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煦走後不久,段瑾走了出來,看到一動不動的唐月朝,擔憂地喚了一聲:“唐伯伯……”
唐月朝回過頭來,神情哀傷。
“阿瑾,你能答應唐伯伯一件事嗎?”
段瑾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點頭:“唐伯伯但說無妨!”
“清秋世子清煦,便是你剛剛見到的那個人,假如他以後成為了你的敵人,落入你的手中,你能饒他一命嗎?”
“他其實是一個很可憐的孩子,出生時中了胎毒自幼體弱多病,而且一直被自己的母親欺騙與利用,他原本也能擁有肆意灑脫的人生。”唐月朝不由老淚縱橫。
***
左桡被暗淵閣的人軟禁于左府,浮圖城的兵力也被暗淵閣的人控制。
左桡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後,碧潇潇向左桡坦白了一切,她與唐辭嬅都是前朝之人,故意接近他,是為了借助他的力量保護段瑾。但前朝之人也的确幫他除掉了他最為痛恨的左霄,所以對他也算有恩。
“請你看在我們幫你除掉了左霄的份上,幫我們這個忙。”
“如今暗淵閣的人一直在尋找浮圖城中擅長幻術和蠱術的人,這正是我在這個計劃中發揮的作用。”
“在你昏迷的時候,我故意讓攬蘭堂主對我生疑,待會兒暗淵閣堂主審訊我們的時候,你要一口咬定,我便是那個施展幻術與蠱術的人,絕不能說出唐辭嬅的名字。”
過了一會兒,四大堂主果然進來審訊左桡與碧潇潇。
“你們不用逼問他了,”這時候,碧潇潇冷冷地說道,“我便是周夫人安排在阿桡身邊的前朝之人,擅長幻術與蠱術的人也是我。”
“你?”屹岸不太相信地盯着她。
“不信嗎?別忘了,是我親手拿出了周夫人的書信與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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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攬蘭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可是,你為何要承認?”
碧潇潇露出了視死如歸的表情:“阿桡已經落到你們暗淵閣手中,還有誰能保護我們?既然免不了一死,那我不如坦言一切,這樣,你們就可以放過阿桡了吧!”
“你的情義很令人感動,”織芷媚笑着走到碧潇潇面前,“不過,我們還是不信。根據涉汀的情報,在你嫁給左桡之前,左府便已經出現了幻術與蠱術,這,你要作何解釋?”
“并且,”涉汀補充了一句,“暗淵閣的人于兩年前被擅長幻術與蠱術的前朝餘孽所害,只有一個人逃回了暗淵閣。碧小姐從未離開過浮圖城,如何習得幻術與蠱術?”
“不信麽?”碧潇潇淡淡一笑,緩緩閉上眼,過了一會兒,攬蘭懷中的幻狐王發出鳴叫,四大堂主猛地回頭,便看見窗戶上出現了一只白色的幻狐。
與此同時,碧潇潇睜開雙眼,她伸出手,手心裏赫然出現了一只蠱蟲。
屹岸滿是不屑:“問了這麽多,不如直接上刑逼供來得直接。”
在他們說話期間,左桡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碧潇潇痛苦的尖叫聲傳來,他才回過了神,猛地看向碧潇潇。
只見屹岸的剝皮刀放在碧潇潇的頭頂,碧潇潇滿臉是血,可她的眼神卻蘊含着解脫與欣慰。
她是覺得,為前朝,為同伴赴死,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可是,他根本不忍心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去。
這是一張與雲想裳一模一樣的臉,而且她的性格也跟雲想裳一樣溫柔善良。
他何其有幸,能娶她為新娘,可是轉頭來,一切成空。
她頂着這一張容貌接近他,是為了令他心甘情願地娶她過門,好為今日這一切做好準備。
她本來不必出現在他身邊,或許是幕後之人僅存一絲良知,讓她承擔一切罪責,這樣,就不會牽連四大君子之一的撷芳君。
明明将他耍得團團轉,利用他保護段瑾,吸引暗淵閣火力,卻又在最後一刻将他拉出這趟渾水。
那個幕後之人足夠狠毒,卻又不夠狠毒。
想着想着,左桡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
一邊是鮮血淋漓的女子痛苦哀嚎,一邊是衣冠楚楚的男子癫狂大笑,任誰見了這一幕,都會忍不住發怵。
碧潇潇至死也沒有求饒,屹岸也有些疲憊了,将一張完整的人皮扔在了左桡面前,對另外三個堂主說道:“抓到陵瑾那小子後,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
清煦前腳剛離開說書樓,暗淵閣四大堂主便率領着暗淵閣人進攻說書樓中的前朝餘孽。
浮圖城外,漆黑一片的森林中,一個戴着鬥笠的人策馬奔騰。
他在荒廢的土地廟前跳下了馬背。
衣衫褴褛的老僧依然緊閉着雙眼。
鬥笠人開口道:“寂梧大師……”
老僧緩緩睜開雙眼,目光炯炯有神。
“劉大俠,多年不見了……”他的聲音低沉厚重,額間橫紋更顯他的睿智。
“公主她如今?”劉之煜問道。
“老僧已經完成了先皇的囑托,把公主帶回了太子身邊。”
劉之煜沉重地嘆了口氣:“這些年大師辛苦了。”
“老衲的使命已經完成,可劉大俠和周公子等人卻依然任重道遠。暗淵閣四大堂主昨日抵達了浮圖城,想必就在這幾天,會展開屠剿行動。劉大俠珍重珍重!”
