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30
她寧願躺在床上那個人是自己,其實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帶着愧疚活在世上。她已經兩天滴水未進,臉色蒼白的像紙一樣。連醫生也看不下去了,勸她去休息一下。她搖搖頭,怎麽睡的着,一閉上眼就會出現車禍當天的慘狀,恐怕這輩子都無法釋懷。
醫院已經催着她交錢了,醫生拿着繳費單找到她,看她茫然的模樣,大概也覺得可憐,“像你父親這種情況,再次醒過來的機率非常小,如果你家裏拿不出錢,不如……”
沒等醫生把下面的話說完,她猶如被針刺一樣反應過來,激動地說:“我爸爸會醒過來的,我馬上去拿錢,不能撤了呼吸機。”
她仍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覺得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就絕不能放棄。她回到家裏,翻箱倒櫃的尋找,她記得爸爸曾經告訴過她家裏的存折放在什麽地方,如果有急用就随時去取,可是這一下子突然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那時她年紀小,不記事,總覺得有爸爸在身邊,她什麽事都不用操心。現在想來父女倆相依為命,許多事龔教授都為她留了後路的。她在書房的抽屜裏找到一本存折,上面是她的名字,家裏所有的存款都在上面。
現在醫院裏兩個病人,剛出生的寶寶,還有一直沒有醒來的龔教授。
她去新生兒科看過嬰兒,小小的人躺在玻璃罩子裏,鼻上插着飼管,還沒有睜開眼睛。下身的尿不濕有點大,顯得她的身體特別瘦小。
也許是剛剛睡醒,寶寶的眼睛突然睜開了一條縫,偷眼打量着這個世界。旁邊的小護士笑着說:“寶寶住進來幾天還是第一次睜開眼睛,她可能是想看看媽媽長什麽樣子。”
龔喜此時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她想抱一抱她,親親她的小臉,像每一個媽媽一樣,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母愛。
交完了住院費存折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龔喜現在急的大把大把掉頭發,她知道現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學校的領導得到消息,前來看望,安靜的後事也是學校的領導和同事幫着操辦。
對于龔教授的現狀都是搖頭嘆息,龔喜知道他們想說什麽,可是她不能,即使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會放棄。學校領導送來的慰問金相比較高昂的治療費用無異于杯水車薪,歐陽珊接到她的電話第一時間趕了回來。
龔喜多日來痛苦的情緒在見到母親那一刻終于崩潰,她在母親懷裏失聲痛哭,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等龔喜哭夠了,歐陽珊理智地問她:“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龔喜毫不遲疑地說:“當然是照顧爸爸直到他康複。”
“那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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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喜被問懵了,她只知道一定要救孩子,卻從來也沒想過孩子以後的生活。
她依然天真地說:“我可以照顧她。”
歐陽珊冷靜地說:“你知道怎麽帶孩子嗎?你才二十歲,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帶着她,你怎麽讀書,你不要沖動。”
她想一想,看着她母親問:“那怎麽辦?”
“安靜的娘家人呢?她的外婆也許願意撫養她。”
“安靜已經和父母斷絕了關系。”
“那也應該送走,他們總歸是有血緣關系,不會這麽絕情。”
“可那是我妹妹,和我一樣流着爸爸的血。”龔喜無助地說。
歐陽珊冷笑:“我看未必。”
歐陽珊從安靜房間裏拿出來一份離婚協議書和一本厚厚的日記,離婚協議書上面已經有龔教授的簽字,龔喜疑惑地看着歐陽珊,“為什麽?”
