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酒後的告白
沉默許久, 蘇蔚冬雙眼黯淡,又問了一句:“如果我不同意離婚,你會改變主意嗎?”
田馨回答的幹脆利落:“不會。”
蘇蔚冬抿緊雙唇, 發出一聲輕嘆:“好,我尊重你的選擇。”
夫妻二人各懷心思,輾轉着睡意全無。
蘇蔚冬說,等田馨高考後再離婚, 為了他的聲譽,也為了田馨可以安心備考。
田馨同意了, 這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這段時間兩個人相敬如賓, 保持距離,不過幾個月而已,等高考完, 田馨和蘇蔚冬離婚,就再無交集。
這樣也好,田馨想。
田馨叮囑:“先別告訴你媽。”
“嗯我知道,先保密,田馨,祝你能考上理想的大學。”
“你放心, 錢我會抓緊還你。”
“錢不用還,都是我心甘情願給的。”
“那不行,既然打算離婚,還是算清楚比較好。”
蘇蔚冬翻了身,沒再說話。
第二天,田馨自在的和蘇蔚冬打招呼,其實兩個人說開更好, 暫時維持表面這層關系,做到心裏有數。
關于茶水攤和飯館,田馨也都告訴了蘇蔚冬。
林原和黃翠翠知道蘇蔚冬回來,跟田馨張羅說要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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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要離婚的事,沒有告訴任何人,在林原和黃翠翠眼中,蘇蔚冬是妹夫,田馨沒有阻攔的借口。
趙桂芬下廚,炒了幾個菜,中午喊林原和黃翠翠來家裏吃了頓飯。
田馨在學校,晚上回家,林原又去了蘇家吃飯,喝的醉醺醺,拉着田馨:“小妹,這個妹夫不錯,二哥認他了。”
田馨覺得好笑,把林原扶着牆靠好:“二哥,你喝醉了。”
“我沒醉,田馨,蔚冬挺好的,你倆好好過日子。”
林原喝得爛醉,蘇蔚冬出來,要把他送回飯館。
天氣冷,蘇蔚冬只穿一件毛衣出來,田馨搖頭:“你穿太少,我送吧。”
蘇蔚冬沒說話,回屋披上棉衣:“天太黑,你一個女同志不安全。”
飯館早就打了烊,田馨拿鑰匙開門,兩個人把林原放床上躺好。
蘇蔚冬:“林家人很好。”
“嗯,在北澱村的那九年,養父母一家待我如同親生。”
“這周末,你帶我回去一趟吧。”
“去哪?”
“你養父母家,中午吃飯,你二哥一直嚷嚷,說我這個女婿,林家老兩口還沒見過。”
田馨咬唇,她早晚會和蘇蔚冬離婚,把他帶去林家……
蘇蔚冬似乎明白田馨的猶豫:“田馨,不管以後如何,現在我們還是夫妻,在外人眼裏,我是你丈夫,林家人養育你一場,我們結婚沒通知他們,現在我回省城,于情于理應該去一趟,這是禮數問題。”
蘇蔚冬說的都對,田馨嘆口氣。
回去路上,蘇蔚冬把手套脫下來,給了田馨:“戴上吧,凍手。”
蘇蔚冬搓搓手心,給田馨講這兩年他的經歷。
西北的景色很美,在蕭索粗犷中,自有一種大氣和灑脫。
田馨問他:“有什麽難忘的經歷嗎?”
蘇蔚冬眯着眼,眺望遠方,夜色靜谧如潑墨的黑幕,他的聲音清遠:“難忘的經歷,一個人吧,一個很聒噪的人。”
說罷,蘇蔚冬突然僵住,像是回憶起什麽:“她可能都忘記了。”
田馨眉頭低垂,跟蘇蔚冬分享她的高中生活。
“其實人生很奇妙,我沒想過,我還能上高中,如同做夢一樣,人這一輩子,要為自己而活,我是如此,你也是,蔚冬,你是一個閃耀的人,你不會被束縛于此,你會有更美好的未來。”
蘇蔚冬感覺喉嚨仿佛被堵住了:“而這個未來,不包括你,對嗎?”
