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祝辭有沒有對你……”……
“哥哥, 你在說什麽?”柔蘭遲疑地看着顧忱。
見顧忱不語,她蹙起眉,輕輕推開顧忱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退後一步道:“二爺……怎麽不是好人。”
她并不知道為何哥哥要這樣說。
從她被賣進祝府, 第一次見到二爺的時候, 二爺就幫了她, 之後每一次,二爺都能恰到好處地幫她脫離困境,二爺怎麽會……不是好人?
哥哥定是糊塗了。
二爺怎麽會不是好人。
柔蘭搖搖頭, 心中有些亂。
自家妹妹明顯不相信的神情讓顧忱動作一頓, 見她退後,與自己拉開距離, 顧忱也有些無措, “哥哥不是這個意思。”
“哥哥, ”柔蘭出聲, 看着地上被風吹拂的野草,“也許我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你從前說過,希望念念風風光光嫁出去, 千嬌萬寵地過一輩子,如今沒辦法了。可這也沒關系, 二爺待我好, 我願意在二爺身邊伺候二爺。”
她頓了頓,擡頭, 彎出笑來, 像是想勸慰他,“哥哥你想,若沒有二爺, 我現在怎麽能見到你,怎麽能站在這裏呢?”
顧忱被她一連串的話說的怔了半晌,咬牙低頭,“是哥哥沒用,沒能救得了你。”
柔蘭搖頭,“那件事情誰都沒辦法的,”她輕聲安慰道,“哥哥,我如今能在二爺身邊,已是很好了。”
這句話落下,顧忱眉宇一沉。
柔蘭敏銳地察覺到他并不高興,彎出的笑淡了些。
她自小都很聽顧忱的話,哥哥說什麽她就聽什麽,她自然是信哥哥的。
可如今……哥哥讓她離開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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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蘭蹙了眉,道:“二爺是如玉如琢的君子,哥哥,你從前不是也最欣賞這樣的人嗎?”
“君子?”
顧忱擡起一只手,指着遠處的篝火與人群,壓聲質問道:“念念,你知道永州的人會覺得祝辭只是君子嗎?你不明白!祝辭哪裏是明面上這樣溫潤如玉的人,他若真是什麽都不在意,大可兩袖清風,不争任何錢權,可他做到如今,已經是這永州八郡說一不二的人物!”
“他對你好,你就當真信了嗎?他若是只圖你的……”
想起什麽,顧忱忽然沉默下去,似也難以啓齒,好半晌,才問道:“念念,你在祝辭身邊這麽久,他有沒有,有沒有對你……”
柔蘭明白過來顧忱話中的意思,霎時間紅了臉頰,忙搖頭,“沒有,二爺沒有。”
她在祝辭身邊這麽久,有時候自然會有接觸,她并不是不能感覺到他動情時的身體反應,可那最多不過是流連于肌膚的親|吻,沒有更深一層的觸碰。
好幾次她感覺到他差些控制不住,見她不吭聲,他便沒碰她,往往都是自己強壓着,抽身而退,出去叫水沐浴。
他們沒有……
顧忱緊皺的眉并沒有松開。他道:“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他那樣的人,步步為營,你對付不過的。念念,你自小聰慧,只是待在祝辭身邊,一時被蒙在了鼓裏,所有這樣多的巧合,你當真沒有發覺不對嗎?”
柔蘭明淨的瞳仁裏映出顧忱着急的模樣,她有些發怔,好半晌沒能回神。
若按哥哥說的去想,是如此。
每一次她陷入困境的時候,都是二爺救的她。
她有一次見二爺,是在一處偏僻院落的廊下,那時二爺正在喂魚,一邊同她說話。
她記得當時她看向池塘,心中陡然生出一種感覺——
祝府裏的人,就像那池塘中的鯉魚,二爺随手扔下魚餌,便能引起它們争相奪食,搶得不可開交。
那,她呢?
她是不是也是池塘裏的一尾鯉魚,在二爺的掌控之下,無處可去,卻又心甘情願地待在他身邊?
