主角登場之後話題總算從黎安身上轉移下來,幾個大男生呷着啤酒聽顏隆講他們拍劇集的轶事,然後紀越鈞又分享了一下這倆月學校裏各系的八卦,提到黎安研學預科時被正主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腳,紀越鈞瞄了安迪一眼,心領神會乖乖閉嘴,又講起其他幾位要好的同學出去實習之類的事情。
黎安對安迪大抵是一種野獸之間天然互斥的危機感,他記性極好,夜場那麽複雜的環境泡了幾年,認識的人數不勝數,即便隔上半年,只要見過一面他都能叫出名字來,他确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安迪,但直覺安迪身上又有一種讓他似曾相識的氣息。
果然,散場的時候大家一起散步到主路邊準備打車,那裏已經有一輛黑色奔馳E早早停在跟前,車牌號黎安能倒背如流。
白墨從車上下來,讓安迪先上車,然後走到黎安跟前,不懷好意的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黎安,好久不見,病好了怎麽不回公司報道?”
黎安挑挑眉毛,同樣睨着他的臉輕笑,“我們公司藝人需要坐班嗎?還是你打算給我轉崗了?”
白墨冷哼一聲,故意在別人面前給他難堪,語調越顯油膩,“我這好幾部片子的導演想你想的肉疼,等着你去試戲,明天我安排好時間把試戲的酒店發給你啊?”
“哈!”黎安笑的更加嚣張,“得了吧白墨,我跟你早玩兒完了,你找個跟我差不多的,也就是差不多而矣。還有你是老糊塗了嗎?自己開的是娛樂公司還是洗腳城都搞不清楚了?”
白墨額上青筋暴突氣的不輕,揚起巴掌直接揮過來,他這一下子發作迅極,但黎安身後有人反應更快,黎安只覺後衣襟被人拽了一把,整個人向後倒下,撞到同伴身上,卻正好把夾着風的一巴掌堪堪避過。
他重又站直身體,錯開白墨直接望向車裏的安迪,統共隔着不到三步的距離,黎安朝車裏的人呶了呶下巴,惡劣至極的道:“做替身別太投入啊小朋友!你說你……着急忙慌的通風報信,他讓我氣個半死,最後還不是跟你這兒發洩。”說完啧啧搖頭,一臉痛惜的表情。
顏隆一八幾的大個子鎮在黎安身後,大馬路上白墨也不可能真的和幾個學生拳腳互毆;眼瞅着紀越鈞拿手機叫車,然後目送黎安和他們一起上車離開,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也只能帶着Andy先回家再說。
Andy是真的很喜歡白墨,不僅是人帥腿長又多金,也包括白墨的暴虐和冷酷,如果沒有之前的黎安,他和白墨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所以對黎安,他真的怨毒到骨子裏,在什剎海第一眼就有想要捏死對方的沖動,打定主意就算當“奸妃”也要搞死黎安。
他趁黎安和別人說話時拍了幾張照片發給白墨,就是想讓白墨知道,那個所謂半死不活的,讓他無法釋懷的小野貓,再一次可恥的欺騙了他。
然後黎安一臉譏诮的告訴他:“當替身別太投入。”時,Andy覺得全身的血液驟然冷卻,連腦子都跟着冷靜下來。他知道黎安是故意氣他們的,但他說的也是事實,他終于明白為什麽白墨明明已經和對方撕破臉,卻仍然被對方牽制情緒,屢屢失控。
黎安殺人誅心,每個字都是刀子,用最真實的惡舌開出最鋒利的刃,紮在人心裏讓人沒有招架之力。
Andy何等精明,他要學歷有學歷,要顏值有顏值,還沒正式出道,也沒正式簽約,腦子清醒之時,就是和白墨徹底了斷的時候。
那天和白墨回家,又和他做了一回,白墨一反常态,忽然變得極其溫柔,甚至帶着點讨好的意味。
Andy心裏卻在冷笑,他們都被黎安說中了,黎安就是橫恒在他們之間的天塹。
第二天趁着白墨上班,Andy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打包帶走,再也不肯和白墨見一面,什麽唱跳組合、造星大計,概不認賬。
他是白墨組隊計劃裏妥妥的C位,C位撂挑子,計劃就要全部推翻從來,培養了半年的好苗子說散就散了。
白墨表面看還算冷靜,把財務和人事同時叫到辦公室,看似交代一件不相關的工作,“黎安短期內不會複工了,把他的各項補助、績效全部停掉;陳晨工作失職,勒令她盡快辦理離職。”
人和人之間一旦抛開附加的身份地位,真的很難說誰更兇悍一些。白墨覺得自己快瘋了,他胸腔裏惡潮翻湧,掏不出來、咽不下去,明知道和黎安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情份可言,可又總是不由自主的去幫黎安找借口,無法遏止的去尋找黎安愛過自己的蛛絲馬跡。
他現在又在想:黎安是不怕我的,也許他從來沒怕過我,那麽,他從前對我的言聽計從,是出于愛嗎?
夜深人靜的時候,白墨把臉悶在枕頭裏痛哭失聲,心痛如絞,他覺得,十年前被心裏那顆朱砂痣耍弄抛棄都沒這麽難受過!那一位是可望不可及的神仙,他輸的心服口服,但黎安,他明明是有機會的!明明,他是最有機會的那個人……
黎安提前兩天給陳晨打電話,說:“我見到白墨了,他這兩天恐怕要找你麻煩。”
陳晨笑了笑,“我早就想辭職了,随時準備遞申請。”
黎安知道陳晨一直沒走是因為自己,小姑娘心地善良,但裸辭對誰來說壓力都不小,稍作沉吟又道:“你搬我那兒去吧,省點房租,找到合适的工作之前過渡一下。”
陳晨把沖到舌尖的一個好字咽回去,想了想,說:“那倒不用,我同學哪個沒失業過,這都是小事,你也不用替我擔心。但是……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
“放心,我會的。”黎安在電話這頭不自覺的點了下頭,陳晨算是過去幾年裏邊唯一帶給他安全感的同事,如果自己不是之前買了房還要還房貸,而現在真的窮,肯定自掏腰包也要把這個小助理留下來。
“嗯……”陳晨似乎還有話要說,糾結了半天才接着道:“那我……還能像朋友一樣關心你嗎?”
“啊?哈哈!”黎安笑了兩聲,故意逗她,“我還以為你說要當我女朋友呢!就憑你的救命之恩,要當我女朋友我也不敢拒絕好嘛!最近沒事就來找我玩兒啊,給你介紹大帥哥認識哈哈!”
陳晨握着電話笑得直打顫,辭不辭職都是小事,真正舍不得的是害怕從此見不到這個讓她真心喜歡的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