田馨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裏的酸澀:“對,我們兩個會有屬于各自的廣闊人生。”
在書裏,蘇蔚冬在省城工作幾年後,被調去了首都工作。
再後來關于蘇蔚冬的消息,書裏只是一筆帶過,但田馨知道,蘇蔚冬的人生,一定是壯闊而精彩的。
從省城走出去,奔赴屬于他的未來。
這樣一個男人,不會屬于她。
周日,田馨帶蘇蔚冬回了北澱村。
林原要盯着茶水攤和飯館,就沒一起回。
每次和蘇蔚冬單獨相處,田馨就覺得不自在。
綠皮火車上空間緊仄,田馨靠窗,和蘇蔚冬擠在座位上。
推小車的列車服務員過來賣盒飯,鋁飯盒摞放整齊,蘇蔚冬掏錢:“同志,我要兩盒。”
一份白菜豬肉粉條三毛五一份,上面點綴着兩三片豬肉片,蘇蔚冬遞給列車員七毛錢,換來兩盒盒飯。
盒飯的香味充斥鼻尖,田馨早餓了:“我給你錢。”
蘇蔚冬無奈:“需要分的那麽清楚?”
田馨撓頭。
蘇蔚冬打開飯盒,把他那份的豬肉夾給田馨:“我不想吃肉。”
周圍站票的人眼神飄過來,充滿羨慕。
火車上的盒飯不要票,價格也不算太昂貴,但還是很多人舍不得掏錢買。
田馨頂着壓力,迅速吃完飯。
火車還有兩個小時到縣城,距離不算遠,吃完飯田馨眯着眼睛,列車裏混雜在一起的味道難聞,田馨皺皺鼻。
蘇蔚冬第一次來,田馨囑咐他:“我養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不過農村條件有點差,咱們得住一宿才行,學校那邊我請了假,住宿條件你有點準備。”
蘇蔚冬沒在意:“我不是嬌貴少爺,我也是貧苦人民出身。”
請一天假,田馨怕耽誤學習,斜挎包裏帶了好幾本書和試卷。
火車上怕暈車,田馨也不敢把書拿出來看,蘇蔚冬幫她把書包從肩膀上卸下來:“我拿着,你睡吧。”
這一覺,田馨睡的格外安穩踏實,等她醒來,蘇蔚冬在她耳畔小聲說:“快到站了。”
田馨蜷縮肩膀,低聲道:“知道了。”
來之前,蘇蔚冬去百貨商店買了很多東西,不比她那次提的少。
花了很多錢吧,田馨頭疼,這些東西折合成錢,估計最少得二三十,田欠債的筆記上,又多了一筆。
得知蘇蔚冬過來,李梅花非常高興,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收拾院子,攪合的家裏不消停。
老二和老大媳婦都在省城,老大也去磚廠幹活,家裏只剩下老兩口。
下火車還要轉車,等到林家時,天已經摸黑。
村裏有閑唠的村民,李梅花在村口接,有人問,她興高采烈的說:“我閨女田馨,帶着女婿一起回家了。”
村裏人都知道林家收養過一個女兒,後來被親生父母認走,多少年都沒音訊,今年這閨女突然冒出來認親,來過兩三回,這次把女婿都帶來了?
聽說是省城的女婿,這可是正宗城裏人,村民都張望着,想看看長什麽樣。
路過楊家,楊彩萍她媽深深看了好幾眼,林家這個女婿真英俊,長得也高。
楊彩萍她媽和李梅花打招呼:“哎呦,女婿來了,真羨慕你,不像我們家彩萍,就顧着上班,現在婚事還沒着落。”
李梅花笑道:“先立業再成家,也是好事,彩萍啥時候回來?”
“說是下周就回,她工作忙着呢,田馨她倆都在省城,我會讓彩萍關照關照的。”
楊彩萍是北澱村第一個去省城上班的年輕人,楊彩萍她媽眼高于頂,誰都不放在眼裏。
李梅花也沒跟她争辯,今天女婿來,她心裏高興着呢。
家裏院子裏裏外外打掃好幾遍,雞走在上面都得打滑。
空屋子多,李梅花把朝東的屋子收拾出來,炕燒的滾燙,被褥也是去年棉花新彈的。
城裏女婿知書達理,李梅花越看越喜歡。
林海明去了村口打酒,女婿來,無論如何也得喝上幾杯。
飯桌上,香噴噴的炖雞令人食指大動。
林海明無心飯菜,一個勁勸酒:“蔚冬吶,你是第一次過來,來,咱們幹杯。”
田馨看着炕上的大壺酒,升出不好的預感,林海明是出了名的酒量好,這是要故意灌蘇蔚冬。
田馨連忙攔着:“爸,喝兩杯意思意思就行,別再喝了。”
林海明不樂意:“閨女,你別管,今天我得跟女婿好好喝喝。”
蘇蔚冬也舉杯:“爸,我陪你。”
李梅花揪住田馨的衣角,示意她:“你別管。”
兩個人一杯杯白酒灌下去,沒多久,蘇蔚冬喝醉了。
李梅花見時機成熟,拍拍蘇蔚冬的肩膀:“蔚冬,女婿?”
