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4.仙兔 安心地睡在龍床上
小白兔沒在龍床上待太久,一聽到禦醫來了,他馬上跳回櫃頂。
他前爪夠在邊緣,垂着腦袋,看那位湯禦醫為皇帝包紮傷口。
雲珺沒見過這禦醫,但聽皇帝對他說話的态度,看出皇帝對他很是信任。
他聽到湯禦醫說:“皇上,下官用的金瘡藥是特制的,用上去可能會非常難捱,還請皇上多忍耐一下。”
鐘傅璟咬了咬牙,“你盡管上藥。”
那磨成粉的藥鋪上傷口,雲珺看到皇帝的額頭,倏地一下冒出汗來。
可皇帝一聲不響,牙縫中露不出半點聲氣。
雲珺看得心揪了起來,前爪死死扣住櫃子,看得小臉都擰巴到一起。
他想到以前在家,要是身體難受起來,他的娘親就會坐在床頭陪他,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手輕拍着他的肩膀,哼着不知名的小調,總能把他哄得平靜下來。
雲珺只遺憾自己不能變成人,不能說話,更不可能哼調。
看着皇帝痛苦的樣子,他束手無策。
給皇帝敷完藥包紮完後的湯禦醫,向白茯交代一定要叮囑皇帝多喝水,每過三個時辰就要起來喝藥,如此之類雲雲。
雲珺聽得這番話,覺得耳熟的要命。這不就是他上輩子,每天都會聽到的話嗎?
他心裏笑起來,忍不住發出一點聲響來。
湯禦醫聽到了,回頭看來,不由一愣。
湯禦醫小聲問:“這就是那只盛傳的仙兔嗎?”
白茯點點頭,輕道:“讓它留在這裏,是否會對皇上有什麽影響?需要奴才帶人把他抱回去嗎?只是仙兔總有自己的想法,奴才也不保證抱出去後,仙兔不會再跑進來。”
小白兔聽到這話,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沒想到湯禦醫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也不必抓這只仙兔。我記得皇上很喜歡這只仙兔?是嗎?”
白茯應道:“是呀!”
湯禦醫馬上說:“就讓仙兔留在這裏吧!皇上看到他心情好,那對傷口愈合也有好處。”
白茯行禮:“是,奴才知道了。”
他們說這話,繞出屏風外。
小白兔聽到這話,眼睛發亮。
他知道湯禦醫這麽說,絕不會是因為發現他聽得懂人話。
換言之,他可以留在皇帝身邊,而且說不定能幫到皇帝。
他等皇帝喝完藥躺下,白茯又離開了後殿,他等了一會兒,才爬下櫃子。
下一次白茯進來,得在三個時辰後。
他還能陪一會兒皇帝。
此前,雲珺滿腦子想的是,皇帝什麽時候能查出家中大火的真相,而等查出結果後,他又在想,什麽時候皇帝能為他家人讨回公道。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雲珺這才想到自己。
兩個多月前,他是雲太師的幺子雲珺,過着每天喝藥睡覺的日子。
一成不變的生活,他沒有任何怨言,反而感激老天爺讓他活到了成年。
卻沒想到成年後沒多久,雲府被宰相放火付之一炬。
而他竟然活到一只兔子的身上。
多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如今想來,也許真如皇帝所說,他是只仙兔呢!
既然是仙兔,他就該有“仙”的地方。
說不定……說不定他真能讓皇帝舒服些,讓皇帝的傷口早日痊愈!
于是,小白兔輕巧地跳到床上,悄悄地靠在皇帝的身邊。
此時的鐘傅璟已經徹底睡熟。
他平穩的呼吸,胸口一起一伏,神色也比剛才緩和了些。
然而他平日裏也皺着的眉頭,此刻依然沒有舒展,想必那傷口怪疼的。
小白兔在皇帝的身邊團起來,腦袋挨着皇帝的肩膀旁靠了下來。
他忍不住擡起爪子,輕輕拍在皇帝的肩頭。
雲珺心說,皇帝,有禦醫的特制藥,還有那麽多人在擔心你,一定沒事的,很快就能好了,只是過程可能會痛苦些……
他閉上眼,心想自己就睡一會兒,等聽到白茯來喚皇帝喝藥,他就馬上跑回到櫃子上去。
他就是陪一會兒皇帝而已,絕對沒有聽懂湯禦醫的話!
