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像是把玩什麽心愛之物
柔蘭跟着下了馬車。
這裏像是邊郊, 風景宜人,環境清幽。面前的園子上書“白苑”二字。
柔蘭敏銳地感覺到,下馬車後, 男人身邊的氣壓變了。
守在園子外面的小厮見到祝辭, 都恭恭敬敬地叫了聲二爺, 随即利落打開大門。
赴白忽然拉住她, 小聲道,“一會兒見到什麽,都不要出聲, 我們安安靜靜待在旁邊就行。”
柔蘭點了點頭, 跟在赴白身後,也走進白苑。
她看着周遭的環境, 心裏似有隐隐的預感, 攥着手心, 沒有說話。
祝辭走在最前面, 穿過白石亭廊,正踏上臺階,恰巧迎面有丫鬟端着茶水撞上, 丫鬟擡頭看見祝辭,一時間十分驚喜, 忙屈膝道:“二爺來了。”
明白祝辭是為了見誰而來, 丫鬟忙道:“公子正在那兒賞花。”
祝辭點頭,“下去吧。”
丫鬟忙應聲, 端着茶盤離開了, 經過赴白身邊時,注意到一旁的柔蘭,丫鬟略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這才下去。
“我們在這兒等着吧。”赴白停下腳步,不再上前。
柔蘭依言停駐。
她循着方向看去,亭廊的盡頭是一片湖,湖的邊緣以石塊堆砌,湖面平靜,岸上站着幾個人。
柔蘭忽的凝了目光。不,有人不是站着的。
那是個男子,背對着這裏坐在輪椅上,身邊圍着跟随伺候的丫鬟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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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祝辭走到池塘邊,那男子聞聲,側過頭時,柔蘭看清他的容貌,登時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那是……
男子容貌竟與祝辭有三分相似,但他的眉眼更偏內斂寡淡,帶着彬彬的學子氣質,本該是溫和的,可臉色十分蒼白。
男子看見祝辭,并未吃驚,開口道:“二弟。”
亭廊這邊,柔蘭猛地捂住嘴巴,這才沒讓自己出聲。
他是……竟是祝家那個從未出現過的大公子,祝韞。
他不在祝家,怎麽會在這裏?
祝辭道:“近來可好。”
“不好。”祝韞咳了一聲,看向別處,因咳嗽臉上浮起不正常的薄紅,卻依舊沒什麽表情。他凝視着平靜的湖面,道:“只要那對夫婦平安無事,我就不會安心。”
祝辭沒說話。
“聽說慶王找你?”祝韞忽然皺眉。
“是。”
祝韞點頭,“也好,慶王如今在朝中羽翼頗豐,有望與太子争奪儲君之位,你借他的勢,辦事會容易的多……”
“我不會跟随慶王一黨。”
“為什麽?”祝韞難以置信地看過去,想到什麽,擰眉道,“我聽說你身邊多了個女子,是因為她?二弟,你什麽時候堕落至此?據我聽到的消息,那個女子身份存疑,留在你身邊只能是禍害。”
祝辭卻搖頭笑,“大哥,從前你比我更肖似父親。”
祝韞忽的一噎,看着他無言。
半晌,祝韞哈哈笑了起來,“是,從前外人都說我比你更像父親。可父親剛烈,最後落得什麽下場?我是遭了罪,吸取了教訓,才想讓你選擇明智的路。慶王有意結交你,你有了慶王的支持,扳倒祝衫的機會就會更大!一個女子算的了什麽,你若想要,永州的閨閣女眷多的是,難道不任由你挑?”
祝韞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猛烈咳嗽起來,旁邊的丫鬟趕忙遞水撫背。
祝辭神色淡淡。
他的目光落在湖面上,摩挲着手中的扳指,“再過幾日,我會去臨郡。”
祝韞才緩過一口氣,聽見這話,猛然看過去,“那是太子的地界!你……”可一連你了幾個字,都說不下去。
祝辭漫不經心笑笑,“大哥養着身體便是。總有一日,大哥會看到想看的一幕。”
祝韞凝視着祝辭,好半晌,再支撐不住身體,向後癱坐在椅上,閉上眼睛,“你比我更像父親,不……你比我好的多。你不僅像父親,還承了母親的聰慧,自小我就知道。旁人沒怎麽誇過你,是你不屑去争,你若想做什麽事情,那是連我都及不上。”
說到最後,祝韞搖頭,他身體本就孱弱,說了這一通話,牽扯到心肺,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祝辭淡淡看過去,“大哥好好養着身體,需要什麽,就和伺候的人說。”
祝韞閉上眼睛,吐一口氣,“我這身子骨還能怎麽養……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會撐下去。”頓了頓,切齒道,“至少會撐到那一天。”
祝辭不欲再多說什麽,準備離開,祝韞忽然又道:“你身邊從未帶過女子,那個叫柔蘭的丫鬟……你當真喜歡?”
