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互喜歡的人,應該在一……
耳邊說書人依舊講着, 語氣時而壓低,時而拔高,跌宕起伏, 引得茶館中的人聚精會神。
“古往今來, 凡是與歌伎沾上邊的, 客官們也大概知道是個什麽結果。故事的最開始啊, 風度翩翩的才子,在徽安的一家酒樓邂逅了美貌的歌伎,歌伎雖淪落風塵, 仍舊堅守那本心, 與才子一拍即合,相互結為知己……可才子出自豪門大家, 家中人怎可能接受才子娶一個風塵女子?但是, 所有人的反對下, 才子堅持娶了那歌伎……”
那說書人說到這兒, 卻不繼續往下說了。
底下坐着的人聽到一半,正聽得起興,聽不到下文, 都急了,“你倒是繼續說啊!”
說書人擱下驚堂木, 嘿嘿笑笑, “待我喝口茶潤潤嗓子,客官們稍等候片刻, 半盞茶後, 在下再說接下去的故事……”
茶館內一片唉聲嘆氣,聽衆雖然憤憤,但被吊了胃口, 只得等着。
方才外頭那幾個溜進去聽書的孩童坐不住,又都跑出來,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麽。
“這說的什麽呀,那什麽才子真蠢,家裏人反對還要娶人家,最後肯定沒有好下場!”
“不對,你幹嘛那樣說人家?我覺得他是好人!”
“那叫愚蠢!”
“……”
他們身後跟随的赴白,眉頭皺得很緊,想說什麽,又不敢開口,只得求助地看向柔蘭,希望她能說些話。
柔蘭沒有注意到赴白的動靜,她靜靜聽着,抿了下唇。男人握着她的那雙手沒有異常,仍舊溫熱寬厚,可她感覺到了不對。
“二爺。”她擡頭輕聲道。
祝辭側頭看向她,示意她講話。
見她蹙着眉不說話,他忽然笑起來,問道:“念念,你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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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是在問什麽?方才那個故事嗎?
柔蘭思襯片刻,這才道:“柔蘭覺得他們做的對。”
“嗯。”祝辭淡淡道,“怎麽說?”
柔蘭想了好一會兒,慢慢道:“柔蘭不會說那些很有大道理的話,可是柔蘭覺得,相互喜歡的人,應該是要克服困難在一起的。”
她的聲音很輕,但話出口卻是堅定。
說完這些,她眼裏又露出迷惘,“二爺,您怎麽了?”
祝辭沒什麽反應,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沒什麽。”
茶館裏的說書人終于在衆人的期盼聲中回來,他清清嗓子,正要繼續往下講,柔蘭便豎起耳朵準備聽接下去的故事,此時,祝辭卻拉着她走了。
“啊,”柔蘭有些愣怔,“二爺,不聽了嗎?”
“不聽了,帶你去吃東西。”祝辭聲音很淡。
饒是柔蘭滿心好奇,想聽到結局,也只能被祝辭帶着往前去了。
他們穿行在人群裏,許多路過的百姓紛紛投來視線,打量出現在這少見的溫雅郎君,只是議論更多的還是茶館裏說的故事。
柔蘭走在祝辭身後,被他擋了大半人群,走得很安穩。
身邊經過許多攤子,柔蘭卻沒心思看,她想着方才聽到的故事,總有些奇怪的感覺。
此時,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
“這邊!”
“快攔住那貓,那是一個姐姐方才丢的貓!”
柔蘭循聲看去,果然瞧見人群裏,一只眼睛圓溜溜的貍花貓四處奔逃,那些孩子追着貍花貓四處跑,可貍花貓輕盈,又被動靜吓到,跑得飛快。
等到了她的跟前,那貍花貓見無處可躲,竟然躍了幾下,跳到她這裏,毛茸茸的爪子踩着她的鞋,發出不安的聲音。
柔蘭彎腰,把它抱起來,那幾個追着跑過來的孩子見狀,松了口氣,“啊,還好有人抓到了。”
祝辭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一剎那之前,他只覺得手裏握着的,那只柔軟的手用力抽開。他原以為她出了什麽事情,沒想到竟然是要抱貓。
祝辭輕扯起眉,漆黑的眼微垂,看向那縮在柔蘭懷裏的貍花貓。
貍花貓正可勁地往柔蘭懷裏拱,冷不防與他對上視線,吓得胡須一抖,倒是不敢再拱了。
祝辭覺得這貓有些眼熟。
與此同時,前方的人群擠出幾個姑娘,為首的姑娘瞧見柔蘭懷裏的貓,忙跑過來道:“阿花……”
才到跟前,看見柔蘭和祝辭,那姑娘就傻眼了。
“二哥?”
