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雷耶歌劇院的後臺
雅各感到自己正在墜落,他全身陷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試圖伸手卻什麽也抓不到。周圍一片死寂,沒有人聽得到他的呼喊,包括他自己。他恐懼這種感覺,甚至有些期待自己墜落到黑暗的底端,哪怕粉身碎骨,至少也能感受到堅實的土地,但他好像又隐隐知道,這黑暗無邊無際,他的墜落永遠都不會終結。
雅各猛地從噩夢中驚醒,本能地摸了摸身邊的床鋪,好像還能觸及自己那因為懷孕而微微有些發福的妻子。但床鋪是空的,被子的那邊齊齊整整。珍妮去哪兒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後他終于意識到,珍妮已經不在了。
他躺在黑暗中發呆,家裏寂靜無聲,先前的混亂和嘈雜好像只是一個可怕的夢魇,但此刻無比真實的寂靜卻比那夢魇更為可怕。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強迫自己閉起眼睛,但他再也睡不着了。他想到珍妮正孤零零地躺在隔壁房間裏,他根本不敢想象珍妮在那死寂和黑暗之中會有多麽害怕。
他下了床,打開卧室房門,往外面看了看。借着月光,他隐約可以看見沙發上阿爾伯特身體的輪廓。他想起阿爾伯特說過要守在這裏,心中不由湧起一股溫暖的感激之情。阿爾伯特已經為他做了那麽多,應該好好休息,他不能再打擾他。
雅各蹑手蹑腳地穿過客廳,進了珍妮的産房。伊莎貝爾在臨走前,已給珍妮清理了身體,給她換上了一件幹淨的白衣。此刻,她正靜靜地躺在小床上,神态安詳。雅各把椅子搬到床邊坐下,望着珍妮出神。要不是她的臉上失了往常的紅潤,她看上去只像是在熟睡,似乎到早晨又會醒來,哼着小曲更衣梳妝,調笑雅各的胡思亂想。
他沒坐多久,身後的門便開了,阿爾伯特走了進來:“睡不着嗎?”
雅各回頭看他,他一臉倦意,頭發有些淩亂,眼睛裏也有了血絲。看樣子他之前只是在淺眠,很快便察覺到了雅各的響動。雅各有些歉意:“你不必起來的,快休息吧。”
“你累了一天,別太勉強自己了。”阿爾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他說,“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辦,料理珍妮的後事,安排尼克的教育。你畢竟是一家之主,把身體弄垮了怎麽辦?”
“我知道,可是……”雅各猶豫了一下,“我睡不着。我本以為今天夜裏會是另一種情況,尼克哭哭啼啼,伊莎貝爾忙裏忙外,而珍妮則會笑着說,這是她最幸福的一天。一切變得太快了。”
“我明白。可過不了多久天就亮了,神父他們早上又要過來。到了白天,你想陪珍妮多久,就陪多久,但現在,你至少得睡一會兒。來吧,雅各,你看上去很冷。”
雅各又一次被阿爾伯特牽進了卧室裏,但這次,安頓雅各睡下之後,阿爾伯特也在他身邊躺下了。“這樣你就不會害怕了吧。”他聽到阿爾伯特低沉的聲音,和他隔着一小段距離但仍然觸手可及,“要知道你絕不是孤獨一人,永遠不是。”
他不由自主地往阿爾伯特那裏微微靠了靠,阿爾伯特愣了一會兒,轉過身将他擁入懷中。“雅各……”他輕輕喚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但這聲音卻讓雅各安下心來。他在阿爾伯特溫暖的懷抱裏閉上了眼睛,在無邊的黑暗中,這是他唯一能夠抓牢的東西了。
