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世易哥哥
如今已到十月,快要入冬,這個時候,祝府都會派人出去采購布料,也是為冬日添新衣。
翌日,柔蘭很早便起來,她手受了傷,沒辦法再碰水洗衣,給各個院子送清洗晾幹好的衣裳的任務便交給了她。
隔壁屋子,芬梅打着呵欠正要走出去洗臉,卻被快步走過來的曼香拉住了。
“怎麽了?”芬梅看向曼香。
曼香看了外頭一眼,壓低聲音道:“一會兒出去的時候,記得對那狐媚子态度好點。”
“為什麽?”芬梅登時皺眉,狐疑地看着曼香,“你沒發燒吧,怎麽盡說胡話。”
曼香拍開芬梅探到她額頭的手,壓着心底的嫌棄,只道:“芬梅姐,你聽我就是了,難道你還不相信我?我保準再過兩日,她就沒這麽好過了。”
說到這裏,曼香唇邊露出陰恻恻的笑。
芬梅轉頭想了想,自從昨日晚上婵雲悄悄地來到這裏,找曼香說了一通話,曼香今日就變得這樣奇怪,莫不是……莫不是她們已有什麽對付那狐媚子的計策?
“好吧,我知道了。”縱是這麽說,芬梅仍是有些不甘心。要對那狐媚子和顏悅色,還真是難為她了。
芬梅率先走出去,目光凝聚在那道嬌小的背影上。見柔蘭站起身,端着幹淨衣裳要送去別的院子,趕忙跑過去道:“柔蘭啊,你手還沒好,怎麽能做事?”
柔蘭方才其實聽見曼香與芬梅在背後竊竊私語,但并沒有聽清她們在說什麽,現在見芬梅笑着過來,只覺得奇怪:“你……”
“之前啊,是我們不好,我和曼香都想過了,既然大家都在一個院子幹活,就別起內讧欺負自己人了,往後我們互相扶持。”芬梅幹笑着說完,去拿她手上的衣裳,“這些我幫你去送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柔蘭不動聲色地把手裏東西挪了挪,繞過芬梅,走向雜院大門。
芬梅着急喊了聲,又追過去。
後頭曼香走出來,不屑暗唾了聲。這女人傻的吧,讓她對這狐媚子态度好點,可沒讓她這樣去幫忙,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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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蘭走到雜院門邊的時候,芬梅剛好追上來,正當她要再次搶柔蘭手裏東西時,雜院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王嬷嬷打開門,冷不丁看見她們站在門後面,明顯愣怔了下,“你們怎麽站在這裏?”
芬梅嘿嘿笑着,趁着柔蘭不防,端過她手裏的幹淨衣裳,“王嬷嬷,柔蘭要送衣裳給各個主子的院子,你瞧我這不是想幫她送去嘛。”
王嬷嬷眯起眼睛,打量了芬梅幾眼。
她可還記得這叫芬梅的丫鬟,來的第一日就因為挑釁柔蘭被她罰洗了全部衣裳,現在會這麽好心幫柔蘭做事?
“真的?”
芬梅趕緊說:“可不是,柔蘭手傷了,大家都是一個院子的,互相幫襯才是好的。”
王嬷嬷見芬梅态度出奇的端正,便沒再想太多,嗯了聲,道:“也好,既如此,你去幫柔蘭送吧。我這會兒要出府,人手不夠,便想着過來挑個人随我出府。柔蘭,那就你随我去吧。”
柔蘭沒料到事情拐了個大彎,愣了愣,只得點頭:“是。”
芬梅見王嬷嬷帶着柔蘭扭頭走了,手上還端着衣裳,宛如晴天霹靂劈下,呆在那裏——什、什麽?王嬷嬷原來是來這裏挑人與她一起出府采買去的?
等到反應過來,芬梅用力磨牙,抓緊手上的東西。
這……府裏的丫鬟出府極難,若是能出去一次,簡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她、她竟将這種好事拱手讓給了那狐媚子!
身後,曼香走過來,見芬梅咬牙切齒站着,便問道:“這是怎麽了?柔蘭呢,怎麽就你一個人站在這兒。”
芬梅跺腳,頭頂都快冒煙,“王嬷嬷把她帶出府,采買衣裳去了!”
曼香看着芬梅這模樣,聯想一下便明白了是非曲折,眼中譏嘲,嗤笑道:“芬梅姐,這就得怪你了,我讓你對她态度好點,可沒讓你這麽幫她啊。”
“你!”芬梅瞪眼看她,“這難道還是我的錯了?!”
曼香不想和她吵,假意笑笑,“當然不是,這也無妨,就讓她出去一下,她還能逃了不成?反正都是要回來的,該落在她頭上的事情,她一件也逃不了。”
說完,曼香看向雜院外的方向,哼笑一聲。
出去了也好,等到回來,一切事情便都順理成章了。
柔蘭跟着王嬷嬷到了祝府大門。
這裏已經站着數個丫鬟小厮,都是王嬷嬷挑出來較為得力的。出去采買料子,不是個小數目,得帶多些人。
王嬷嬷正走着,腳步一停,忽然轉身對柔蘭道:“記住了,領你出去,就只是幫忙而已,我看你是個懂事的,這才帶你出來,肚子裏不要揣着其他心思,別看着外面人多,就起了想跑的念頭,祝家丫鬟的身契都還握在老太太手裏呢,聽見沒有?”