祝辭看過去,并不驚訝,“你怎麽在這裏。”
姑娘正是祝桃。她自那次病好之後,就很少出現在衆人視線裏,基本上都待在院子裏繡花,沒想到今日在這裏碰上了。
祝桃猶豫道:“我是……陪憐青出來逛逛。”
正說着,身後徐憐青走了過來,跟在後面的,竟然還有邵同奚與賀陵。
見到祝辭,他們也面露驚訝。
邵同奚在看到柔蘭之後,眼神亮了,笑容燦爛,“啊,小丫鬟,咱們又見面了。”
賀陵立即在後頭推了他一把。
邵同奚這才看到祝辭,咳嗽一聲立馬閉嘴。
徐憐青今日妝容得體,打扮得珠光寶氣,她見到祝辭,驚喜笑容還未揚起,便僵住了。
“表哥……也出來玩啊。”徐憐青視線在柔蘭身上一閃而過,轉向祝辭,委屈道,“這兩日表哥都不回府裏,憐青還以為表哥不願意見到憐青呢。”
站在最後面的赴白板正着臉。表姑娘您很有自知之明。
祝桃躊躇地站在旁邊,對上徐憐青遞過來的眼神。
就在不久前,徐憐青剛同她求助,想她幫忙讓她與祝辭單獨相處,她想着這個表姐這兩日對她很是照顧,便應下了。
祝桃想了想,正要說話,祝辭卻已淡聲道:“把你的貓抱回去。”
阿花正扒拉着柔蘭,舒舒服服窩在她懷裏,腦袋搭在她胸前,安逸地趴着。
他看很久了。
祝桃向來有些怕祝辭,反應過來,忙點頭道:“好。”說着,趕忙将不情願的阿花抱了回來。
“我還有事,同奚,你陪她們好生玩。”祝辭道。
邵同奚瞪眼,卻不敢攔他們,只得目光追過去,“不是,你們這要走了啊,不多留會兒?哎,小丫鬟……”
賀陵站在旁邊,無奈把他摁回去,“行了,二爺的人你也敢多看。”
“二爺脾氣好,我多瞧兩眼美人怎麽了。”邵同奚嘀咕。
賀陵一聽這話險些笑出聲,“是啊,二爺脾氣好。”
虧得這是他邵同奚能說出的話,他邵家公子方才要是再盯下去,恐怕明日就要被打發去幹苦力,沒這種逍遙日子過了。
祝桃摸着阿花的頭,對徐憐青道:“表姐,不是我不想幫你,你也看見了,我二哥……”
徐憐青仍沉浸在不虞中,想着方才男人身後的柔蘭,極不愉快。
祝桃見徐憐青不應,有些尴尬。
賀陵在此時出聲解圍,“今日好不容易來一趟東溪,聽說前面有家茶館說書說的好,點心也不錯,我們也去吧。”
祝桃感激笑笑,點頭道:“好。”
他們才往前走了段路,便聽見四周陸續有人談論那茶館裏說書人的故事。
“那才子與歌伎最後落得這樣的結果,真是令人唏噓。”
“那歌伎喜愛白玉槿花,是個高潔女子。”
“高潔又如何,最後她和才子還不是……早知如此,那才子起初就不應該娶那歌伎,家族反對的婚事,從一開始就注定不得善終了。”
“嘿,你這話就不對了!什麽叫家族反對就不是好親事,人家相愛……”
聽到這裏,祝桃卻停住了腳步,臉色難看。
徐憐青注意到了祝桃的異常,皺眉看去,“表妹,你怎麽了?”
祝桃眼神恍惚,似是回憶起什麽,半晌,顫聲道:“我們、我們不去茶館了,今日那故事不好聽,我們去別家也是一樣的,別去茶館……”
徐憐青眉頭皺得更深,“你都沒聽見那故事,怎麽知道故事不好聽?”
一旁的賀陵看着祝桃難看的臉色,溫聲道:“那就不去吧,我們改道去賞花,秋日的花開的很好。”
祝桃回神,感激地看向賀陵,對上他溫和含笑的視線,似是怕被窺探了心思,又避開了。
只嗫嚅道:“多謝賀公子。”
另一邊,祝辭領着柔蘭走出一段路。
“二爺,我們去哪兒啊?”她跟在他身後,瞳仁裏映着迷惘。
祝辭略停了步伐,朝她看來。
柔蘭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怔,別開視線,“二爺為何這般看我?”
祝辭道:“衣裳髒了。”
柔蘭一懵,哪裏髒了,她沒碰什麽吧。
她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身上,忽然注意到從衣襟起一直往下,沾染上了阿花的毛發。
定是方才她抱阿花時,阿花在她懷裏亂拱,這才粘了她一身毛。
“沒事的,”柔蘭被他略不滿的視線看得不好意思,擡手掩住,“我一會回去便換衣裳。”
“不行。”
祝辭道,“現在就換。”
他的聲音很淡,可仔細聽了,能聽出很輕微的不滿。
柔蘭愕然地睜大眼,還沒來得及問,便被他領進了旁邊的成衣鋪。
成衣鋪的老板一見來了這樣氣度的郎君,笑得見牙不見眼,“客官喜歡什麽樣的衣裳?”
柔蘭還懵着,祝辭已經道,“給她拿幾套衣裙,銀錢管夠。”
成衣鋪老板眼前一亮,忙應道:“好嘞好嘞,我這就去給姑娘選衣裳,保管是最好的料子。”說着趕緊進去,生怕這到手的生意飛了。
柔蘭蹙着眉,咬唇道,“二爺……這不合規制。”
她一個丫鬟,怎麽能讓主子帶着買衣裳。
“規矩是人定的,”祝辭不在乎地笑了聲,見她仍攥着衣袖不想進去,忽俯身,壓低聲音道,“你若不想換,那我親自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