柔蘭神情怔怔,忽然倒退了一步。
顧忱見她似明白了什麽,又要開口,這時候不遠處看守的護衛提醒道:“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顧忱如今是太子麾下軍隊的一員,尋常時候只能聽上首的命令,不能擅自離開。
方才他能與柔蘭說這一會兒話,已經是太子的恩賜了。
誠然他能見到念念,是祝辭的功勞。他心中對祝辭有感謝,可他作為哥哥,必須對念念說清楚這些事情。
見護衛催促,顧忱轉身要走,卻又停住。
他的手落在身側握了握,終是松開,道:“念念,若你離開他身邊無處可去,哥哥在東溪問昌街,給你留了一間宅子,雖然不大,但足夠你安身,那裏你去過,你到了問昌街,便知道如何走。”
說完,顧忱便跟着護衛離開了。
柔蘭在原地站了很久。
夜風将她的衣袖吹起,她低頭,手上不久前,祝辭捏過而留下的溫熱酥麻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皮膚上。
她忽然輕輕顫抖了一下,心頭掠過不知名的茫然。
篝火燒得暖洋洋的,驅散了草地夜晚的寒氣。
太子今日也抛去了身份的束縛,不談正事,只開懷暢飲說笑玩樂,權當閑暇之餘放松。
酒過三巡,更深露重,時辰已是很晚。
可方才跟顧忱離去的小姑娘卻一直沒有回來。
赴白站在祝辭身後,見祝辭只一聲不吭地喝酒,似乎心情不好,勸阻道:“二爺,您今日喝太多了。”
祝辭不語,眼眸微掀,“柔蘭呢。”
赴白沒想到二爺第一句問的就是柔蘭,一噎,神情尴尬地四處看了一遭。
方才柔蘭跟着顧忱離開後,便沒再回來,連影子都沒見到。他去哪裏給二爺找人。
赴白左右為難,低聲道:“二爺,柔蘭還沒回來……興許是與顧忱說完話後,便直接回了宅子。”
就是他們今日來時,已有專人置辦好供他們落腳的住處。
也有可能。
祝辭眼眸漫不經意地垂下,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琉璃杯盞。
不久前,顧忱被帶上來的時候,他并非沒有發現,顧忱看他時毫不掩飾的不善。不過他是念念的親哥哥,他并不計較這些。
可若是他與念念說了什麽,讓念念……
赴白見婢女又給祝辭滿上一杯,忙又道:“二爺,您今日喝的夠多了,不能再喝了。”
不知道為何今日二爺這樣失控,二爺酒量雖好,可也耐不住一杯接着一杯啊。而且這酒純,尋常人飲上兩杯就醉了,二爺再能喝,喝這麽酒也會傷身。
然而祝辭并沒有反應。
赴白靈光一閃,搬出救星道:“二爺,柔蘭指不定還在等您回去呢,您……”
這句話話音落下,那雙擡起杯盞的,如玉修長的手,便是一停。
赴白趕緊添火,繼續勸道:“您快些回去吧,我看她今日拘束得很,怕是不适應,早早回去了。”
祝辭指尖微動。
是了,她從前都沒怎麽出過門,要麽就是在他身邊待着,寸步不離,今日來這樣陌生的地方,确實是不适應。況且他前面便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回去吧。”他道。
赴白應聲,擡眼朝高座看去,太子正與另一邊的人說話。
前面太子有幾次想與二爺說搭話,但二爺興致缺缺,便。再加上這次宴飲本就是不談正事,只為了放松,太子是聰明人,知情識趣,便沒再多說。
畢竟事情急不來。
何況太子知道二爺手中的權力與把柄,能夠影響到朝廷黨争局面與儲君之位,即便尊貴如他,也不敢不放尊敬待着。
赴白暗道那慶王再如何精明謀劃想招攏二爺,可沒有擺出坦誠的态度,只知一味猜測探究,終究失了先機。
祝辭起身告退。
太子挽留了幾句,笑着颔首,“二爺既乏了,孤派人送二爺回去。”
“多謝殿下,不必了。”
那道颀長的天青身影彎腰拱手後,便轉身離開了。
底下有人四處看了看,挑眉道:“哎,我記得祝二爺身邊那個丫頭跟着小兵離開一步說話之後,便沒再回來了?想必祝二爺心裏挂念着美人,是待不住要走了,畢竟我們這些大老爺們粗放,哪比得上女子溫柔似水。”
話音落下,登時引來許多人的附和笑聲。
有人說:“我方才瞧見祝二爺喝了許多酒,倒像是有些喝悶酒的感覺啊。”
“難道是因為那丫鬟?可二爺不是素來溫和随心,不把女人放在心上嗎?”