劉之煜點點頭,騎上馬繼續朝着浮圖城內趕去。
劉之煜趕到說書樓時,說書樓到處都是鮮血和屍體,有的是衣服上帶着嗜魂鈴圖案的暗淵閣人,但更多是普通黑衣人。
段瑾、唐三只、唐月朝、左府管家莫祁被暗淵閣的人圍在中間,全部傷得不輕,作困獸之鬥。
四大堂主中的織芷堂主揚着沾血的紅鞭,佯裝沮喪地說道:“看來我們暗淵閣還是輕敵了,原本以為左桡被我們控制住後,前朝餘孽便興不起大浪。”
“依我看,這群黑衣人與左府侍衛不同,他們才是前朝餘孽自身的力量。”涉汀說。
“那又如何!今日便是所有前朝餘孽的死期。”屹岸猖狂地笑道。
“是嗎?”劉之煜大步流星地走向暗淵閣人。
織芷驚呼:“哥哥!”
“劉之煜!”屹岸、涉汀與攬蘭亦震驚不已。
這便是他們閣主常常咬牙切齒提起的叛徒劉之煜,曾經是暗淵閣淬煉營營長,亦是織芷的親生哥哥。後來劉之煜背叛了暗淵閣,成為了南宮姹蕪的仆從。
在暗淵閣中,公認的實力最高之人便是暗淵閣閣主,其次是四大堂主、八使,劉之煜原本有機會成為四大堂主之一,但他将這個機會讓給了自己的妹妹織芷,而選擇去當淬煉營營長。
也就是說,他的實力,不亞于面前的四大堂主。
“哥哥……”一向嬌豔動人又心狠手辣的織芷,此刻如同一個脆弱單純的小女孩那樣濕了眼眶,竟不由自主地走向劉之煜。
一旁的涉汀連忙拉住她的手:“織芷,他現在是暗淵閣的敵人。”
織芷稍微清醒了一點,停下了腳步,一臉複雜地望着劉之煜,可劉之煜壓根沒有看她一眼。
她又記起了那段原本以為被遺忘的往事。
不記得是多少年前,一個紅衣少女在上京最大的酒樓裏,每天托腮看着窗外,出奇耐心地等待着那個貴族少年。
為此,她解下了腰間的佩劍,戴上了精致的香囊,放下了長久绾起的長發,插上了沉重絢麗的珠釵。
她癡癡的等着,卻等來了貴族少年迎娶另一個女子的華麗婚車。
她在酒樓上看着喜氣洋洋的送親隊伍,突然狂笑不止,甚至笑出了眼淚。
然後,她拔掉珠釵,将頭發重新绾起,撿回扔下的佩劍,斬斷香囊的絲帶,從酒樓躍下,擋在了送親隊伍面前。
她不顧貴族少年的哀求,用劍刺穿了新娘,然後頭也不回地回到暗淵閣。
她的師父,天命師珞旖***于暗淵閣藏書閣,而本來屬于她的天命師之位,也落到了另一個叫做白婍的女孩手上。
她是一個多麽驕傲的人,怎麽能忍受一無所有的自己呢?就在她打算自我了斷時,劉之煜阻止了她,還把四大堂主之位讓給了她。
劉之煜那時候對她是那樣的好,幾乎将她視為自己生命的全部。
可後來,劉之煜遇上了南宮姹蕪那個女人,一切都變了。他不僅以下犯上,和暗淵閣閣主争奪女人,還為了南宮姹蕪背叛暗淵閣,甘願成為南宮姹蕪的奴仆。
想到這,織芷心中又痛又恨,她冷冷地注視着劉之煜,問道:“你出現在這做什麽?”
屹岸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這不是很明顯嗎?你哥哥當然是來營救陵瑾的。”
涉汀的态度顯得很強硬:“劉之煜,你不應該讓織芷為難,立刻離開,是你最好的選擇。”
從頭到尾,只有攬蘭抱着她的幻狐,沒有說一句話。
劉之煜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我不離開呢?”
“那你就給他們陪葬吧!”屹岸陰森森地笑道。
“撤退!”這時,織芷突然開口道。
屹岸怒目而視:“你瘋了嗎?我們就快将前朝餘孽一網打盡了!”
“我說,撤退!”織芷毫不退讓地直視着他。
攬蘭率先轉身離開。
屹岸在她身後大吼:“攬蘭你給我回來!”
攬蘭冷靜無比地轉過頭:“閣主說過,劉之煜必須交給他處置,所以我們不能殺他,只能生擒他。”
涉汀點點頭:“今日我們暗淵閣傷亡十三人,雖然跟對方的傷亡人數比起來是九牛一毛,但此地是前朝餘孽的老巢,時間久了,他們難免會派出更多的人手,我們沒必要跟劉之煜死耗。”
眼看織芷、涉汀與攬蘭都走了,屹岸憤憤然地瞪了劉之煜一眼,不得不命令屬下撤退。
暗淵閣的人走後,段瑾拖着傷痕累累的軀體走向劉之煜,并忍不住哭喊道:“劉伯……”
劉之煜快步上前,将段瑾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