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是,她這說的都是什麽……
祝府堂廳。
祝老太太同徐氏、林氏一塊坐着聊天, 祝桃與徐憐青坐在後面,祝成曦蹲在廳外邊,拿着根蘆葦草逗阿花玩。
“天氣冷下來了, 一轉眼就要十一月了。”祝老太太望着窗外, 悠悠感嘆完, 看向祝桃和徐憐青, 笑道,“聽說今日表姑娘和桃兒一道出去玩,路上遇到了邵家和賀家的孩子?”
徐憐青登時便揚起笑, 掩唇道:“是呢, 路上阿桃和賀家的公子有說有笑,把我都落在旁邊了。”
“是嗎, ”老太太眼中一喜, 喚道, “桃兒?”
祝桃回過神, 勉強扯出一個笑,“啊?是……”
她的模樣有些奇怪,坐在旁邊的徐氏忽然看了她一眼, 似在探究。
老太太轉着手中佛珠,笑容愈發和藹, 道, “好啊,好啊……賀家的那個孩子, 不說家世, 就是長相與才氣都是出了名的,我本來就想着,我們捧在手心裏的桃兒, 該要許配個……”
祝桃終于反應過來,忙道,“祖母說到哪兒去了,我們是恰好碰上,這才順路一起的。”
老太太哦了聲,又問:“那都去哪兒玩了啊?”
祝桃道:“去了趟東溪,沿路走一走,吃了點酒水就回來了。”
“東溪?”老太太凝神思索道,“我記得,東溪有幾家茶館挺出名的,那兒說書的說得好,經常是座無虛席。”
“老夫人說的是,”徐憐青笑應着,卻又緩了語速,嗔怪地看祝桃,“只是沒去成,當時我們快到茶館,都聽見那說書的聲兒了,阿桃卻不去了。”
“哦?為何啊?”老太太笑着看過去。
祝桃臉色有些蒼白,過了好半晌,才躲開視線道:“沒…沒什麽,就是不大想去了。”
老太太點點頭,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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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投向廳外,似乎在回憶,邊道:“那賀家的孩子确實不錯,再說了,永州三大家,賀家也占了一個,我們家桃兒若是能……”
“老夫人,”徐氏卻忽然打斷,笑容難看,“桃兒不急,她三哥和二哥都沒有婚配呢,怎麽輪到她。”
饒是她不懂祝府外的事情,可邵家與賀家同祝辭交好,她怎麽不知道?
把祝桃嫁過去,那不是把自己的女兒拱手推給別人?
聽徐氏提到祝辭,老太太的神情霎時頓了頓,“二哥兒……”似是不想多說,拐了話題只問道,“南燕,延兒最近怎麽樣了?”
徐氏的笑容這才真切了些,“承老夫人您的福氣,延兒近日接手了一些事情,已做得有模有樣的了。”
“那就好,”老太太點頭,徐徐道,“二哥兒的婚事我這老婆子管不上。倒是延兒,他身邊也該有個能幫襯他的,南燕,你也可以幫着在永州相看起來了。”
“媳婦自然依着您的意思做,”徐氏欲言又止,“可延兒他……”
老太太的視線落在徐氏身上,明白了,“又是那個丫頭?”
徐氏為難地颔首。
“這丫頭,當初救了桃兒,我本來還想着好好賞賜,可沒想到留她在府裏,生出這麽多事端。”老太太臉色沉下,“只是如今是二爺身邊的人,就是我也說不上幾句話了。”
祝桃臉色一直不大好,坐在椅子上聽了半晌,終于站起身道,“祖母,母親,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怎麽了?”老太太登時擔憂道,“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祝桃搖頭,“不用,孫女休息會兒便好。”
“那好,快回去吧,”老太太這才舒了口氣,“你的身體向來不好,得好生養着,不然以後怎麽辦。”
祝桃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走出堂廳。
祝成曦正蹲在外面地上逗阿花玩,松蘿低着頭站在旁邊照看,祝桃準備過去,讓丫鬟把阿花抱走。
她走過去,卻忽的聽見,背對她蹲在前方的祝成曦,不知對着什麽嘀嘀咕咕了句:
“你怎麽把人家好好一對給拆散了呀,真是過分!你是不是看不慣人家恩愛……”
祝桃的身體猛地晃了一晃,在丫鬟的攙扶下,才沒有跌到地上。
這一下突如其來,丫鬟吓壞了,“小姐,你怎麽了?”
“我沒事。”祝桃穩住身體,讓自己平靜下來。
祝成曦旁邊的松蘿一驚,忙過來賠罪,“沒看好三少爺是奴婢的錯,三少爺方才只是玩時,随口說了一句,三小姐千萬莫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沒你的事情。”祝桃擺擺手。
松蘿應了聲,低頭退到旁邊。
祝桃推開丫鬟的手,深吸口氣,走過去蹲下,盡量讓聲音不那麽奇怪,“成曦,你……你剛剛說什麽?”