“哎呦,若是遇見了可人疼的姑娘,哪個男人能矜持得住啊?”
“從前聽說祝二爺不近女色,現在看來也并非如此……”
“有了第一個自然會有第二個,如今是丫鬟,之後也會有其他女子,男人嘛,不都是這樣。”
笑談聲此起彼伏,高座上的太子以手撐桌,若有所思。
恰巧此時,身旁的随從附到太子身邊,道:“殿下,榮平侯知道您親自來了臨郡,說臨郡這裏靠近邊疆,氣候苦寒,特地挑了幾個美人送過來。”
“品貌怎麽樣?”太子支着頭問。
随從會心一笑:“自是最佳。”
卻是愣了愣,好半晌猶豫道:“就是……就是可能比不上祝二爺方才身邊那位。”
太子一頓,搖頭道:“那也夠了。”
方才祝辭身邊那個女子,容貌确實不俗,饒是他見慣了美人,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也大為驚豔了一把。
以他東宮太子的權勢地位,要美人并不難。風豔的、妩媚的、純然的還是膽怯的,他都見過,東宮裏養着的侍妾也是争奇鬥豔,各有千秋。
可難的是,找一個集純淨與豔麗為一體的美人。
既要純澈,又美豔奪人視線。
那才叫極品。
方才祝辭身邊那個女子,既美又純,祝辭的福氣倒是真的好,想必夜裏比他這個太子還要享受。
不過……
太子不自覺地摸了摸杯盞上的酒痕,露出笑容,“那丫頭雖然美,但也只有一個。祝辭在永州八郡的地位已達極點,連孤都需得客客氣氣敬他,這樣的人,只有一個女人怎麽夠……就挑兩個模樣最好的,送到他那裏去吧。”
随從點頭哈腰,“是。祝二爺是聰明人,殿下的恩賜,祝二爺絕對明白。”
太子看着底下推杯換盞的景象,搖搖頭嘆道:“這個人,心思計謀不容小觑。孤倒當真慶幸與孤相抗衡的是岑鈞,不是他。”
談笑風生,溫潤君子,任誰都會放松警惕與之交心。
只有慶王那個蠢貨,才會把他當成一般的世家商人對待,殊不知輕視的同時,已不知不覺敗了先機。
“記住了,”随從正要離去,太子又囑咐了聲。
“要挑模樣最标志,最會伺候人的。”
篝火夜聚的地方,離宅子的距離不遠,祝辭一路慢慢走回去,赴白小心翼翼跟着。
回去的路上赴白自個兒琢磨着事兒,都沒有發現異常,直到到了宅子門外,那個身影擡手扶住門框時,赴白才吓了一跳,上前要扶。
“二爺您怎麽了?”赴白說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忙道,“二爺您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我讓人給您煮醒酒湯去。”
“不用。”
祝辭擡手揮開赴白的攙扶,自己踉跄着走了進去。
時辰不早了,宅子裏只有守夜的小厮,靜悄悄的。
唯獨他的房間還亮着燈。
是了,之前管家問起的時候,他說過,讓柔蘭與他一間屋子。她夜裏有時睡不安穩,況且在祝府也經常與他同睡一屋,所以來了這裏,便也讓人這麽安排。
窗紗透出黯淡的光,祝辭推開了門。
柔蘭就坐在門裏的圓桌邊,聽見開門的動靜,忙轉身站起。
看見他,她眼中一喜,正準備上前,可不知想到什麽,臉色微變,不自覺地退後一步。
“二、二爺……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