“答案在這本日記裏。”
龔喜顫抖着手讀完了日記,心情仍不能平複。她沒想到孩子是楊帆的,而父親為了幫助安靜正常地撫養孩子居然和她假結婚。
安靜至始至終都覺得愧對他們父女,本來決定生下孩子,辦好一切手續就離婚的,生活又一次向她展示了殘酷的一面。
龔喜無論是從心理還是生理上,都不具備能照顧好一個剛出生小嬰兒的素質,這本日記的出現,終于為她找到了借口。一個和她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嬰兒,她也無能為力。
她千方百計找到加拿大安靜家裏的號碼,可是電話打過去,卻是個陌生人,他們說以前住在這裏的那戶人家已經搬走了,而且沒有留下任何聯系方式。
她又走進了死胡同,孩子送到楊帆家裏似乎也不合适,這個孩子是在楊帆去世後出生的,他們家認不認還不一定,況且他家裏也沒人能帶的了呀。
歐陽珊說實在不行,就送到孤兒院算了,運氣好被一些好心人收養也會當親生女兒一樣撫養。
龔喜知道母親是在這裏等的不耐煩了,她放下了美國的工作,每天陪她在醫院裏照顧父親,況且病床上的父親已經再無醒來的可能,是人都會覺得崩潰。
龔喜答應跟歐陽珊回美國的唯一條件是,她繼續支付爸爸在醫院治療的費用,而安靜的孩子必須盡快送出去。
龔喜一直在猶豫不決,因為就在昨天,一個在醫院工作的護工委婉地表示她有一個親戚不育,正好沒有生孩子。如果龔喜決定送走孩子,她的這個親戚倒是願意撫養。
歐陽珊也去打探了那戶人家的底細,的确是護工所說的情況,只是那對夫妻男的有點殘疾,女的長年生病,孩子跟着他們肯定要受點苦。
龔喜實在不知道怎麽辦了,她一直忘不掉安靜臨死前看她的眼神,帶着無助和信任,把孩子托付給她。在危險來臨的那一刻,安靜不顧危險撲到了她的身上,為她擋住了撞擊。如果放棄這個孩子,她一輩子都要背負良心的譴責。
新生兒科的醫生告訴她,孩子長得很快,讓她多準備一些衣服和尿不濕給孩子換洗。
龔喜出了醫院,走到外面的嬰兒用品店。
這次有了經驗,她買了幾套寶寶穿的衣服和尿不濕,買了一罐嬰兒奶粉。
她提着大袋的東西走出來,不一會兒,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路上的行人匆匆,奔跑着到處找地方躲雨。
龔喜卻渾然不覺,任憑大滴的雨水打在頭發上,臉上。她茫然地向前走,突然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她的胳膊被冰冷的水泥地摩擦出了傷痕,紅腫疼痛,這些日子壓抑着的悲傷全部浮上心頭,她趴在地上傷心地大哭。
她知道一定有路人對她指指點點,他們一定認為她瘋了。
突然有一雙有力的大手把她扶了起來,她睜開淚眼婆娑的雙眼,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簡直不敢置信,她含着淚撲進了顧嘉誠的懷裏。
顧嘉誠知道龔教授出車禍的消息,連夜乘飛機趕了回來。他與龔喜只不過數月不見,倒像是隔了幾個世紀。
他們兩個一塊去看了龔教授,然後又去了新生兒科。
那孩子依然瘦小,體重雖然長了一點,但是又出現了嚴重的黃疸現象,眼睛被蒙了起來,放在保溫室裏照藍光。
龔喜他們去的時候,孩子剛好醒了。恭喜把孩子抱在懷裏,小人兒眼睛睜開,滴溜溜四處看看,龔喜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孩子。
這時護士剛好沖了一瓶牛奶,看他們兩個都在,把牛奶交到顧嘉誠手裏。龔喜笨拙地給寶寶換尿布,看着寶寶貪婪地吮吸奶嘴,他們兩個恍惚覺得這個寶寶就是他們自己的孩子。
顧嘉誠說尊重她做的一切決定,龔教授對他恩重如山,他會和龔喜一起照顧龔教授,而那個孩子,龔喜願意撫養,他也會傾盡全力資助。
歐陽珊倒被他們兩個輕率的決定逗笑了,就是因為他們從沒有經歷過,不知道養育一個孩子的辛苦。
這不同于一只貓,一只狗只要給它吃飽了就沒事了,孩子需要的是愛,關懷還有家庭溫暖。顯然龔喜和顧嘉誠的思想還不成熟,兩個沒有經濟基礎的學生如何養大一個小孩子。真要他們兩人休學賺錢養家嗎?這絕對不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龔喜的思想早就已經動搖了,歐陽珊知道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軟。她答應了安靜要照顧她的孩子,心裏一直愧疚。可是現實非常殘酷地擺在眼前。她也是舍不得犧牲她和顧嘉誠的前途而被一個孩子套牢的。
龔喜也自私,年輕女孩都渴望自由,孩子終究不是自己的。歐陽珊為了女兒好過甚至答應會給那對夫妻一筆錢,龔喜最終還是為了自己選擇把孩子送出去。
顧嘉誠向學校請了一個星期假,本來龔喜希望他能在回美國之前陪在身邊幫忙照顧父親,但是後面兩天他突然杳無音信。打他電話關機,問了同學都說沒有看到他。龔喜心急如焚,真怕他也出什麽意外。
戲劇性的是就在顧嘉誠回學校的前一天,龔喜終于見到了他。
原來他這兩天都是和李維維在一起,他在李維維的病房悉心照顧她,病房裏的人都以為他們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李維維顯然傷的不輕,臉上貼着膠布,身上有多處淤青。
龔喜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所以不動聲色。看望了李維維後,龔喜和顧嘉誠來到醫院的走廊。
龔喜看着顧嘉誠額頭上的傷口,問他:“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顧嘉誠說:“出事那天,李維維打電話給我讓我盡快去救她,我趕到她家時候,她的情況很不好。她在酒吧認識的一個男人把她打的鼻青臉腫,更嚴重的是那個男人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