雲珺心裏裝着這件事,也就真沒睡着。
過來好久,他嗅到了湯藥的味道,便知道白茯要進來了。
他馬上提起精神,順着床頭,重新趴上了櫃子。
他看着皇帝喝完湯藥又躺下,再打算下去時,餘光看到桂清遙走了進來。
桂清遙站在屏風後,拱手道:“啓禀陛下,朱鴻槐及其全家九十八口人全部抓入大牢,而與朱鴻槐有密切往來的十幾名官員,也已經連夜禁足在其府內,等一一審問。”
鐘傅璟睡了一覺,精氣神看來還算不錯,他招呼桂清遙進來說話,又道:“還好太尉站在朕這邊,有他幫忙,朕這次才能一夜抓住所有人。”
桂清遙點頭:“太尉同太師一樣,在朝廷中素來是不站隊的,尤其他手握重兵,行為處事更要小心。此前他得知那些離開他的手下,紛紛轉投朱鴻槐勢力,他自己也很擔心,生怕皇上對他有所誤會。今日他有機會證明自己清白,自然是要表現他的忠心耿耿。”
鐘傅璟:“朝廷中還有其他為朕所用的臣子,你按照上回朕給你的名單,盡量安排他們處理朱鴻槐的事,等事後朕便可依次論功行賞,提拔他們。”
桂清遙拱手道:“微臣遵命。”
交代完公事,桂清遙還沒走,他語氣溫和下來,詢問起皇上的傷勢。
雖然昨晚他沒有跟随皇帝入宰相府,但在府外等候時,依稀察覺到府內情況緊急。
鐘傅璟抱着手臂,稱沒多大礙,不過就是留點疤的事。
可皇帝是龍體,想到這裏,桂清遙還是很生氣,說只是一刀要了那打手的命,真是太便宜他。
鐘傅璟的情緒卻是不錯,說有這一刀在身,他就算查不到任何線索,,也能直接誅了朱鴻槐九族。
桂清遙點了點頭,這便說不打擾皇帝休息,馬上離開了後殿。
白茯服侍鐘傅璟再一次睡下,也跟着走了出去,屋內恢複了此前的安靜。
趴在櫃頂的小白兔,聽剛才皇帝說起昨晚在宰相府內的事,不免心驚肉跳。
那一條傷口如此觸目,讓皇帝說來卻像是被自己咬一口似的小事。
小白兔嘆着氣地爬下櫃子,重新落在床上。
他觀察了皇帝好一會兒,确定皇帝已經睡着後,這才慢慢地靠過去。
他想,自己再陪皇帝這麽一次。
再等下一回皇帝醒來喝藥,他就該回兔子窩了,畢竟……畢竟他連早飯都還沒吃呢!
雲珺像剛才那樣,在鐘傅璟的身邊趴下。
他以為自己依然像剛才一樣,趕着白茯來給皇帝送藥前離開龍床。
可這一回,不知是因為從昨晚起,小兔子壓根沒怎麽好好睡覺,導致困意上頭;還是因為他聽到宰相和他相關的人,全都抓了起來,讓他徹底放下心來。
小白兔的腦袋剛低下去,一下子就睡覺了。
而且這一次,睡得比皇帝還沉。
就看小白兔渾身慢慢放松下來,身體一起一伏,嘴巴微微張開,四肢舒展開來,完全一副與天地無争的模樣。
甚至,等鐘傅璟這一覺睡醒,得喝藥的時候,小白兔根本沒有醒過來。
來送藥的白茯,壓根就沒發現兔子,還是皇帝起身時擡手,才摸到的小白兔。
就看到小白兔翻着肚皮,仰面而睡,小爪子攤開在兩邊,整一個四仰八叉。
鐘傅璟笑着,對白茯“噓”了一聲。
他迅速端過藥來喝完,讓白茯不要出聲吓着小白兔。
白茯乖乖點頭,笑着退了出去,甚至忘記關心皇帝的傷勢還疼不疼。
他端着藥碗走出後殿時,心想疼肯定疼,但皇帝肯定也不在乎。
剛才皇帝見到小白兔睡在床上時,馬上浮現的笑容,連眉頭都不皺了。
早說皇帝喜歡這只兔子,有兔子在身邊,皇帝傷口好起來一定特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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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傅璟很小心地躺下來,生怕發出任何一點聲響,吵醒躺在自己身邊的兔子。
此前好幾次,這小白兔都不肯睡在他的床上,讓鐘傅璟一度懷疑,自己的龍床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味道,不讨小白兔的喜歡?
他讓白茯将床上的被褥床套換了一遍,小白兔還是不肯待着,他搞不懂,心裏難免有點失落。
今天,小白兔竟然主動爬上了床,還挨着他身邊睡覺。
尤其是睡姿如此豪放,便是說明小白兔徹底信任他。
鐘傅璟慢慢擡起他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臂,圈在小白兔的身邊,身體向小白兔靠攏,仿佛将小白兔抱在懷裏。
小白兔突然動了下。
鐘傅璟吓了一跳,渾身僵在那裏,以為吵醒了小白兔。
但小白兔非但沒有醒來,他更是換了個舒服的睡姿,渾身團起,緊靠在的手臂旁。
鐘傅璟松了口氣,這才躺下去。
他看了小兔子一會兒,想今夜這一晚,他會特別好睡。
初月如眉,夜深人靜,屋子裏靜悄悄。
剛過子夜,輪班的宮人正在交接。
沒人注意到,後殿的雕花镂空屏風後,忽然冒出淡淡的白光。
那光忽明忽暗,只亮了三兩下,突然暗了下去。
若不進去瞧,誰也不會發現什麽。
而睡在床上的皇帝,突然覺得他的手臂有點沉。
不是受傷的那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