“三姐姐。”祝成曦扭過頭見是她,往旁邊挪了挪,露出池塘邊趴着的阿花。
阿花舔舔爪子,喵了一聲,圓溜溜的眼睛睜的很大。
松蘿走過來,猶豫片刻還是解釋道:“三小姐……三少爺說的是池塘裏的兩只鯉魚,看起來像是一對兒,三小姐的貓……盯着那兩只鯉魚很久了,好幾次将那兩只聚在一起吃食的鯉魚驚吓開,方才甚至差點躍進水裏……”
原來是這樣,祝桃猛地舒了口氣,卻又心神不定,看着兩三步躍到她面前撒嬌的阿花,這才勉強笑道:“原、原來是這樣。”
說着,祝桃忙又掩飾地摁了摁阿花的腦袋,輕聲道:“阿花,這就是你不對了,好好的去惹人家做什麽。”
阿花撒嬌不成反被訓了,兩只耳朵耷拉下來,哀怨地嗚咽兩聲。
“好了,我們先走了。”祝桃把阿花抱給丫鬟,看了祝成曦和松蘿一眼,便步伐匆匆地離開了。
左邊屋裏,祝老太太還在和徐氏與林氏聊天,右邊門外,祝桃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院子空曠,祝成曦在小池塘邊站起來,納悶地問:“松蘿姐姐,方才三姐姐為什麽臉色那麽難看?是方才訓斥了阿花幾句,她不高興了嗎?”
松蘿看着祝桃離去的方向,半晌後,溫聲安撫道:“沒事的,少爺,三小姐沒有怪你,興許只是身體不舒服。阿花被三小姐帶走了,少爺不若玩別的吧。”
祝成曦被轉移了注意,點了點頭,叫喊着跑開去玩了。
松蘿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屋子裏,柔蘭才想着悄悄離開,卻被一眼識破了。她咬咬唇,只得停下來,依言走到桌案旁邊,一雙剔透的眼睛擡起。
桌上放着許多書卷,還有一些信件,她一眼都沒看,乖得很。
祝辭見小姑娘拘束,眼皮也不擡。
“我很可怕麽?”
柔蘭慌忙搖頭:“不,不。”
祝辭再專心不下去,唇邊噙起笑,“走過來些。”
柔蘭呼吸輕輕一滞,身體快過腦子,還是朝他慢慢走近幾了步。
桌面正中間,是攤開的黃紙,筆墨擱在旁邊。
她才走過去,祝辭便将她輕輕帶到他身前,俯身将她攏在懷裏,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腕。
當自己的手被那雙修長如玉的手握住時,柔蘭腦子裏就想不了旁的,她睜圓了眼,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上面,盯住他的手,是如何帶着她動作。
祝辭帶着她執起筆,沾了墨汁。
他看着桌上嶄新的黃紙,像是在思索寫什麽好,片刻後,問道:“小名叫什麽。”
二爺……明知故問。
柔蘭咬咬唇,半晌,還是如實道:“念念。”
她的話才說出口,身後的人卻已經停下了動作。她一怔,垂眼朝桌案看去,只見那黃紙上,俨然已有“念念”兩個字。
二爺的字和他的人一樣,溫和內斂,折角收勢之處,暗藏銳利鋒芒。
柔蘭怔怔看着。
祝辭捏了下她的手,想讓她回神,笑道:“為什麽叫念念?”
柔蘭低着眸道,“是母親取的。母親說這個字好,取的是一個念念不忘的意思,念着也好聽。”
“嗯。”祝辭道,“我很喜歡。”
他的嗓音裏含着笑,說完之後,竟微側頭親了親她,是很清淺的觸碰,猶如蜻蜓點水。
柔蘭怕癢,只感覺渾身都不自在起來,立即掙紮着想出去。
祝辭沒有用力攔她,讓她輕易地掙脫出去了。
柔蘭一直跑出去好幾步,覺得自己反應太過了,這才心虛地停下,轉身看他,偏生又睜着那樣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讓人沒辦法生出責怪。
祝辭睨着她,“怎麽反應這樣大,之前替我……時,不好好的麽。”
“我,我…”柔蘭睜大了眼,忙辯解道:“不是,那時二爺病了,我才……”
話音落下,不遠處的男人便咳了聲。
柔蘭到嘴邊的話驟然便斷了,愕然看着他,過了好半晌,才蹙起眉,十分不确定地看着他,小聲道:“二爺這是真的,還是……”
“念念覺得呢?”祝辭笑說完,便不再看她,垂眼看向桌案。
他端起旁邊的茶杯。
柔蘭這下相信了,連忙跑過來道,“定是二爺前幾日晚上勞累,”她自己說着,察覺不對,一愣之下紅了臉,輕呸了聲,趕緊又道,“二爺晚上處理事情太晚睡了,這才感覺不适,要早些睡才是。”
她說完,想起什麽又嚴肅道,“二爺即便事情多,也要早些就寝,晚睡的害處可多了,會導致陰虛火旺,脾胃失調,腎氣不足……”
祝辭輕扯眉,“什麽?”
柔蘭以為他沒聽見,只得又認真重複了一遍,“晚睡的害處很多,會導致陰虛火旺,脾胃失調,腎氣不足……”
說到最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懵然地看過去。
昏黃的燭火下,桌邊的祝辭瞧着她,唇邊仍是含着笑,卻有哪裏,不大一樣了。
柔蘭對上他微暗的視線,猛地一怔,心慌意亂之下,又趕忙開口解釋,聲音卻很小。
“不是,不是,我沒有說二爺……的意思……”她越說耳尖越紅,到最後沒了辦法,只一股腦道:“二爺、二爺……二爺定是哪裏都比旁人厲害的……”
說到這裏,她反應過來,又猛地捂住嘴巴。
不是,她這說的都是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