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嬌嗔
“你還敢和我提這個?你倒不如想想, 你能為我做什麽?”
點着燈的屋子裏,婵雲聽見這句話,肩膀因為害怕而顫抖着, 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見婵雲不說話, 祝延忽冷笑起來, 掐住她的下巴, 又重複了一遍,“啊?你能為我做什麽?上一次你說,能幫我把那個丫頭弄到手, 你做到了嗎?你讓本公子在那麽多人面前出那麽大的醜, 你該不該死?”
縱然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一段時間,可那日的羞辱, 他絲毫沒有淡忘。
那件事情, 是他每一次回想起來, 都能怒火中燒的恥辱。
婵雲嬌麗的臉上淚痕未幹, 急忙解釋:“不是這樣的,奴婢那日……那日的計劃本天衣無縫,可實在沒料到二爺偏偏那個時候回來了, 奴婢……”
“你叫他什麽?”祝延忽然打斷,盯着她的眼神狠厲。
婵雲顫了一顫, 急忙改口:“奴婢叫錯了, 應該是……是二公子。”
“他也配叫二爺?”祝延猛地甩開掐着婵雲的手,婵雲立即掼摔到他腳邊。
祝延掃了地上的婵雲一眼, 冷笑了聲, 道:“既然你已經沒有用了,我不介意把你送去春香坊,賣個好價錢。”
春香坊?那是什麽地方, 永州人沒有不知道的!
永州最大的風月場所,即青樓,有兩處最出名。一處萬嫣樓,一處春香坊,只名字三字不同,樓裏姑娘的命運卻天差地別。
萬嫣樓裏多是賣藝不賣|身的藝伎,大部分是望族女子流落風塵,以此謀生,而春香坊則是做皮肉生意的娼妓。若是去了那裏,簡直比死都要痛苦!
婵雲的臉色立即變白,哭着搖頭道:“三公子,不要把奴婢送去春香坊……”
“可我留你有什麽用?”祝延的手從她的眼睛開始,一直撫到下巴,動作如同施舍,“你這副身子,我也膩了。若不是那日事情有變,我如今已向母親請求,把你納為妾室了,你說是不是?是你自己不珍惜這個機會。”
“不,不……”婵雲眼中含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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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延的手仍停在她臉側,似還留戀,婵雲抓住祝延的手臂,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縱然那件事情沒能成功,可如今二……二公子不在府裏,您又掌握了他手下的一些人,您的機會還有很多,奴婢還能為您做事的……”
“做事?”祝延松了手,譏诮笑道,“你還能做什麽?”
“三公子,柔蘭那個丫頭……”
婵雲咽了口口水,努力讓自己鎮定,回想道:“奴婢進祝府之前,曾經聽到那些牙子提起過,說柔蘭身份不明,棘手得很,上頭的主子既不想賣,又想趕緊處理掉,最後是邬嬷嬷花了高價錢才買回來的……”
婵雲膽怯地看了眼祝延,見他沒有發怒,才繼續說道:“奴婢那時心中疑惑,怎麽會有丫鬟來路不明,定是犯了事被牽連,之後奴婢悄悄打聽過,好像、她好像與東溪那樁案子有關系。”
“什麽案子?”祝延斜眼睨她。
“那件事情被壓下來了,沒有多少人知道,但奴婢買通人打聽到了些,似與東溪顧家有關系。”婵雲忙道。
祝延眯起眼睛,敲打着交椅把手,“若你說的是真的,那祝辭難道會不知道?他是傻了還是蠢了,會把她帶在身邊?”
婵雲道:“這、這奴婢不知。”
“行。”祝延終于松口,見婵雲滿面淚痕跪在旁邊,光線下顯得楚楚可憐,伸手将她扶起來,悠悠笑道,“這件事情你做得好,之後放聰明點,我就不會把你送去春香坊。”
“是……多謝三公子。”
美人落淚總是讓人動容的,祝延盯着姿态柔弱的婵雲,眼前不禁浮現起,那日祝辭身邊嬌柔的身影。
二哥啊二哥,不知你是有意還是無心,把這種身份的女子放在身邊,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婵雲将眼淚拭淨,見祝延面露譏诮,思索片刻,又輕聲細語道:“那日三公子您,不是已經同福來酒樓的東家談妥了嗎?奴婢聽說那尚穩如是二公子手下得力的,您将他招攬過來,祝家外的其他人見了,可不是也都轉向您了?”
祝延點點頭,“那是。”
那日他和尚穩如談了很久,大致是暫時将祝辭抉擇的事情交給他來決定,那尚穩如起初并不松口,态度堅定,但到後面也慢慢被他說動了。
祝辭為了趟生意,離開永州這些時間,這不是上趕着将權都放在他手裏?更何況,若婵雲說的那件事情屬實……祝延哼笑一聲。
枉他祝辭在外還有處事果斷的名聲。
“對了,祝辭有一日去了祥雲樓的事情,”祝延擡眼,“你可知道?”
“奴婢只知道一些……”婵雲低着頭道,“二公子院子的人,口風都緊的很,打探不出來,奴婢還是去小廚房的時候,聽見那些廚娘們說了一嘴,知道的不多。”
“她們說什麽了?”