不待祝辭說話,祝韞便自顧自轉頭,朝亭廊那邊看過去。
見赴白身邊站着一道婀娜的纖細身影,着白裙,清豔似水中蓮。祝韞定睛看了看,驚豔之餘,慢慢笑道:“不錯,父親若是見了,應該也是滿意的……”說到此處,想起自己,自嘲一笑,“可惜,我這副模樣,這輩子是沒辦法再見妍娘了。”
“好好養病,會有那一天。”
祝辭說完這句話,便邁步離開了。
亭廊下的柔蘭見祝辭朝這裏過來,小跑過去,正要說話,祝辭已将她的小手握在手裏,捏了捏。
他總喜歡這樣捏她,像是把玩什麽心愛之物,柔蘭任由他動作,忽聽他低低道了聲:“念念。”
她茫然地看他,不知為何叫自己,乖乖應了聲。
祝辭唇邊噙了薄薄的笑,沒再說話。
傍晚。
祝府,二夫人的院子。
徐氏坐在桌邊,端起茶杯道,“延兒,這幾日商行的事情接手的怎麽樣?”
祝延心不在焉應道:“就那樣。”
“你這是什麽态度?”
“商行那邊一直是二哥在管,我現在插手,哪有人願意信我?”祝延冷笑。
徐氏道:“慢慢來,急不得,你祖母那邊好生應着,現在你爹忙得腳不沾地,只有你祖母能幫你說上一兩句。”
祝延聽得不耐煩,起身就要走,又被徐氏叫下:“等等。”
“母親還有什麽事情?”祝延臉色已十分不虞。
徐氏斟酌着道:“你年紀不小了,身邊卻沒個能幫襯你的……雖然你二哥還沒婚配,輪不到你,但也不妨事,我這幾日先替你去相看幾個……”
祝延轉身就要走,“不用了。”
徐氏覺察出什麽,一把将茶杯擱下,“延兒,難不成你還想着那丫頭?她已經是你二哥的人了!”
祝延陰沉着臉沒說話。
半晌,忽然問了句,“母親,為什麽你這麽怕祝辭?”
徐氏沒想到他這樣問,保養得當的臉浮起怒氣,“你這說的什麽話,你娘怎麽……”頓了頓,“你二哥現下掌着祝家大半的權,我若不替你着想,日後哪有我們立足之地?”
說到這裏,徐氏又想起什麽,“聽說慶王來了永州一帶,延兒,你要把握好機會,趕在祝辭之前,将慶王這個權柄,牢牢握好了。”
此時,外面有丫鬟進來回禀,“夫人,二爺回來了。”
“知道了,”徐氏揮手,看向祝延,壓低聲音徐徐笑道,“延兒,我們暫且先忍耐着,他祝辭嚣張不了多久……屆時,你想要什麽都有。”
祝辭回到祝府時,天色已晚。
柔蘭從屋子裏出去,從小廚房端着茶水回來,才拐過彎兒,便見赴白杵在廊下,一臉郁悶。
她抿唇笑笑,過去問道:“怎麽在這裏。”
赴白瞧見是她,無厘頭地問了句,“柔蘭,你們女子的心思是不是彎彎繞繞,讓人猜不準啊?”
柔蘭“啊”了聲,茫然看他。
赴白只得擺擺手作罷,“沒什麽。”說完,又瞧見她手上的東西,“二爺休息了嗎?”
柔蘭搖搖頭。
赴白想起白日的事情,忽的肅穆神情,囑咐道:“對了,今日的事情,千萬不要對旁人說,連松蘿都不能說的,這是秘密。”
“你最近怎麽總提起她,”柔蘭彎眸笑起來,片刻後,點頭道,“我知道的。”
這樣隐秘的事情,二爺讓她知道已是信任,她怎會說出去。
赴白悵然地瞧着半空,忽然道,“柔蘭。”
柔蘭正要走,步伐一頓,循聲看過去 ,“怎麽了?”
“那個,”赴白看着她磕絆道,“你能、能不能幫我給松蘿賠個不是啊。”
“你又惹松蘿生氣了?”
“什麽叫又……”赴白臉色漲紅,“就是,就是……”
柔蘭忍不住笑起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赴白見她答應,這才松口氣,嘿嘿笑道,“多謝你。”說完,便轉身跑了。
天色黑沉,四周亮起燈火,柔蘭回到祝辭的屋子外。
推門進去時,祝辭正站在桌案邊,燭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有些不真實。
柔蘭輕手輕腳地将茶水擱到桌上,正想小跑着出去。
才一轉身,身後祝辭已道:“念念,到我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