在阿爾伯特的指示下雷耶歌劇院關閉了好幾天,為音樂總監的愛妻、劇院前首席女高音哀悼。第一天阿爾伯特在雅各家陪他,幫他一同接待了前來辦理喪事的布朗神父和助手,又幫忙布置了珍妮的靈房。第二天他們一同去皮埃爾家看尼克,認識了尼克的乳母。第三天雅各催阿爾伯特回劇院去工作,說自己能行。阿爾伯特便去劇院處理關閉期間的業務,又找來那兩位新招的作曲家談話,要他們體諒雅各家中變故,多承擔些工作。辦完事後他又心急火燎地趕回雅各家,雅各夜夜都睡不安穩,只有在他的懷抱中才沉沉睡去,這讓阿爾伯特怎麽也放不下心。
第四天雅各帶着一本薄薄的安魂彌撒,和阿爾伯特一起去了劇院。沒過幾天,他們在教堂給珍妮辦了葬禮。他們沒有用教堂的唱詩班,而是把歌劇院的演員們找來合唱,阿爾伯特彈管風琴,雅各指揮。由于雷耶歌劇院的名氣,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從珍妮以前在劇院裏的同事,到雷耶歌劇院的老主顧,甚至是一些慕雅各、阿爾伯特之名而來的革命派,無不被雅各獻給亡妻的作品感動得落淚。洛南破天荒在《風流信使》裏寫了篇無關政治的樂評,說雅各的安魂彌撒聲聲帶淚帶血,是一曲對真摯愛情的挽歌。
只有雅各知道,他哀悼的不是愛情,而是和自己如同親人般的朋友。他的安魂曲裏不止是悲痛,更是他對珍妮的悔恨。盡管阿爾伯特安慰他說他對珍妮的愛早就彌補了他的欺騙,盡管珍妮臨終前還說雅各讓她度過了最幸福的一生,但雅各在良心深處知道,無論他如何努力,都不能抹去他那不光彩的動機。
他知道阿爾伯特理解他的心情。當阿爾伯特耐心但從未逾越地撫慰他入眠的時候,自告奮勇幫忙組織排練安魂彌撒的時候,一臉凝重地彈着管風琴的時候,他懂了阿爾伯特對他的痛苦是多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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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之後,尼克——尼古拉?萊格裏斯——在教堂受了洗,皮埃爾夫婦成了他的教父和教母。雅各自己不信教,但孩子受洗是珍妮的心願。出生才幾天,尼克就穿上了做工精細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拉福爾家的少爺。雅各望着一被他抱就哇哇大哭的尼克,不由有些惆悵,但也不得不承認梅蘭妮家更有益于兒子的成長。
雷耶歌劇院重新開始營業了。雅各回到劇院裏,親自指揮當晚的《畫家夢》,紀念珍妮這位首演女主角。不少觀衆得知雅各的家事,紛紛自發穿黑衣前來觀賞。雅各聽着舞臺上的女高音唱着當年他寫給珍妮的詠嘆調,想起珍妮是如何支持他創作又是如何認真地排練演出,想起那時正是珍妮自說自話去找阿爾伯特才使得歌劇順利上演,但又開始了他和阿爾伯特的孽緣。
歌劇散場後他在琴房裏呆坐着,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裏,心不在焉地翻着疊在鋼琴上的樂譜。過去的幾個月,他總是一散場就趕回家照顧妻子,但現在,珍妮的靈柩已經入土,他家裏黑漆漆的,沒有人在等他。既然葬禮已經結束,他回到劇院工作,那阿爾伯特似乎也沒有來他家的必要了。他不知道自己回去要幹什麽。
這時他突然想起阿爾伯特和安東的情事。他這幾天與阿爾伯特朝夕相處甚至同床共枕,卻沒聽阿爾伯特提到安東半句。安東來唱安魂彌撒的時候,似乎也沒有與阿爾伯特有什麽親密舉動——也許只是阿爾伯特想照顧雅各的感情吧。但現在一切恢複了正常,若他在劇院裏久留,說不定又會撞見什麽不堪的場面。
想到這裏,他趕快起身收拾東西,但還沒等他想好要帶些什麽回家,阿爾伯特已經敲門進來了:“我看到琴房裏還亮着燈,想到你大概還沒回去。”
“我正準備回去。”雅各手忙腳亂。
阿爾伯特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不必急着走的。需要我幫什麽忙麽?”