“二公子仿佛是去赴約的,連邵家和賀家的都去了,”婵雲越想越覺得不對,“三公子,莫不是……”
一陣夜風吹來,門外頭的人打了個噴嚏。
祝延不悅地皺眉,“滾進來。”
話音落下,趙錫連忙推門進來,笑得讨好,“三公子找小的什麽事情?”
“你知不知道祥雲樓的事情?”
“祥雲樓?這小的可知道啊!”趙錫立即一拍腿,對上祝延視線,臉頰一抽,忙道,“不是,那個,小的記得祥雲樓有個鎮場的姑娘,叫旋玉,那歌唱的叫一絕,身姿曼妙,簡直就是仙子下凡……只是旋玉姑娘難得露面獻唱,若能讓旋玉姑娘單獨獻唱,那更是了不得……”
祝延身子往前傾了些,“可是我怎麽聽說,前些日子,旋玉為一間雅間裏的人唱了曲?”
而且據他所知,還恰好是祝辭去祥雲樓的那一日。
趙錫見祝延眼神陰冷,忙低下頭,“這事小的也聽說了,外頭傳的沸沸揚揚呢,”說到這兒,壓低聲音,“小的還聽知情人說,最近慶王來了永州,所以讓旋玉姑娘獻唱的雅間裏的人,興許就是……”
“慶王?”祝延眼眯起。
婵雲在祝延耳邊輕聲細語道:“爺,慶王可是如今京城能與太子權勢相抗衡的王爺,在江南一帶威勢不小,您要把握好機會……雖然二公子提前見了慶王,但他現在已經不在永州,您何不……”
祝延若有所思,擡頭見到趙錫還腆着臉笑着,冷下臉,踹了他一腳,“還站這裏幹什麽,出去。”
“哎哎是。”趙錫飛快出去關上門。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肩膀上,柔若無骨的手臂攀過來。
祝延順着那只手臂,轉頭看向欲說還休的婵雲,意味深長地笑了聲,道:“你倒是可人疼。”
婵雲低下頭,輕聲道:“奴婢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您……”
燈火吹滅,屋內陷入黑暗。
篝火發出噼啪的炸響,黑漆漆的天幕下,起伏的平原遼闊,旗幟在風中獵獵飛舞。
祝辭讓她過去,柔蘭走上前。
她是第一次出這樣遠的門,對這裏陌生,方才二爺不在身邊,只帶着赴白去了。她心中便一直都拘着,不敢放松下來,只盼着二爺早點回來。
現在見到他,靠近了,聞到他衣裳上熟悉的沉水香氣,她才略安心下來。
祝辭坐在桌前,柔蘭是站着,卻和他差不多高。
祝辭側頭看見小姑娘低垂着的腦袋,和僅僅露出的小巧白皙的下巴,眼中便染了笑。
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解釋道:“方才不是不帶你來,前面事情多,處理完了才讓你過來玩。”
說完,小姑娘卻仍沒擡頭。
他無奈,“惱二爺了?”
“沒有。”柔蘭這才擡頭,微睜圓的眼睛裏映着篝火的光,純淨明澈。
她是認真在回答,可唇邊的弧度極好看,落在旁人眼裏,便是嬌嗔了。
方才不說話,竟是刻意惹他緊張麽。
可這裏人這樣多……
祝辭看着她唇邊的笑,眉宇皺起。
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時眉眼彎彎,嬌嬌軟軟的,是怎樣的動人姿态,再加之她容貌清豔,尋常男子見了怎麽能不心猿意馬?他可記得,她在他屋裏時,可沒笑得這副模樣。
一時間竟有些後悔把她帶過來了。祝辭眼神微暗。
其實柔蘭剛剛正盯着他衣擺上的紋樣瞧——
二爺今日穿的衣袍,曾經過她的手。她會繡些東西,左右在府裏無事,她便在上面繡了一株青竹。青竹疏朗,極襯他。剛剛她瞧見他穿了這一身,心中騰起不知名的歡喜,便看出神了。
反應過來,應話擡頭時,嘴角便落了笑。
可二爺怎麽看起來不大高興的模樣?
柔蘭蹙了蹙眉,“二爺?”
她這一句才出口,便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攬過去,環着腰坐了下去。
——她這個身份,這裏哪有讓她坐的位置,所以她坐的只能是……
柔蘭還沒反應過來,微睜大眼睛。等到背後貼上男人的胸膛,回過了神,耳邊便轟的一下燒起來。
不遠處,似有人看着他們這裏吹了聲口哨,起哄笑起來。
柔蘭前面沒有擡頭,便不知道這裏坐的是什麽人,可她知道人多呀,烏泱泱的幾百雙眼睛都瞧着這裏呢……
這裏人這麽多,二爺難道不要名聲了麽。
“二爺!”柔蘭小聲說着,想扭頭看他。
卻被他更緊地環住了腰,動彈不得。
頭頂,男人的聲音壓下來,低低沉沉的,極是好聽,卻不大高興,“這是懲罰。”
柔蘭懵了。
啊,什麽懲罰?她方才沒做錯什麽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