蘇蔚冬眼睛迷離,含糊的應了一聲。
李梅花又問:“你媳婦是誰?”
田馨在一旁有些懵:“媽,你幹啥啊。”
“田……田馨。”
李梅花說道:“一個男人,酒後吐真言,當時你爸結婚前娶我,你姥爺就是這麽灌他的,你別管,我問問。”
“家裏幾口人?”
“我媽,弟弟妹妹,五口人。”
李梅花掰着頭指頭算算,加上田馨,确實是五口人。
"你喜歡田馨嗎?"
蘇蔚冬突然坐起來,舉起右臂:“喜歡,田馨是我媳婦,我會一輩子對她好的。”
田馨:“……”
酒後的話不能當真,更何況李梅花的問題還有引導性。
“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家田馨的?”
“很久以前。”
李梅花搖搖頭:“這句不對。”
李梅花又問了幾句,蘇蔚冬斷斷續續,都答了上來。
蘇蔚冬醉酒難受,還在院子外吐了一次。
問完後,李梅花十分滿意:“是個實誠的,頭婚,鐵飯碗,對你也上心。”
李梅花折騰這一回,爛攤子還得田馨收拾。
田馨把蘇蔚冬扶進屋子,家裏有蜂蜜,給他沖了一碗蜂蜜水解酒。
蜂蜜水到嘴邊,蘇蔚冬不喝,田馨沒辦法,只好耐心的一勺勺喂進去。
蜂蜜水喝了一半,蘇蔚冬突然握住田馨,表情十分痛苦:“田馨,別離開我行嗎?”
田馨把碗放到一旁,抽出手:“你喝醉了。”
“答應我,別離開我,我知道,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卑微的挽留你,挽留一個對我沒有半分感情、只把我當成回城踏板的你,可是田馨,我喜歡你,喜歡很久很久了。”
蘇蔚冬真的醉了,醉的語無倫次。
田馨把他平放躺好,蘇蔚冬突然摟住田馨的腰,把她帶到懷裏。
月光頃撒進窗,蘇蔚冬的眼睛微微睜開,田馨以極其暧昧的姿勢,趴在蘇蔚冬的身上。
蘇蔚冬擡頭,眼中的迷離化為為深不見底的懇切。
田馨迷惘的目光落在蘇蔚冬眼中,他的心尖狠狠顫動,醉意正濃,可心底無比清醒。
他喜歡了許久、念念不忘的人,就在他的懷裏,承載着他的全世界。
蘇蔚冬擡頭,輕輕的吻了上去,額頭,鼻尖,繼而是朝思暮想的唇畔。
這個吻,綿軟悠長,蘇蔚冬想起和田馨的初見,很久之前,蘇蔚冬就已逃無可逃,沉溺在她片刻的溫暖中。
夜色正濃,黑暗吞噬一切,淹沒一切,卻令人升起莫名的孤勇。
蘇蔚冬放棄所謂的自尊心,他不死心,還想再問一次。
他的聲音顫抖又卑微:“田馨,結婚前,我給你寄過一封信,為什麽你絕口不提?你說,和我結婚只是為了回城,我不信,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沒忘,對吧?田馨,你還記得嗎,我是,我是……”蘇蔚冬話還沒說完,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蘇蔚冬醉酒後話很多,喋喋不休,田馨被他偷親,整個人都是懵懵的。
那個吻,熱烈又小心翼翼,田馨怪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推開蘇蔚冬。
田馨還想怪蘇蔚冬,可他醉了,醉酒的人行為不受主觀意識支配,也不能怪他。
田馨心裏悶悶的,踢了蘇蔚冬一腳。
不解氣,她又朝着蘇蔚冬踹了過去。
蘇蔚冬像是被踹疼了,皺着眉,嘴裏自言自語:“田馨,我不想和你離婚,但如果和我在一起,讓你很難過,我選擇放你自由,或許有一天,我會用我的真心打動你,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利益而結合,是你真真正正,想嫁給我。”
田馨幫蘇蔚冬翻了個身,醉話是最沒可信度的。
田馨掰着蘇蔚冬的後腦勺:“不,蘇蔚冬,你想離婚。”
蘇蔚冬搖頭:“我不想。”
田馨:“你想。”
田馨和蘇蔚冬因為想和不想開始争辯,寸句不讓。
到後面,田馨覺得無趣,一個酒鬼,自己為什麽要跟他争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