“不……不用了,謝謝你。”他趕快說,“最近已經這麽麻煩你了,這兩天我睡得好多了,所以你就不必……”
阿爾伯特點點頭:“你好多了我就放心了。我總去你家過夜的話,對你我都不便啊。”
“确實……”雅各想起安東,不由感到他自然的依賴早就成了阿爾伯特的負擔,所以他并沒有預料到阿爾伯特的答話:“要是你沒什麽事的話,我們可以聊聊。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心裏難受,也沒有誰可以傾訴。過去幾天忙着葬禮和歌劇的事,我們還沒機會聊過什麽,現在一切都開始慢慢恢複正常了,所以……別勉強自己,有什麽心事盡管和我說。”
“那……安東?博耐呢?你不是和他有約嗎?”雅各鼓起勇氣說出了安東的名字。
阿爾伯特揚起眉毛:“我和安東已經結束了……你不必顧慮他。”
雅各本想拒絕他的好意,但他明白阿爾伯特的用意。在重演《畫家夢》的這個五味雜陳的夜晚,他需要和人說說話,而阿爾伯特是唯一了解內情而且被他無條件信任的人。“好吧,”他說,“那就打擾你了。”
阿爾伯特帶他去了後臺深處自己居住的地方。這是雅各第一次來到劇院的這個角落,以往,他總是刻意回避,阿爾伯特從未向他發出過邀請,他也沒有任何理由靠近這裏。他好奇地打量這間略顯擁擠的屋子,雖然知道阿爾伯特已脫離貴族多時,但想到自小養尊處優的阿爾伯特住在這簡陋的套間裏,他還是不由覺得驚奇。
“抱歉,有點亂。”阿爾伯特收起攤在起居室座椅上的樂譜和報紙,騰出地方給雅各坐,又從櫃子裏取了瓶酒,倒上兩杯,在他身邊坐下,拿起酒杯,“敬珍妮。”
“敬珍妮。”
“她是位傑出的歌唱家,”阿爾伯特說,“我今天聽歌劇的時候想到,再也沒有人能把《畫家夢》唱得像她那樣了。”
雅各嘆了口氣:“我答應把我的第一部歌劇獻給她的,沒想到這成了她的絕唱。我小時候練琴的時候,她常常在旁邊聽,聽着聽着就唱了起來,我們就這樣養成了習慣,我彈,她唱。本來她想和我一起考音樂學院的,但她家付不起學費,學校也不讓我把獎學金分一半給她。所以,我只好利用課餘時間把學校裏學到的東西教給她。她練得那麽刻苦,一點點進步,直到你的《巴黎一夜》,她終于成了主角。”雅各陷入了回憶之中,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自己和珍妮的往事,即使是阿爾伯特以前也從未追問過他,但現在,他需要說出來,“老實說,我本來一直打算要用我自己的作品讓她一鳴驚人的,沒想到被你搶了先,我當時還有點不服氣……但這樣也許更好,我對她畢竟有些偏袒,而你對她的認可更公正,更令人信服,我應該感謝你才是。”
阿爾伯特說:“我說過,你是個成功的導師。她在同齡的法國女高音裏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不止是《巴黎一夜》和《畫家夢》,你的《新愛洛伊絲》、我的《克萊麗莎》,要是她在的話,她都是再适合不過的女主角。”
他的話觸動了雅各的心弦,雅各的眼眶熱了一下,他完全可以想象珍妮在這兩部新歌劇的舞臺上大放光彩的樣子。“是的,創作出最适合她的歌劇,曾是我在音樂學院的精神支柱。……我本以為我可以過上理想中作曲家的生活,有一點小名氣,有固定的劇院演出我的作品,和我心愛的缪斯一起建立家庭……而現在,有時我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阿爾伯特沉默了一會兒,安靜地說:“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的糾纏,你本可以過上安穩的日子。”
“不,不是這樣,”雅各急忙辯解,“我們兩人的事,我一刻都沒有後悔過,那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光。非要說的話,毀掉一切的人是我自己。要不是我一時急昏了頭,我們也許已經在維也納安家立業了。那樣你就不會那麽受傷,而珍妮也能去追求她的自由。阿爾伯特,對不起。”
“我早就原諒你了。況且,那時我也不該總是催你,沒有意識到你承受的壓力。”
雅各感激地将手搭上阿爾伯特垂在沙發上的手:“經過了那麽多事,我們還能這樣坐在一起,真是謝天謝地了。阿爾伯特,這幾天……不,這麽長時間來,你對我和我家人的照顧和尊重,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真是太幸運了。”
阿爾伯特深深地望着他,握住了他的手,雅各遲疑了一下,但沒有抽開,只是默默地低着頭,任他握着。阿爾伯特描摹着那只他幾乎已經淡忘了的手,從手指的皮膚到肌肉、筋脈和骨骼的輪廓,再到掌心的紋路。他曾經如此熟悉雅各的雙手,好像它們也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而自他和雅各重逢以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認真傾聽那雙手譜下的旋律而已。如今,當這手重新被他緊緊抓住,那些久違的情感又湧上他的心頭。“雅各,”他低聲說,“要是你願意,我永遠都不會離開。”
“什麽?”雅各一驚,擡頭看他。
阿爾伯特放下酒杯,又伸手接過雅各手裏的酒杯,放在桌上,誠懇地說:“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有點不合時宜,但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從未改變過,而且我知道,你也在乎我。”
阿爾伯特過于親近的距離讓雅各緊張起來,雅各望着他,又低頭看了看兩人不知何時已經交纏在一起的十指,輕聲說:“是的……我在乎你。”
阿爾伯特滿足地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有什麽借口再回避這些了。而且,現在我們只有彼此了……雖然有皮埃爾、梅蘭妮他們,但他們是不一樣的,不是麽?”