柔蘭點頭:“奴婢知道。”
王嬷嬷這才滿意,轉頭對剩下的丫鬟小厮說:“走吧。”
柔蘭聽見這一聲,雖低着頭,卻仍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攥緊了手心。
她……來到祝府這麽多日子,還是頭一回,踏出祝府的大門,不可謂不高興,她在祝府待的這些日子,總覺得壓抑,縱然是出去做事,也能透一透氣。
王嬷嬷上前同看門的侍衛說了,很快,侍衛便放行,打開了大門。柔蘭跟在丫鬟小厮最後,也走了出去。
一出祝府,耳邊的聲音便多起來,街上人來人往,聲音嘈雜。
許多路過的百姓看到她們出來,紛紛投來視線。
祝府豪奢之家,大門大戶,有個什麽風吹草動,自然是惹人注目的。
柔蘭看過去,這一條街上,也确是祝府的裝潢最為奢華,一看便知地位不凡。
王嬷嬷催促着他們走,柔蘭收回視線,不再多看。
跟着王嬷嬷繞了兩條主街,到了西市。這裏多是專做生意的商鋪,成衣鋪、首飾店、脂粉鋪與酒樓客棧之類大多都彙聚在這條街上,因此這裏的人也教其他地方多了不少。
王嬷嬷到了李氏成衣鋪外,轉頭對他們這一衆人道:“先在這裏等着,別亂跑。”
丫鬟小厮們應聲,老老實實守在了原地。
柔蘭也站在旁邊。
除了柔蘭,其他丫鬟小厮也其實差不多,都是難得出來一次,看外頭的東西便分外新鮮,此時王嬷嬷沒在旁邊盯着,他們雖然不敢随意走動,目光卻都在附近的攤販與商鋪裏流連不去。
對面是一家專賣女兒家胭脂水粉的店鋪,陣陣香風随着風,直往這裏吹,惹得他們其中兩個小厮頻頻往那邊看。
柔蘭左右無事,也看了過去。
脂粉店鋪裏,擺放着各式各樣精致的胭脂水粉,一看便是高檔人家才能用得上的貴奢物,不少進去的都是衣着光鮮亮麗、家世不菲的人。
柔蘭看了一眼,便想移開目光。
只是她不知在那脂粉鋪裏看見了什麽,呼吸驟然停頓。
她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睜大眼睛,怔了片刻,确定不是自己看錯,忙又轉回頭去。
只是她猶豫的這些時間,原本在脂粉鋪裏的人已經走了出來,只得往街道兩旁尋找。
終于,确認無誤之下,她的目光定格在脂粉鋪隔壁,一家售賣精致首飾的店鋪裏。
她睜大了眼睛,看着那道熟悉身影,緊握住了手。
旁邊有丫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過來問她:“柔蘭,你怎麽了?”
柔蘭轉過頭,急切之下,來不及同她解釋,只越過她想去找王嬷嬷。
恰巧,這時候王嬷嬷與成衣鋪的李老板商議好了料子,走了出來,柔蘭急忙上前,“王嬷嬷!”
王嬷嬷冷不丁被她一攔,差點吓一跳,緊皺着眉道:“幹什麽?咋咋呼呼的!”說着,對其他丫鬟小厮道,“可以進去了,走吧。”
一衆丫鬟小厮都聽話朝裏走,王嬷嬷也想轉身跟進去,卻被柔蘭拉住走不了。
“柔蘭,你怎麽回事?”王嬷嬷看向柔蘭,臉色沉了。
柔蘭眼眶微紅,急切道:“王嬷嬷,可否給我一些時間,就一些時間就好,我見到故人,想過去說幾句話。”
故人,什麽故人,就在這附近?王嬷嬷眉頭擰成麻花,不相信地瞧着她:“這麽巧?”
“确實是,我不會認錯的。”柔蘭急切搖頭,眼中含淚,“王嬷嬷,就給我一些時間,我不會跑的,就在這外頭,我說幾句話,說完就回來,可以嗎?”
聽了這話,王嬷嬷又将她打量幾遭,見她急得紅了眼眶,看起來不是假的。
“行,那你快點,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快去快回。”王嬷嬷扭頭說完,又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記住了,別想着跑,這附近可都埋伏着祝府的人,你若是跑了,逮回來,絕對沒有你好果子吃。”
見柔蘭點頭,王嬷嬷這才松了手,看她一眼,扭頭進了成衣鋪。
柔蘭抹去眼角的淚,扭頭朝方才的地方看去,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那人還站在那裏。
柔蘭穿過街道,走到那專門售賣首飾的商鋪外。
商鋪裏的夥計朝她看來,見她衣裳樸素,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人家,嫌棄地道:“沒銀子就別進來了,你付得起這裏頭的東西嗎?”
柔蘭心中一澀,咬住唇瓣,還是停住了腳步。
她看向不遠處同一個女子站着的男子身影,眼裏強壓下的淚又浮起來,喚道:“世易哥哥。”
話音落下,那道身穿綢緞衣袍的男子挑選首飾的手猛地一頓,朝四周看去,尋找說話聲音的來源。
當看見她的時候,便是一驚:“柔蘭?!”