雅各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不用現在就回答我,但是,等過一段時間,等你的心情完全恢複過來,也許我們可以試試重新開始。好嗎,雅各?”阿爾伯特輕撫他的臉頰,“我們可以住在一起,你喜歡呆在自己家裏的話,就到你家去,或者你也可以住在劇院裏,這裏還算清靜,而且又很隐蔽,不會有人來打擾。”
雅各不由自主地傾身過去,也許是前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讓他重新習慣了阿爾伯特的氣息,也許是阿爾伯特的聲音裏帶着某種危險的蠱惑,而剛才飲下的少許酒精攪亂了他的思緒。突然他想起了什麽,猛地睜開眼睛:“可是……尼克怎麽辦?”
“我會對他視如己出的,當然,是在你允許的前提下。等他稍微大一點了,我們就把他接回來。他少了一個母親,那就再多一個父親吧。”看到雅各驚奇的神情,他微微一笑,“你放心,雅各,現在我們之間不再有什麽障礙和顧慮了,我的家人不會再來幹擾,而你也盡到了對珍妮的義務。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帶着尼克一起共度餘生。我不知道這離你向往的生活差了多遠,但至少這是我們能夠努力做到的。”
雅各喃喃道:“愛上你以後我向往的生活就變了,只要和你在一起,其他都無所謂了……我以為,那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我不是就在這裏麽?”阿爾伯特輕輕扳起雅各的下巴,吻了上去。
雅各僵住了,他沒有料想到事情會進展得那麽快,前一刻他還在追念往事,後一刻他的臉已經被阿爾伯特的親吻覆蓋了。阿爾伯特饑渴地探索着他的口腔,雙手撫過他的手臂和背脊,像是久旱的人突然找到了一汪清泉,便急切地撲上來吸`吮着,撫摸着,好像這是他的全部生命。雅各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但也勾住他的脖子,以同樣的力度回應他的親吻,似乎這樣就能彌補過去錯過的時光,抹去那些壓抑在心底的悔恨、嫉妒和思念。
他感到阿爾伯特的手伸進了他的襯衫領口,還用膝蓋輕輕抵開了他緊緊并攏的雙膝。他意識到阿爾伯特想幹什麽,慌忙從他懷裏抽離出來,深吸了幾口氣:“等一下,阿爾伯特……”
阿爾伯特困惑不安地望着他,但也漸漸恢複了冷靜。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眼雅各同樣有些鼓脹起來的褲頭,探詢地等待雅各發話。
雅各尴尬得面紅耳赤:“呃……我們現在……還不能做到那一步。我還在為珍妮服喪,不應該這樣……”
“哦,當然。”阿爾伯特沒有掩飾眼裏的失望,但還是點頭表示理解。
“我答應你,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但我想請求你,至少等到我服喪期滿,然後我們再……”雅各結結巴巴地說,“嗯……不過,要是你需要用手的話,我……我可以……幫你……”
“不用了。”阿爾伯特揮了揮手,“你不必擔心,等你覺得合适的時候再說吧。”
“真的嗎?”雅各問,見阿爾伯特做了個“沒關系”的手勢,才猶豫着站起身,“那……那我還是回去吧,已經那麽晚了。”
“在這兒住一晚吧,”阿爾伯特也起身道,“那麽晚你回家不方便,我這裏也還算舒适,你可以換我的衣服穿。”
“哦……好……”
阿爾伯特進卧室的時候,正看到雅各把全身裹在被子裏,只露出兩只眼睛偷看他。阿爾伯特笑了,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你怎麽了?”
“沒什麽。”雅各小聲說。剛才他聽到洗手間裏傳來阿爾伯特粗重的喘息聲,一聽就知道他在做什麽,而雅各自己也在換衣服時粗粗纾解了一下,雖然平息了心火,但他還是感到羞恥萬分,不敢面對此時表情坦蕩的阿爾伯特。
“快睡吧。”阿爾伯特枕着自己的手臂打了個呵欠,閉上了眼睛。
“對了,阿爾伯特……我還沒問你,你和安東?博耐到底怎麽了?”
阿爾伯特又睜開了眼睛,望着天花板:“我和他終究不是一路人,他成了個雅各賓。他給我的感覺很奇怪,我總覺得……他是想殺了我。”
“什麽?”聽到這話,雅各睡意全無。
“他們那群人裏,有些是想把貴族趕盡殺絕、一個都不留的。以前安東在我家的時候,受盡了我的欺負,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他沒有記恨,但我不信。不然,他為什麽要當雅各賓?”
“那你怎麽還敢把他留在劇院裏?”
“要是我趕他走,那他可真要記恨我了。”阿爾伯特側過臉,撫慰地吻了吻他的頭發,“別擔心了,雅各,我會注意的。你也別去招惹他,免得他找你麻煩。”
“我知道了。”雅各說,“可你也得小心,阿爾伯特,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會小心的,我也不能失去你。”阿爾伯特向他轉過身來,輕輕地将他攬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